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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不死不灭 ...


  •   不久,献公大军已经全盘收并霍国疆土,不日将班师回朝。消息传来举国欢庆。唯里克心下犯愁。

      自上次下决心除去骊蛮开始,已经暗中先后派遣数名高手潜入宫中刺杀骊蛮,都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不说,而至今骊蛮仍好好在宫中。

      里克在周国伏羲山中第一次接触骊蛮便知晓她不会武功,心知必是有骊蛮同党隐藏在宫中,就是上次那施优也未可知,如今献公不久就要归来,想要下手就更为困难,不得已只好亲自出马,暗暗下定决心此次必要将妖女立毙于剑下。

      是以这夜,里克再次亲自潜入王宫,一路小心谨慎却并未遭遇任何阻碍。

      直到显阳宫骊蛮寝殿外,却见里面仍就亮着灯火,心道:“我故意等到下半夜才入宫,何以这妖女还不歇息?是了,她本是妖不是人,昼伏夜出并不奇怪!莫不是故意设下埋伏引我上钩?”又想:“即使有诈又岂会怕她,引她同党出来正好一网打尽!”一边小心戒备,一边用剑尖挑开房门。

      蹑手蹑脚进去,绕过一幅凤穿牡丹的屏风,葛地看见骊蛮单手撑头,闭眼侧身静卧在榻上。

      正是七月盛夏,绛都城已经接连两月未落过一滴雨,天气苦热,骊蛮身上只裹着一层纱衣,玲珑躯干必现,里克身体忽然感到有股莫名的燥热,不免羞愤难当,暗骂自己:“我里克并非未经女色之血气少年,何以每每见到妖女就难以自持!”却不知是因自己与骊蛮早有鱼水之欢,虽然失去了对那段时光的记忆,但身体却不会骗人。

      正自怨自艾,忽然后颈一凉,一柄冰凉的长剑已经架到了脖子上。身后一个极温润却清冷的声音道:“转过身来,面前的女子不是你该看的!”正是施优的声音,

      骊蛮此时微微抬了下眼皮,翻个身懒懒道:“三番五次的,不烦么,一个月之内给我送这么多颗心也吃不完啊,这个就放了吧,回去告诉你们大将军,让他自己来!”

      里克也不转身,冷冷对着骊蛮道:“原来你早知我要杀你,怪不得我派来的人都有来无回,原来都是被你这个妖女给吃了。”说罢缓缓取下蒙面黑布。

      骊蛮闻言娇笑坐起走到里克面前道:“你来了?他们的心一点也不好吃,”又用手指轻点里克胸口道:“我想尝尝这颗心,不知是怎样一番滋味!”

      里克看她离自己如此之近,后面施优为护她手中长剑必定施展不开,突然张开双臂抱住骊蛮往前面榻上扑倒,施优长剑无法削他咽喉,举削为刺,里克被逼的颇为狼狈,在榻上一个翻身将骊蛮挡到身前,施优骂道:“卑鄙,放开蛮儿,我两单独过招!”

      里克冷冷道:“与食人妖魔讲什么道义,”心下暗想:这施优身手不在自己之下,若在显阳宫打起来惊动卫兵,杀不了妖女不说,到时候我进宫行刺大王夫人的罪名也百口莫辩。

      当即慢慢站起反手锁住骊蛮咽喉挟持着走出寝殿,施优道:“大将军口口声声食人妖魔,却不问她因何会食人心?”

      里克冷冷道:“我不想问,也不必问,此妖女以人心为食,又蛊惑我大王、太子,祸国殃民,断然留她不得,我此番前来必要取她性命。”

      说罢一手抱起骊蛮跃上屋脊向王宫后院明霞山方向奔去,施优一路紧追,只见二人一个黑衣如墨,一个白衣胜雪,在夜空中似两颗流星划过,瞬间到了明霞山颠,正是上次骊蛮与重耳喝过酒的落月台。

      里克与施优几乎同时落地,里克手指依旧如铁钳般卡住骊蛮咽喉对施优冷冷道:“你这样的人怎会甘心做这个妖女的走狗?不要再为虎作伥,放下你手中长剑,离开此地,本将军对你既往不咎!”

      施优跟出来冷笑道:“大将军一番话说得何等的道貌岸然,不知有朝一日想起来此番言论,如何面对你怀中女子!”

      里克冷冷道:“我不需要再面对她!”说罢手下用劲便欲捏断骊蛮咽喉,

      施优惊道:“你会后悔的,你的心。。。。”边说边飞身来救,里克听他言下之意手上劲稍缓,问道:“后悔什么?我的心又怎么?”

      施优本想说你的心就是她的心,看见骊蛮咽喉虽被里克捏住发不出声音,却兀自狠命的摇头,眼中满是哀求恳切之色,生生把话咽下肚去,缓缓道:“你放开她,我便什么都告诉你!”

      里克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施优眼望里克淡淡道:“就凭她是我的女人,我要保护我的女人,这理由够么?”

      里克冷笑道:“果然如此,什么琴瑟知音?不过是自欺欺人,你二人果真有奸情,”说这话时,可能里克自己都没发觉,语气中竟然满含醋意,

      施优冷笑:“我既然敢承认,自然也敢承担后果,你要杀我女人,至少也该像个男人的样子先把我杀了,而不是拿我女人的性命威胁我。”

      里克听他这话没来由心中升起腾腾妒火,推开骊蛮道:“好,既然你执迷不悟,就别怪我剑下无情!”拔剑就往施优刺去。

      骊蛮颈上得松,趴到在一旁不住喘气咳嗽,施优见里克攻势凌厉、剑气惊人,当即凝神挥剑格挡,二人瞬间你来我往数十招过去不分伯仲。但施优毕竟年少,剑法虽厉害但内力修为与正当壮年的里克相比自然要稍逊一筹,百招过后败像渐露,一身白衣被里克断刃划出数到血印,施优全力支撑又百招过后,被里克一下击倒,黝黑的断剑架上咽喉,里克与骊蛮同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施优忽道:“让我带她走,我们不会再回来!”

      里克冷冷道:“让她继续杀人取心为祸人间,不可能!”言毕提剑向骊蛮走去,

      骊蛮听他所言,缓缓站起道:“你不就是想杀我么,杀吧,杀了让你死心!”

      说着坦然走到里克面前,把胸膛对着他手中利剑道:“将军准备怎么杀我?用剑?用手?还是又逼我跳崖?你知道跳崖我没那么容易死的,到时候还要麻烦你又下来陪我!”说着心里酸楚,不禁想起已经与里克跳崖两次,一次跳下去被他拿走了爱,一次跳下去被他拿走了心。

      里克却只记得起第一次自己一时冲动陪骊蛮跳崖,却被她毒刺所伤,脑中突然浮现出当初蛊毒发作求生不得求死不得场景,恍惚看到骊蛮在自己怀中鲜血淋漓,头上一阵刺痛,手上不觉用劲,那断剑便直直刺入骊蛮心口。

      里克、施优尽皆一惊,骊蛮却是满眼酸楚,双手捧住剑身定定看着他苦笑道:“好、好、你好。。。。。”连说三个好字,边说边直直对着里克往前走,让那断剑刺入自己心口深一些,再深一些,直到那断剑穿胸而过没入剑柄。

      里克心口一阵剧痛松手扶胸跪倒在地,骊蛮也缓缓颓然跪倒,一手扶着剑柄,一手轻抚里克面颊苦笑道:“我以为你那颗又硬又冷的心已经被拿走了,谁知道,谁知道我们的心居然是一样的!”说着两行清泪从眼角流出便再也不动了。

      里克头痛欲裂,万箭穿心,中蛊毒后一幕幕记忆碎片瞬间清晰连贯起来。

      他想起一次次骊蛮用鲜血喂食自己,甚至不惜剜肉取血;想起自己差点被阴姬、夫夭做成血魂蛊人;想起与骊蛮在垣曲城外山洞中的恩爱缠绵;想起最后骊蛮陪他一起跳下那万丈深渊。

      却只是想不明白为何跳下断崖后为何自己与骊蛮二人均未死,自己的身中的毒蛊虽然消失无踪,骊蛮却也成了晋王夫人,变成了食人心的女妖。。。。。。一切记忆全都回来了,只是他却亲手杀死了蛮儿。

      里克抱住头发出一声嘶声裂肺的痛苦嚎叫,呼唤着骊蛮的名字,颤抖着双手想抱住骊蛮,施优早已经奔过来抱起骊蛮双目赤红对他怒道:“不许碰蛮儿,如今你可满意了?可以放过她了吗?”抱起骊蛮几个纵跃消失在夜色中。

      里克伸出双手对着施优消失的背影痛哭道:“不要,求你不要带走她,”最后却只能颓然垂下。

      施优抱着骊蛮一路狂奔回颍水岸边的归去来兮。

      虽然骊蛮曾告诉过施优自己是不死不灭的伏羲女娲后人,但施优见骊蛮如此伤重,心中仍然忐忑,至房中把她轻轻放下卧榻,也不敢拔出她胸口的断剑,把能用的内服外用伤药都给骊蛮用上,然后静静守在一边等候奇迹发生

      。一日过去不见动静,两日过去却见骊蛮是真如死去一般,没有呼吸浑身冰凉,脸色一如死人般惨白,施优心下惊慌抱着骊蛮垂泪道:“我怎么那么傻,居然相信你真的会不死,你不是妖吗?妖是不会死的啊!”此时的施优已不复往日潇洒,只像个大男孩一般趴在骊蛮身上哭得涕泪皆下,

      忽听骊蛮气若游丝道:“傻瓜,妖也会死的!要被你鼻涕眼泪淹死了!”

      施优一听又惊又喜:“蛮儿,蛮儿!你果真没骗我!”

      又听骊蛮道:“帮我把这该死的断剑拔出来吧,硌得我两天都没睡好。”

      施优担心道:“可以吗?”

      骊蛮轻轻笑道:“我都没有心,拔就拔吧,不过跟拔颗刺一样,只是你拔出来后帮我在创口上些药,伤口能愈合得快些!”

      施优见她受如此重的伤都能活过来,对她所说自然不再怀疑,当即伸手用力一下拔出那断剑,

      却见骊蛮痛得一下弹起,口中呛咳吐出一大口血来,胸口也血流如柱,骊蛮苦笑道:“我说不会死,没说不会痛的。。。。。。”施优一叠声道歉不已,又忙拿金疮药欲给骊蛮来止血,却想起骊蛮伤口位置正在胸口上,不免一阵犹疑,

      骊蛮知他心思,笑道:“不过两月前你还为我擦过身子换过衣衫,此时怎又如此磨不开?”

      施优讪讪道:“上次你是全然昏迷,我无法征求你意见,而且换衣擦身时你皆是盖着被子的,这回要给你清理伤口。。。。。。”

      骊蛮淡淡道:“我自小修习媚术,从未在乎过什么男女之事,你且尽管给我上药便是!”

      施优看那鲜血已经把骊蛮衣襟浸染大片,也不再犹豫,当即把她上身衣物松开,只见伤口虽不过一寸来长,却是穿胸而过的一个窟窿,血水兀自从那窟窿中汩汩涌出,忙撒上金疮药膏,又用棉纱按压止血,再用棉布绕胸而过绑好,即使如此,仍见血水渗出打湿了层层棉布,忙拿来自己的衣衫给她换上,施优见她眉头紧锁,轻咬下唇,因失血过多又昏昏睡去。

      收拾停当,施优累得出了一身汗不说,更难受的是自己心猿意马面红心跳,强忍着换过被血水浸染的被褥再扶她躺下后便匆匆下到荷风晓月,想让颍水河风吹散自己满腹情思。

      骊蛮在归去来兮疗伤这几日,整个晋王宫却炸开了锅,有宫人看见骊蛮被强人自宫内掳走,几日音讯全无。留守绛都的一干臣子有的拍手称快,庆幸妖妃居然自动消失;有的却忧虑绛都城安保堪忧,堂堂一国夫人居然可以被无名贼子潜进王宫掳走;而做为群臣之首的大将军里克此时居然抱病在家诸事不问。无人主事,群臣更没了主意,也不敢将此消息通晓远在霍都的献公,只得指派些禁军在绛都城内外秘密搜寻。

      里克这几日在府中却是生不如死,忆起往日与骊蛮的爱恨纠缠,也记起与骊蛮跳崖前的一切,如今虽然清楚骊蛮是当年骊戎余孽一党,但想起过往与骊蛮耳鬓厮磨鱼水两欢,又想起如今种种,只觉得对不起骊蛮,悔恨交加,也无颜面对献公与大晋臣民,是以终日矛盾自苦,只守在几年前骊蛮为自己铸造的铁床畔不发一言。

      这日,司寇邳郑父来见,里克不见,邳郑父便一路寻了进来。

      这邳郑父与里克是袍泽之交,对里克忠心不二,是以家仆也并未十分阻拦。待见得里克,邳郑父道:“我不知将军是旧疾未愈还是又染心病,如今太子刚故,大王远在霍都,满朝文武能主事的就将军一人。几日前骊夫人在宫中被贼人所掳,寻是不寻?如何寻得?朝中意见不一,虽然这骊姬多让吾等不耻,但毕竟为我一国夫人,就这样被贼人掳去,是我晋国之奇耻大辱,大王回来我等同样无法交代!”沉吟半晌又道:“倘若那骊姬被贼人玷污,大王在天下诸侯面前颜面何存?至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吧!”

      里克听他说到后来心下盛怒,喝道:“闭嘴!”起身往朝中去了。到得朝中,下令封锁消息,不得再有骊夫人被贼人掳走的谣言流出,违令者斩!同时张榜搜寻名优施优下落,有知情者重赏。

      另外再派快马至霍都禀告献公:“宫中骊夫人身染重病,恐不治!望王速归。”心中暗暗切齿道:“施优,蛮儿死了也是我的女人,你无权将她带走!”

      骊蛮在归去来兮修养十日伤已大好,但重伤初愈仍显虚弱,胸口殷红的疤痕也尚需时日恢复。施优问她:“又经历一次生死,是否还要回那晋王宫去,完成所谓的骊族使命、骊戎复兴?”

      骊蛮自嘲道:“所谓的生死对我而言还有什么意义吗?”

      施优道:“那就不如归去!”

      骊蛮喃喃道:“归去?去何处?至少给我一个归去的理由吧!骊族使命、骊戎复兴至少还是我留在这的理由!”说罢嘴角一丝苦笑。

      “真希望,有那么一天,我能成为让你归去的理由!”施优在心里对自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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