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入宫 ...
-
褚嬴在大雪中站了片刻，直到寒意渗透大氅几乎要将他裹挟，他才活动活动冷得发麻的手脚，举步回去。
走回院子时，远远地看见门口有人，形迹可疑地扒着门往里看。
“何人在此？”褚嬴远远地站住，冷声问道。
时光裹着外袍回头，一眼就看见了大雪里那个扣着帽子裹着大氅的男人。
虽是雪夜，却也看不清楚脸。
他往亮着灯的厢房里看了一眼，又回头看去，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问：“褚嬴？”
褚嬴这时候才认出廊下站着的人，他微微蹙眉道：“八殿下有事让人来传臣便是，何至于亲自前来？”
时光头一次见到这么凶巴巴的语气里充满嫌弃的褚嬴，一时间有些失落，他紧了紧衣袍，半晌才道：“我……睡不着。”
那语气，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
褚嬴走近了，才留意到八殿下此时的模样，简直是不忍入目。
他胡乱裹着外袍，踩着一双单鞋，脚上连袜子都没穿，站在他房门口直哆嗦。
不等褚嬴再开口，时光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褚嬴心道，八殿下还真是本性不改，为了不学棋宁可再把自己冻病一回。
他推开门，看向萧时纪，十分婉转地送客——
“原本臣还想着请殿下进来喝杯茶，但这天寒地冻的，就不打扰殿下休息，殿下——”
“不打扰不打扰，”时光一听这话，毫不客气地进了屋。
屋里生着炭火盆，暖烘烘的。
时光进来直奔炭火盆而去，往旁边的垫子上一坐，恨不能抱着火烤，边搓手边道：“反正我睡不着，就陪褚大人喝杯茶吧。”
褚嬴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接话，早知道八殿下长大了脸皮如此之厚，他就不该说那些客气话。
此时随行侍从也都睡了，褚嬴亲自去取了水壶架在火盆上，烧水泡茶。
时光烤了一会儿火，终于不哆嗦了，这有才心情转着脑袋看这房间的布置，和他一样大小的厢房，但因是临时住着，还是原本清冷的模样。
在火盆不远处放着一张矮几，矮几上是一方棋盘，棋盘上四个角星上放了两黑两白四颗棋子。
他在出去之前是想自奕？
时光看得手痒，他已经好几天没有下棋了，真想现在和褚嬴下一盘，让他看看自己这一年来的进步。
可是现在的他，应该是那个连棋子都不会拿的八殿下萧时纪……
时光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举着手烤火。
两人各自沉默地等水开。
时光原等着褚嬴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他门口，却不料褚嬴压根没开口，入定似的跪坐在他的对面的垫子上，定定地盯着水壶。
这气氛也太尴尬了……
时光想了想，问道：“你刚才去哪儿了？”
褚嬴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眼皮也不抬道：“同殿下一样，睡不着，出去走走。”
时光：“哦……”
又是一阵沉默。
时光烤得暖和了，他托着腮看向对面端坐的褚嬴。
褚嬴穿了一身白色广袖长袍，内里依旧是红色，即便是跪坐这么累人的姿势，他也坐得笔直，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古代翩翩公子的气质。
看着眼前不苟言笑端正肃然的褚嬴，再想到那个蹲在他家电视机前一脸好奇的褚嬴，时光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褚嬴这才抬眼，看向他。
“殿下因何发笑？”褚嬴问道。
“也没什么，”时光笑着道，“就是想到我一个朋友，平日里也和褚大人一样正儿八经的，其实啊才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
褚嬴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跪直身体道：“殿下若是不想学棋，大可回宫之后向至尊禀明，又何必半夜三更到臣这里来，羞辱臣呢？”说罢，撩袍起身。
时光都懵了：“我什么时候羞辱你了？我的意思是说——”
“夜里不宜饮茶，夜深了，臣也该歇息了，”褚嬴拱手行礼道，“恭送殿下。”
时光被撵出门的时候还一脸懵，他刚一回头，身后的门砰地一声关上。
外面的寒风一吹，时光打了个哆嗦，他裹着袍子快步回了自己的厢房。
钻进被窝里也没想明白，自己哪儿得罪褚嬴了，越想越生气。
时光气呼呼地翻了个身。
就这脾气，难怪能被杨玄保算计成那样！
不行，想到杨玄保他就更生气了，杨玄保那个卑鄙小人，就是看准了褚嬴性格单纯，肚子里没有一点弯弯道道，才敢在殿前那样算计他！
也不看看褚嬴是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等我遇到他了，绝对让他好看！
时光裹着被子愤愤地发誓。
第二天，时光果然又病倒了，发了一场烧，被灌了三碗药，直到天黑温度才退下去。
褚嬴早上来探了病，客气地问候几句就回房了，据说在屋里自己和自己下了一天的棋。
时光苦药和青菜豆腐吃了两天，没等好了和褚嬴学棋，就已经忍受不住了，重感冒好不容易好了点，就嚷嚷着要回宫。
褚嬴在寺里住了几日，感怀了一番过去，此行目的也达到了，两人目标一致，决定启程回建康。
回去坐的依旧是马车，路上积了厚厚一层雪。
时光在自己马车里待得实在无聊，想去褚嬴的马车，但又一想褚嬴现在是个实实在在的人，他这重感冒若是传染给褚嬴，那得两个人受罪。
再加上过去了褚嬴也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还不如在自己马车里睡觉。
每天在驿站歇下时，时光总找借口去同褚嬴说话，但褚嬴对他的态度，让他觉得大概八殿下第一次摔棋子时，褚嬴就已经判了他死刑，反感值直接刷到顶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刷成正数。
到建康这日是正午进的城，进城之前一行人先在驿站修整了一番，沐浴更衣之后，这才进了王都。
褚嬴是奉命接八殿下回宫的，自然跟着一并入了宫。
时光穿了一身厚重的袍子，和褚嬴一并在梁武帝的寝宫外头候着。
原本时光还不知要怎么应对梁武帝，毕竟古代人的说话做事方式他学不来。
但这几日被褚嬴各种冷眼以对，竟学到了不少端着身份说话的门道。
进了大殿，时光几乎是复刻褚嬴。
褚嬴跪下他也跪下，褚嬴叩首他也叩首。
叩首之后，正想着要怎么开口，梁武帝已经亲自来扶他：“我儿快起，让朕好好瞧瞧……”
时光顺势站起来，甚至都不用他多说，梁武帝已经将他接下来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我儿总算闯过了生死劫，今后总算能陪在朕身边，让朕看着我儿长大。”梁武帝说着，望着眼前少年短短的头发，红了眼圈道，“这些年，让你住在寺院伴青灯古佛。还为朕落发修行为朕祈福……我儿受委屈了……”
时光觉着这会怎么都该开口刷刷梁武帝的好感，便道：“这是儿臣应当做的，”末了又补充道，“只要父皇圣体安康，儿臣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更何况，儿臣不觉得委屈。”说罢，冲梁武帝笑了笑。
梁武帝心中更觉触动，用力拍了拍时光的肩，感叹道：“是朕的好儿子！”
褚嬴恭敬地站在一旁，心中却开了小差。
方才八殿下的那番话，怎么有几句听着这么耳熟呢？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入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