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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长子 ...

  •   詹姆斯搬进了城堡附近的村舍,他与埃米丽在晚上会面。

      埃米丽又一次怀了孕,时间越来越久,她已经没有办法穿进束腰。詹姆斯发现她有段时间和她的医生走得很近,依照那名医生凭空捏造的荒谬医嘱,即使埃米丽无缘无故要住回娘家,勋爵也很久不再造访老勋爵的庄园。

      然而她间隔一两个星期才来村落见他一次。他伤心难过,经常没由来的发怒。到晚上又倍感委屈,眼里满是嫉妒的忧郁。他想到那个黑头发的高个子医生也曾经像他那样出入她的闺房,在天亮之前借着月光悄悄离开,兴许他比他更加熟悉她双唇的形状。他开始浑身发抖。

      “我亲爱的詹姆斯,你真傻。”她捧着他的脸庞,用一种他无从想象的温柔抚摸他忧郁的双眼,“你为什么要想那些不愉快的事呢?”

      他很想问她具体和乔发生过什么,可这是个不能说出口的疑问。虽然他从来没有见过埃米丽生气的样子,但是一旦说出这句话,她一定会变成另外一个人。他感觉他没有她那么爱他,有时候又觉得她不像他爱她那样爱自己。

      “我没有想那些不高兴的事。”

      “我们有一个孩子。”

      他这才偏过脸来看她的眼睛,她同样也在看他。

      “你和勋爵之间也会有孩子。”

      “谁说一定会这样呢?说不准我们过不了几年就会离婚。”

      他把脑袋埋进她的肩膀里,她轻轻拍着他的脑袋,仿佛他是一个即将安睡的婴儿。

      埃米丽就在那间“水手与锚”附近的村舍里生下了一个男孩。他长着一头脆弱的红发,几天之后,他睁开了双眼,那是一双与他父亲一样的眼睛。埃米丽把他交给詹姆斯后离开了村舍,再也没有回来。

      詹姆斯带着那个孩子离开了苏格兰。詹姆斯娶一个与埃米丽性格完全相反的文静逊顺的妻子,她为詹姆斯生了一双儿女。

      本杰明终于也到了可以骑马游览山水的年纪。这个时候,他经常会在春夏时节跟随母亲回到她出生的庄园居住一段时间。常常有个叫詹姆斯的红发男人来看望他母亲,埃米丽让他喊他表哥的时候,他对这男人感到非常不耐烦。

      本杰明长得肖似埃米丽,性格里也有他母亲的影子。他性格活泼,喜欢追求刺激。甚至无师自通地溜出城堡到村落里买醉。

      有一天晚上,他照例在村口下马,慢慢悠悠踱步到酒吧,他在这里认识了一个女孩子,她身材娇小丰满,和他跳舞时分外热情。她央求他留到秋天,他们村子会收获堆得跟山一样高的苹果,做出琳琅满目的美食,请他一定要来品尝。

      就在他距离酒吧还有十几英尺的地方,他看见两个熟悉的人影。詹姆斯挽着埃米丽的手,从酒吧里走出来。母亲穿着一身白丝绸长裙,高盘的发团里插着粉白相间的鲜花。这两个人彼此默契地凝视着对方,眼里都充满了欢欣。

      当他们走下台阶,詹姆斯把手放在母亲的腰上,他们朝一家洋溢着温馨与暖色灯光的农舍过去。他让埃米丽先进门,随后自己也走了进去。

      本杰明呆头呆脑地矗立在原地,最后他掉转身体,回到了拴马的地方。

      他在埃米丽的房间里坐到早上,把踩着朝阳回房的埃米丽吓了一跳。

      “我是不是乔的儿子?”

      本杰明的话让她的四肢百骸感到一阵冰凉。她小心翼翼坐到了本杰明的对面,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可她心里很清楚,她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的孩子就什么都能明白。本杰明与另外一个更接近詹姆斯的孩子截然不同,他比她更加聪明灵性,朝气蓬勃。此时此刻,他瞪大一双充血的眼睛,那里写满了愤懑与绝望,他握在一起的双手一直颤抖个不停。

      埃米丽用双手捂住眼睛,她长长地低吟一声。本杰明的泪水一下子从眼眶涌了出来。

      “我父亲害了那种病,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在我嫁给他的时候,他还是个身体健康,四肢健全的人。”

      勋爵患了一种很奇特的病症,他的双腿变得越来越僵硬,最近连双手也使不上力气,汤勺和刀叉经常掉进餐盘,汤水因此溅上他的外套与胡须。他没有办法再骑马,虽然他从以前就笨手笨脚,可恐怕现在再从马背上摔下来,就不会再像往常那样只是让他在草地上打几个滚,再哈哈一笑了事。他有时候独自一人靠在软椅上,望着太阳从半空直至落入地面。

      今年早春,本杰明看出他的神情里写着不希望埃米丽离开的央求,可最终他什么也没说。他这个人跟聪慧一点也不沾边,脸上总是挂着一幅滑稽可笑的表情,埃米丽事事把他甩在后头。他也以为埃米丽与他的结合并不门当户对。

      本杰明站起身来,一把拉开椅子,椅子腿在地板上重重得拖了个长音。

      三天之后,去森林里打柴的农户发现了埃米丽的尸体。她当时就躺在森林湖泊的浅滩上,身穿白色的睡裙。她的嘴唇还泛着妩媚的鲜红,仿佛只是酣睡了一小会儿。

      本杰明与詹姆斯参加了埃米丽的葬礼。本杰明回到了勋爵的庄园。不久,勋爵因为那种怪病长眠于床榻。听说乔先前就死了,他去见完埃米丽后又回到了战场。

      詹姆斯在埃米丽逝世的几个月后死在了异国他乡。詹姆斯的死讯传回国内时,本杰明自己吊死在那座被他所继承庄园里的一棵树上。

      故事结束后,我与阿盖尔夫人聊了很多其他的话题。她谈到她初识威廉斯时的情景。

      “他那个时候寡言少语,一天到头板着脸,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画画。”

      “画画?”

      “是的,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欢画画,但他确实可以在上面浪费很久的时间。他画得不错。”她对我说,“你见过楼下那张画框吗?”

      “当然。”

      “我先给他当模特,他画了一个月左右,然后又对着镜子把自个儿画了出来。”

      “我一度以为他因为没能给你买上项链和礼服深感愧疚,怎么着都要补上一张彩色的‘相片’。”

      “哦,我看得了,他连松节油都不怎么舍得买。画布只开最小幅的。他以前还画过很多,风景很少,大多是肖像。有段时间因为钱不够花,把那些画统统都卖了。”

      “他都画过什么样的?”

      “你知道,他是一个很没想象力的人。”

      “大多数男人都这样。”

      “没有想象力要怎么做艺术呢?依我看他只能走到死胡同里去。”

      她从脖子上取下一个吊坠,这是一个圣凯瑟琳的象牙浮雕,吊坠可以打开,里面藏着一幅精致的小画。我把吊坠拿在手上,顿时感到惊叹不已,我一开始还误以为那是一张照片。

      他是一个伦勃朗式的天才,对光影的观察和写实主义的领悟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我很乐意这么称呼他。然而遗憾的是极致的模仿在艺术上不能被称为任何天才。美学家和评论家认为模仿是粗鄙可憎的,甚至还不如一幅儿童涂鸦,而且那时候写实已经不那么新颖流行了,一切印象式的、立体式的和现代式的东西正在飞速崛起,野兽派也在其后虎视眈眈。人们看了一千多年的油画,对具象已经感到有些乏味了。

      “他现在不画了吗?”尽管在诊所里专门腾出一间画室或放一些画材多少总显得有些许奇怪,但我还是为此感到失落。

      “自从他全身心地重新投入炼金术后,很少再对别的任何事产生兴趣。他把画画的那些精力都放在实验室里。”

      “我真的难以置信,他以前恨炼金术恨得咬牙切齿。”

      “威廉斯是这么跟你说的?”

      “他说他恨他曾祖父,所以也恨炼金,他还管他叫虾蟆。他告诉我了一件事,让我现在还心有余悸。我感觉那简直像他编出来的故事。”

      阿盖尔夫人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他是不是告诉你,他的父亲是被他曾祖父杀死的。”

      我惊愕非常,询问阿盖尔夫人,“他跟你也讲述过一样的故事吗?”

      阿盖尔夫人的笑容使她看起来神秘而曼妙,她身上的秘密多得你无法想象,也丝毫不在乎被这种多余的神秘感包围萦绕。

      “埃米丽的真名叫艾莉西亚·阿盖尔。”她吸了一口很长的烟,吐出一串串云朵似的烟圈,灰白的烟雾蒙住了我的五官,让我几乎听不清她后面那句话。

      “她的两位情人,乔、詹姆斯,分别是乔治·阿盖尔和詹姆斯·阿盖尔。而詹姆斯·阿盖尔的长子名叫威廉斯·亚当·阿盖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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