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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银狐温言劝锦鼠 御猫明誓对苍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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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功夫,白玉堂沐浴完毕换了新衣,施施然步入正厅,展昭眼前一亮,见他又换了身装束,发髻高高束起,用白丝带绑着自自然然垂下来,更衬得黑发如瀑。身上也不过只着了一件单薄的纺纱白绸衣,外罩素白丝衣,更显得风姿绰约,恍若仙人,几滴水珠犹挂在他未干透的鬓发上,飞扬的眉眼此时低垂,高挺的鼻梁下,那平日刻薄言笑的薄唇却弯出一抹微哂的弧度,他也不答话,径自走至桌前,桃花美目突向展昭一剜,凉凉开口道:“展大人,好本事啊,我原当你是真英雄才与你立下契约,三日盗宝,没料到你竟逼我至如斯地步,有家归不得,有朋不得投。真真是好手段,好计谋!不过可惜了,就算如此,要我上开封亦是万万不能。”
展昭一听他口气再不复原来的嬉笑,便知这次这老鼠是真生气了,却又不知如何劝解,只得说道:“白兄还是三思而行,不要因着展某与众位英雄致气。”白玉堂一声冷哼:“我管什么三思四思的,横竖我不上开封去,有本事你就带着我尸首回去复命吧。”此话一出,厅上众人俱是一僵,一时无人言语。白玉堂脸色平淡,但双目已然微红,熟人皆知这是气极的表现,怕是一刹不顺,这老鼠搞不好真会以命相搏。
正值此时,院中传来一声轻笑,“我当什么大事,不就是不去开封么?怎么这么剑拔弩张的。”话音未落,一个白影翩然而入,稳稳落在白玉堂身边,展昭惊诧的望向来人,见是个清秀婉约的少年,年岁比着白玉堂还小着三四岁的样子,柳眉微弯,杏眼含笑,看着厅中众人,鬓上衣角犹带尘渍,想是赶路太急未及换衣之故,胸前的金丝银线在光下尤为耀眼。
卢方一见之下,甚为惊喜:“好孩子,你回来啦?”来人嘻嘻一笑,当即躬身行礼道:“不肖子柳颜祉拜见义父。”转身接着拜道:“见过二叔、三叔、四叔”,瞥了眼厅中那尚不认识的蓝衣人道,“五叔,丁大叔,丁……二叔。”
卢方韩彰蒋平丁氏兄弟等都笑着答礼,徐庆却猛的一声大喝:“好你个颜小子,这些天都跑哪了?不晓得我们会担心吗?”柳颜祉继续嬉笑道:“不是闻着有个什么南侠被封了御猫嘛,侄儿本想去会会他的,义父叔叔们自谦是鼠,他就非要称猫?”说到此,脸色一沉,“哪知倒碰着个假的,害我费了这些时间。”
厅上众人一听,顿时又是一阵头疼,怎么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小祖宗……展昭皱眉,怎么这陷空岛上一个两个少年都这么看不惯自己。这边白玉堂一听,却是一阵大笑,笑的连腰都直不起来,众人脸上又是一阵尴尬,展昭更为羞赧,眉愈发蹙得紧了。柳颜祉让白玉堂笑的恼了,皱眉道:“有什么好笑的,我又没见过他,谁知长什么鬼样子,认错有什么稀奇,你有本事倒给我捉来看看。”卢方等人急忙喝止:“颜儿住口,休得放肆。”
白玉堂闻言,脸一沉道:“我是没那本事,人家官威大的很。”柳颜祉听着这一大厅里面色语气都不对,便问道:“我刚回去便听说岛上出事了,义父跟四位叔叔都在茉花村,我便急着过来了,到底出了什么事让岛上乱成这样?还有五叔说的不去开封又是怎么回事啊?”
白玉堂一声冷笑:“想听?我便讲给你听,不过就是不知人家展大人愿不愿意再跟着回忆一遍。”
“展大人?你是说那只猫在这儿?”柳颜祉一声低呼,随即恍然,转身看向展昭,“就是你吧?”
展昭虽然对他的态度微有不悦,仍抱拳行礼道:“正是展某。”
柳颜祉侧身避开,言道:“我不习惯给生人行礼,无福消受大人的礼了。”末了又嘟囔了一句:“一个两个都这么假正经的,不愧是一起的。”
白玉堂一见,又是一笑,便当着众人将自己如何不忿前往东京,如何寄柬留刀,如何进皇宫杀命题诗,如何大闹太师府暂住文光楼,如何盗三宝陷御猫于通天窟,又如何被徐庆追杀,如何被蒋平暗算,最后如何与展昭答复一一讲来,他声音清朗,文采又好,一边淡淡讲述,一边又能让你听出弦外之意。卢方等人拦了几次拦不住,又见展昭仍旧笑的温和静静听着也不辩驳,便也放弃了。
柳颜祉听着高兴,一边听一边问,时不时还说几句评价,二人一搭一唱,教众人想听不愿听,要走不好走,各自无奈。独展昭听着兴致盎然,望着白玉堂时而冷笑时而飞扬的俊秀面容,心下不禁好笑,那人果然还是个倔强单纯的孩子……
全听完后,柳颜祉反而不笑了:“五叔,依我说,这开封你还是去的好。”白玉堂一听,急叫道:“别人说这话也就罢了,怎么连你也这么说?我算白认得你了。”柳颜祉也不急,劝道:“五叔你别恼,义父和三位叔叔,总是向着你的,先前包大人义释义父,后又因你之事相请于他们,这如何能推得?何况五义向来以义闻名江湖,如若他们言而无信,今后又如何在江湖上立足?”言及此,又附耳续道:“但如若他们带你回去,一来可显你是自愿投案,他们替你向上求情也有个便宜,二来上面若真个有什么打算,我们也好早做些道理。五哥聪明一世,岂会不识得这苦肉计?”白玉堂听了,低头不言语,却是在想他这弦外之音,又看看众位兄长,卢方双目含泪,韩彰垂头不语,徐庆犹自愤愤,蒋平却赞许着冲着柳颜祉微微颔首,想是他说的颇有些道理,复又忆起当时在五义厅时脱口而出的那些的气话,心早软了。半晌,突抬头笑道:“小子,这语气怎么这么像干娘?难道……你未老先衰?”
柳颜祉顿时细眉一挑,便要发作,突瞅见蒋平冲他摆手,便笑了,说道:“五叔慧眼,你小侄我确实是未老先衰,五叔可是要保重贵体啊,不如我跟众位叔叔一同陪您老上开封?”
白玉堂张口正想还嘴,展昭却突然开口道:“不劳烦贤侄与诸位兄长了,展某自会带白兄进京,包大人已答应过展某说圣上决计不会为难白兄,还请诸位放心。”
陷空诸人闻言面上俱是一紧,徐庆更是开口嚷道:“那不成,你们单身上路,我们怎么知道你会不会难为我们五弟,更何况那皇帝小……”蒋平手快堵上了他的嘴,笑道:“展大人不是我们不信你,只是圣意难测,五弟再顽劣都是我们磕头拜把子的兄弟,当日血祭,也曾说过不求同生,但求共死,我们一个都不去,这怕是……”
展昭微微一笑,上前斟了两杯酒,举起一杯,向众人道:“今日之事,无论如何都是因展某而起,展某理应承担这祸首之责,”白玉堂惊讶的望向他,“展某在此对天盟誓,无论何事,展某与白兄荣辱共之,生死相系。若违此誓,神鬼共诛。”说罢饮尽杯中之酒,碎杯为誓。这一番生死誓言,说的倒颇云淡风轻,理所当然,震慑了在场的所有人,二丁尤其惊骇,这白玉堂究竟与展昭有何渊源,竟让其发下如此重誓?白玉堂更是惊的连话都说不出,只呆呆看着展昭。
展昭回身,走向白玉堂面前站定,轻轻一笑:“白兄以为如何?”温润好看的眉眼,高挺的鼻梁,仿佛一道柔柔的光笼罩着他,白玉堂不禁有些痴迷,脸一红,情不自禁低下头去,复一想又觉好笑,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便抬头直视着展昭的眼睛,邪魅一笑,挑了好看的桃花眼,满是促狭的说道:“誓言倒是不错,还算真诚,不过……爷爷我好像从头到尾都没说过我要去开封吧?”
不出意外的看到展昭浑身一僵,心下不禁暗爽,让你那么自信的以为爷爷会跟他们一样感动,笑话,咱们的仇怨就算原来没有,现在也因为这次水淹锦毛鼠大的很,爷爷会让你那么便宜?
满意的半眯着眼晃了晃头,转身欲行,却被人拽住了胳膊,“白兄,”耳边响起的是展昭微有些江南糯软的口音,执着坚定,“但白兄也没说过现在还不愿去,白兄如若看得起展某,肯跟展某回去给展某一个解释误会的机会,便也请满饮此杯。”说罢,郑重递来那早已倒好的第二杯酒。
白玉堂定定的看着展昭,眼里尽是玩味的笑意,直到看的展昭后背有些发凉时,才看见白玉堂脸上那也逐渐扩大的笑容,却是那么明媚那么灿烂,展昭只觉浑身又是一僵。
“好!白爷爷就屈尊纡贵给你这臭猫一个机会。”他听到白玉堂清冷的嗓音里有着浅浅的压抑不住的开心,他确信自己听得出。他感觉到白玉堂接过他手中酒杯时,那手指相碰时微凉的宛如丝绸的触感,他甚至能感觉到白玉堂喝下酒时那喉头的轻微震动。“白爷爷便信你这次。”他附耳如是说着,再凝眸细看时却又只是清冷如昔的玉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