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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卷三【拜师】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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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挂于天际,柔柔的光照出斑驳树影。九微坐在池边已经有好一阵了,树后的人也站了很久。微风拂面,随着云影的变幻,月光照亮了九微沉静的脸。
她轻叹:“你还是回去吧,啼魄。”
“九微小姐请你考虑一下。”树后的人开口道。
“回去吧。”
树后的人欲语还休,顿了一顿,终是离去了。
九微起身,拂了拂身上的灰尘,轻声叹息,低头看着池中莲。
风吹动莲枝,漾起波纹。这样宁静的夜晚,心却是不安的。已经摆脱那些仇怨许久了,终于在某个地方找到了久违的温暖,难道一切终成空?九微心中难以平复,尽管那张美丽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陷害,暗杀,其实是很残忍的词,尤其是对一个少女来说。原九微却是一个生存在这些词中的人。一张张狰狞的脸孔,人之将死的绝望,因为畏惧而发出的嘶喊,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的九微都忘了。那时候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呢?一个看淡生命,看淡感情,什么都不在乎的少女?而如今,仿佛已不能自已,生命中好不容易出现的温暖,难道只是大梦一场?
她,原九微,是夜枭族人。
夜枭一族生活在天都和夜邪盟的交界之处,是个夜晚活动的群体,日出而息,日落而作。那里的人说不上有多么善良,但却是不是坏人。关于夜枭一族,人们知道的只有这些。而夜枭一族也是皇族的暗杀部队,就是人们所不知道的了。
十二年前皇族仍在七个领地的掌控下,但不同的是,那时的君主是昊天。昊天是个有雄才伟略的明君,年轻有为。这样的人对七个领地来说是莫大的威胁。有他在,皇族不久就能摆脱控制。而七个领地中最害怕昊天的就属天都城主煌天了。一直以来天都都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其势极盛。所以昊天的存在是煌天的一块心病,既不能除之而后快,又不能任之不顾。所以煌天扶持昊天之弟登上王位,杀了昊天。当然昊天之弟也就自然而然成了煌天的傀儡。也就是在昊天被夺权的同一天,夜枭一族也被灭了。关于夜枭一族被灭的真正原因却是没人知道的。
那时的九微七岁,目睹了族人被杀的全过程。族人惨烈的叫声,父亲战死的身影以及母亲誓死维护她的模样都停留在了那血腥的一天。就在那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七岁的九微失去了所有。当从母亲的尸体下爬出来之时,九微真正的漠然了——看见母亲浑身的血渍,往日的风采已不复存在。小九微在父母的尸体旁坐了三天,没有恐惧也没有厌恶,只有茫然。在第四天的时候,终于体力不支昏倒了。
醒来之时已经是第六天。小九微醒来之后便看见放在身旁桌上的白粥和馒头。那时候想活下去的欲望已经战胜了所有。小九微狼吞虎咽的吃下了所有的东西——人在饿的时候真的是吃馒头都跟吃山珍海味一样。
吃完东西以后才有心情来关心自己的处境——自己所处的地方是个极其奢华的地方。房内的家具全是紫檀木制,还摆设有各种珍奇古玩。小九微只是稍稍环顾了一下四周围,没有惊叹。就在那是,走进了一个比自己年长几岁的少女。那个少女长得并不好看,加上那一脸的冷若冰霜就更是难看了。九微看到少女时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默默的跟着那个少女,不言也不问。九微一直都记着这样寒霜般的脸却忘记了少女的名字,至于自己到底有没有知道过也不记得了。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好问的人,也懂得既来之则安之,这样的好性子给她带来过不少好处。包括在那时,因为她的漠然,使得她成为了为数不多的活下来的人。
少女带九微到了另一间屋子,这间屋子里没有什么家具,只有屋子最里面放着一张很大的太师椅。满屋子都是和自己同龄的孩子,那些孩子大都害怕的哭爹喊娘。九微没了父母,已经不知道害怕了。所以满屋子里就只有她盯着太师椅上不知何时坐着的一个人。那人穿着鲜红色的绸质衣裳,衣裙下摆绣着繁复的图案。九微一直在想那红衣服是很好看的,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红衣,只是穿在了一个并不适合它的人身上。
那红衣人也看向九微,那眼神带着几分玩味和几分欣赏。他有点不耐烦的对身边的侍女说了一句话。随后另一个侍女带走了大部分小孩。只留下除自己以外另外的两女三男。
那红衣人是管辖夜邪盟边境的贵族,这是九微后来才知道的。其他的小孩被杀了做成人皮画卷这也是后来知道的。不过她知道之时红衣的人已经死了。而九微从这个噩梦中到了另外一个噩梦里。九微一直很想想起那个红衣男人的名字,可是一直没有想起,似乎那个名字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连记住的意义也不存在。
这个红衣男人把他们训练成了杀手。
大多数人是有天赋的,但是很多人的天赋因为没有被发掘出来而被埋没了。九微就是这样,一个有杀手天赋的少女。无论学习什么她总是第一个学会,她杀第一个人的时候脸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任被杀之人的血溅了自己一身。无论是开心伤心或是害怕,她从来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过。笑时风情万种,泪时楚楚动人,杀人时恍若修罗,可是没有一个是真正的她。所以红衣男子死在九微的手上时才意识到自己养出来的不是什么杀手而是妖魔。
寂寞如九微、悲凉如九微、凄苦如九微、迷茫如九微。活下去的信念只是因为茫不可知的希望。
大雨倾盆而下,洗刷这尘埃尽布的大陆,冲刷着世间的一切罪恶。复仇并不是结束,而是另一段开始。
那一夜,天都神兵护卫队冲进这个贵族府院,大肆屠杀,像是一群抢匪。他们抢走了所有的财宝,府里有能力的人基本都乘机逃跑了。只有九微没有逃,她漠然的走到红衣人的面前,那时红衣人与入侵者战了很久了,几乎已经精疲力竭。九微便用用红衣人掉在地上的剑斩下了他的头。
那副冷然决绝的样子被神兵护卫队队长看入眼中。那时的他便知道这位女子绝非池中之物。九微,笑时艳若桃花,泪时温婉动人,杀人时心狠手毒。这样似风云变换的女子怎么会受人所制?九微不再是少女九微,不再害怕,不在畏缩。纵使神兵护卫队队长如何防范九微,终还是被九微背叛了。偷走神鞭莫及,杀死那些追踪她的部下,九微没有手软。她的双手早已染满了鲜血,多杀一个人对她而言也没有多少区别吧。
逃到孤屿也是她的计划之一,能够到孤屿接受训练变得更加强大她才能够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遇上某些人却是意料之外的,不知是上天的恩赐还是上天开得玩笑,生命中的的确确是有了光亮。
“听说他很厉害的,你要是跟他打说不定会受伤呢。反正我们也已经赢了四场了,剩下玄翎一定会赢的,我们不需要全胜。要是你因为一场这样的比试而受伤的话就亏大了。”莙悕急急说道,狠不得要冲上擂台帮九微认输。
“为什么要怪你?要是你因为这样一场无关紧要的比试受了伤我们才要怪你呢。”莙悕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要拽九微,“快下来!不要打了!”
她从来没遇上过哪个人是真正关心自己却不求自己回报的,恰恰他们正是这样的人。输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原来我还是重要的啊…
亦非台看着床上发着烧,默默流着泪水的人,长叹了一口气。活着并不容易吧,各人有各人的苦,各人有各人的悲,旁人又怎生明白?就算明白了,没有亲身经历过也无法切身体会那种痛苦。亦非台叹了一口气,对着窗外唤道:“虽然不知你同我这苦命的徒儿是什么关系,既然关心她就进来照顾她吧,老夫我可是不会照顾人的。”说罢,亦非台迈开步子离去了。
亦非台前脚刚走,一道黑影便闪身到九微身边。来人那双美丽的绿色眸子闪烁着怜爱之情,他伸手抚住床上之人的娇艳,亦是叹了一口气。九微小姐,你很苦吧?
九微醒来的时候,仿佛是正午。自己的师父亦非台坐在自己身旁,一改平日里的冷淡,温和的看着自己。
“你多久没有生病了?发烧都有两天了。”师父温言道。
“多谢师父关心,徒儿怕是有两三年了没有病过了。”九微心下生奇,但也没有问什么。
亦非台微微颔首:“你朋友都来看过你,只是你没有醒。”
九微微笑,心中升起一阵暖意。
“我去让人给你做点吃的,这两天你还是好好休息吧。”亦非台起身,轻叹了一口气。
“谢师父。谢谢。”九微不知说什么,只得道谢。
“恩,”亦非台又是颔首,言语中满带疼爱地道,“孩子,幸苦你了。”说完以后走出了房间。
虽然这是句让人摸不着边际的话,却让九微眼眶湿润。
下午的时候,另外六人不约而同的跑到了自己这里大闹了一顿。垂玉还在莙悕威逼利诱之下给大家做了一顿晚饭。还统统都是大鱼大肉,哪知道亦非台吃素,硬是不肯吃饭,还将这些人数落了一顿。这不数落还好,这一数落便得了莙悕得不满。这一老一少吵得不可开交。差点打翻了垂玉辛辛苦苦做的菜,还好期言和南宫救场得快。吵架以莙悕不情愿的道歉和亦非台甩袖而走结束。亦非台走后,冰封和莙悕一致认为这老头就不该出现。倒是玄翎一语道破天机——这亦非台也难得享受一次青春热闹。这些感性的话从玄翎嘴里说出倒像是笑话一样,惹得众人按着肚子狂笑。其中尤属南宫笑声最大,与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占星师不成正比,又是惹了一阵笑语,甚至把莙悕笑得从凳子上掉了下来,还连带拽下了冰封,这样笑声没了止。
一直到入夜才散去,众人散去以后九微才得到了宁静——不只是外表的宁静,还有这颗动荡已久的心。有些人有些事有些话真的很平常,平常得很不起眼,但是却能感动某个的心,而且这个感动能够持续很久很久,久到死时还能忆起。
九微看着打打闹闹散去的六人,露出一个真心的、也许是她生命中最美丽的一笑。
暗处一个一直看着这一切的黑衣人在看到九微的笑容后,长长的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