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第十四章 ...
-
夏眠的回答,让汤小帅心安定良多,只觉以后有事没事去大理寺避难,形势一片大好。
“不过,陛下,臣还有琐事在身,想先回府交代下。”夏眠转目,恭敬请示。
“好好好,朕先去大理寺等你。”
黄昏,夏眠回大理寺时,汤小帅正打量案桌上卷册,被他啃光的西瓜皮被齐整地晾叠在一边,果然是等候多时、很无聊的样子。
汤小帅见夏眠进来,大方作势,免去君臣礼数,让夏眠就座看申状。
夏眠解开缚住册卷的棉线,很自然将其摊开,提笔,手肘很自然地将砚墨推向汤小帅这边。
汤小帅出三指捏定小小方墨,更自然地开始研墨。
夏眠右手捏着笔,思考着,笔久久不动。
“回这个很难么?”汤小帅关切地问,每次见朱铳进宫批阅奏章也是这样严肃的表情。
“还好,这家申状不谨,臣在想劄子的措词是严厉些好,还是和善些好。严厉了,怕他怕了,从此对我有了误解;和善了,怕他真当我没有脾气了。”
“哦。”汤小帅愈发凑近,却看不出门道,手里研墨又快了半分,“你慢慢想。”
“臣沉思这卷,其他的,不如……陛下,替臣回吧。”夏眠乖顺地将笔递上。
“……我不会。”
“这几卷回得容易,只需首肯,让其照做就是。”夏眠挑上了几册,推给汤小帅。
汤小帅拗不过,终是落下笔,写上几个字,顿觉自己太好使了,没了皇帝的架势,于是,他撩笔想去描夏眠俊俏的眉,还阴阴坏笑道:“朕不想写了,就想来替夏卿卿画眉。”
夏眠瞟了眼他的回复,嘴角好似没忍住,很不争气地冷笑了,此时,眼角已扫见狼毫上来,却没回避的意思。
这一笑,让汤小帅僵了。
貌似这氛围不对了。
他的笔愣愣地搁在半空,画,还是不画呢?
“夏卿,不会喜欢上朕了吧?”汤小帅眯起眼,笑容有点虚。
夏眠没来得及回答,小驸马便跟上顶顶重要的一句:“其实,你喜欢上朕也没关系的,你有本事,不会让人说你……”
“说我什么?”夏眠复低头,工整地写劄子。
“不会说你——以色侍君。”
“说也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臣又不是初夏的田鸡,就那么点不值钱的肉。”
“那……很好。”
夏眠举目,很是安慰道:“陛下,别当臣很省油,有些事情,臣能对付。只是,大理寺当差判案做惯了,这些事情我能看透,却更想知道原因。”说到这里,夏眠停笔,摇首而笑,“可惜,往往想不通。”
“你不怕是最好了,不过,后宫也挺麻烦的。”汤小帅搓手心的汗。
“是啊。”
“而且,你不是喜欢别人嘛。”
“陛下,您说他会喜欢我吗?” 夏眠半垂眸,笑得从容,而眼睫密密地掩住眸里的光,无声地损了他笑容里的悠闲。
这时,“啪”一声响。
外头有一黑物什,坏了纸窗飞入,尔后无趣地落了地。
汤小帅吓了一跳,老母鸡样地把夏眠拦在身后:“小心。”
夏眠探头看看地上沾有青苔的瓦砾,面不更色道:“我出去看看。”
汤小帅连忙拉住夏眠:“别去,这人居然敢用瓦砖砸大理寺窗户,堂堂大理寺,也没人拦得住。可见这人是个刺客。你别怕,我是皇帝,可以叫人护驾!”
夏眠笑笑:“没事,这人我认得。”
其实,外头这人,夏眠确实认得。
这人,大理寺也确实不敢管。
这人,他不是一心想混在江湖的大公主,又会是谁?
“我的令牌呢?”“大公主”摊开手。
“我保证过两天给你。”夏眠想起那句暗语,心里就起毛,“那我托你的两件事呢,如何了?”
朱妙眉飞色舞道:“自然是完成了。你家的狗,妹夫亲自抱过,收下了,说可以代养几天。”
“亲自抱了收下了?”
“是啊。”
“还有呢?”夏眠又问。
“他说送你的砚台,摔坏了就摔坏了,破镜不可重圆,叫你不必再挂心了。你若真喜欢,大可以换其他的砚台,只是他也不再送了。汤小帅,挺绝情的吧。”朱妙叹息。
“是啊,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夏眠苦笑。
“不如,你给我皇弟弟一点点机会吧。”朱妙指指屋里,笑得爽气,“你们私聊,如果没事,我先回去喽。”
“嗯……你在园门口等我下。如果我有事,会想办法出来。”
“你总像防贼样的防我弟弟。算了算了!你放心!如果你真不愿意,我会保你的。”朱妙懊恼,却颇有义气地应下。
夏眠目送朱妙走远后,皱起眉咬牙冲回屋子,且非常不小心地撞到了房门柱,鼻子挨了个很正,顿时,鼻血如注。
“怎么那么不小心?”汤小帅着急站起身。
“没事。”夏眠吃疼,头却没抬高,手只掩住鼻子,血流得更快了。
要知道,夏眠少时鼻子受过伤,小娃娃鼻头嫩,有段日子,小鼻子一直是忒容易撞出血,这鼻血还挺难止住。
汤小帅见状,连忙拿起砚台边上的墨,狠砸地上敲碎,砸了几次,挑了细小的碎墨星渣,塞进夏眠出血的鼻孔里。
静了很久,鼻血才止住。
汤小帅见夏眠没事,却一直不肯说话,恐他撞懵了,便提议道:“你要不要先睡会?”
夏眠捂住鼻子,盯了汤小帅好一会,方点头道:“也好。”
夏眠睡觉,确实很本事。只须一会儿,他便趴在案上,照实睡了。
汤小帅怕他着凉,给他披了件外衣后,自己盘坐在边上规矩地等。
到了二更,夏眠醒来。
“你醒了?”汤小帅问。
夏眠看看汤小帅,又合上眼,悠悠道:“陛下,我家有两块极品的墨,过几日,臣想请陛下过府欣赏。”
汤小帅愣在原处,好一阵,才缓缓点头道:“夏美人邀请,我当然答应了。”
夏眠听到他答应,睁开眼,望望天色,问道:“我睡了多久?”
“不短。”汤小帅回答带闷。
“嗯……,陛下,臣把大公主忘记在外头了。”夏眠不好意思地揉眉间。
“要死啊,令狐驸马会杀人不留痕的!”汤小帅跳脚。
“陛下,你中套了。”宋文迪捏捏小狗颈项,笑意融融道,“汤小帅小时候被狗咬过,他怕狗。夏眠这架势分明是来试探你。”
朱铳有点无奈,有点懊恼:“夏眠确实很精。可要怪,都怪汤小帅,一次暖戏莫名弄出这档事,坏了朕的大事。”
“呵呵,陛下应觉欣慰,近日此君彼臣的谣言鼎沸,效果不错。只是,他们若真解除了误会,依夏眠的性子,必定趁热打铁下去。”
“给汤小帅加压,逼他一口咬定,死不承认,也不是不可能。”朱铳无所谓摆手,“这,你不必操心。”
“臣想说的是,早日拖夏眠下水才是正经。”宋文迪这句不轻不重,点得倒是要害,“皇上就是下不了狠心。”
朱铳叹气:“夏眠是文官的皮子,武将的性,酸不溜丢一忠臣,骨子里不太阴损,暴烈得很,他如果肯倒好了。”
“那让臣阴损好了,”宋文迪低笑,一句带过,紧接人倒正经了七、八分,“夏眠心心念念的只怕也只有汤小帅一人,拉汤驸马入局,并不困难。”
宋文迪微顿又道:“你,实在不必着急走那步险棋。”
朱铳叹气,“人都对换了,还能怎么样?罢了,这事且放一边。眼下走一步,算一步。你那鬼市的局布置如何了?”
“江湖人散,消息出去,响马山贼汇合,要候些日子。估计成型,要过科举。”
“甚好,那先解决秋试的问题吧。”朱铳揉太阳穴。
宋文迪点点头,目光却隔窗扫向外头:“皇上,快要立秋了。”
默了片刻,朱铳才嗯了声。
秋一过,北风起兮。
会发生什么,朱铳知道,却力不从心。
宋文迪浅笑,若无其事地摸摸自己那单只珍珠耳珰。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终是迟了一步。
羽沉已经自尽了。
苏棠来时,火势正猛,问了旁人才知道,羽沉回来后,一句话没有,默默一把火,将戏园子连同自己给烧了。
火势大了,事不关已的邻家才想起救火这档事,可惜,等火扑灭,什么都去了。
苏棠面对还冒着烟、焦黑的废墟,久久无语。
不甚了解这个人,想是他锒铛入狱也为了戏班,没料想好容易辗转而归,他却被至亲至信的人轻易地弃了。
而这层打击,任谁都会憋屈不过的。
苏棠埋下脸,细细清点手上银票,尔后收好,转身别过脸,却见不远处崔家小公子正对他在笑。
“真巧啊,苏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