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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27章 生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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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之只觉得自己置身于冰火两重天,时而身子像是有烈火在烧,时而又像是困于冰天雪地之中。
她为了报仇雪恨,几个月以来,一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时刻不敢掉以轻心。今日看到纪斐被大理寺拿住,大仇得报大快人心之余,心里紧紧绷住的那根弦,突然断掉了。
坐在马车上,突如其来的疲倦困怠如排山倒海般袭来,眼皮忍不住上下搭合,恹恹欲睡间,瞥见萧成淩犹如煦色韶光的柔和侧脸,只觉得安心无比。
一时不觉,竟闭眼昏睡过去。
精神恍惚间,似听到有人温柔的呼唤她的名字,她心有所动,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王太医,怎么样,她没事吧?”
萧成淩坐在床边,满脸焦急的望着林清之,只见她额间挂着一层虚汗,小脸烧得通红。伸手将她不安分的柔羮塞进被子里,才发现她的手心也是滚烫的。
“回殿下,从脉象看,林姑娘应该是郁结长久顿于心中,亏空了身子。再加上最近心思起伏不定,才导致病气入体,发了虚热。
吃几副药,出身汗,再好生养养,应当是无事了。”王太医逐字斟酌的答道。
听闻长公主自扬州刚回宫便来传御医,原以为是殿下在扬州有什么闪失,惊得他一身凉汗,气喘吁吁的往长公主宫里赶。
没想到,为的还是这位林姑娘。
“之前臣开的那些缓解郁结的方子,也可继续服用,对调节身子大有益处。”王太医躬身继续说道。
萧成淩点点头,示意旁边的碧玉相送王太医。她盯着林清之因发热而沱红的俏脸,若有所思。
她一直以为林清之心思浅,没想到竟是个思虑重的,想来这些日子里,没少记挂林相的事。
可她竟然瞒得这般好,半个字都未曾吐露,这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这位书中所述的柔弱小白花,看起来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屋子里只剩她们两人,突然,林清之微不可闻的哼唧一声,萧成淩矮下身,附在她唇边,方才听见她极浅极低的说了声,“热。”
说完便忍不住去掀被子,接着便伸手去解衣衫。
萧成淩连忙按住被子,再将她的双手牢牢固定在身侧,最后用被子将她紧紧裹住,以免她再次乱动。
刚才林清之的动作,导致被中的冷香泄了出来,此时两人隔得极近,萧成淩闻着这馥郁香气,只觉得呼吸一窒,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心底莫名的躁动,她自己也说不出原因来。
好在这时碧烟端了盆热水进来,恭敬说道:“我看林姑娘出了不少汗,给她擦擦身子应该会爽利些。”
萧成淩点头同意,看起来碧烟已经在宫中呆了一段时间了。
之前她刚刚回宫,还未面见圣上,出于防患于未然,便派人去将军府将碧烟接入了宫,只是她一直奔波劳碌,还未来得及见上一面。
碧烟将一方锦帕浸湿,偏头对萧成淩道:“殿下奔忙一天了,先回去休息吧,奴婢来照顾林姑娘便好。”
萧成淩从床边站起身,给她腾了个位置,轻声道:“无事,我在这看着就好。”
碧烟也没多劝,走上前,将被褥掀开,正要伸手去解林清之的外衫。
与此同时,萧成淩柳眉紧蹙,轻抿薄唇,出声打断道:“你先出去吧,这里我来就是。”
碧烟微微愣住,虽然心中疑惑,但也没多说什么,恭敬的应了一声“是”,将帕子放回铜盆中,便躬身退了出去。
退到门口,正巧碰到拿药回来的碧玉。她一把拉住了碧玉,对她轻轻摇了摇头。见碧玉仍然一脸茫然不明所以,无奈伸手将她拽了出去。
这边,萧成淩坐到林清之身边,深吸一口气,伸手去解林清之的衣衫,刚解开一颗扣子,雪白似雪的脖颈便露了出来。
她瞳孔闪了闪,伸出的手轻微颤抖。不断给自己催眠暗示:有什么好紧张的,又不是没见过,况且自己是为了给她治病,情势所迫,别无他法。
萧成淩继续抖着手解衣衫,不小心摸到了一片滚烫,还有层薄薄的汗,她当即左右晃了晃头,摒掉了脑子杂乱的心思。
治病要紧,千万别又着凉了。
只要看不见就好了。她紧闭双眼,快速的解开了林清之的里衣,细致且迅速的替她擦拭着身上的每一处。
她虽然看不见,但独属于林清之的冷香将她围了个彻底,手底柔软的触感也令她浮想联翩。思绪纷飞中,她感到口干舌燥,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液。
待擦拭好身子,她立刻合拢林清之的衣衫,再用被子将她牢牢裹住,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方才幽幽睁开杏眼。
她移步桌边,连喝了两杯凉茶,这才平复下胡乱躁动的心跳。回到林清之床边,低垂杏眸凝望着病中的美人。
林清之黑发如瀑,自然的垂在耳边。好看的眉眼宛如玉雕冰塑,光滑的肌肤白皙胜雪。她凤眼紧闭,少了一分平日的妍媚清妩,多了丝不可言说的娇柔破碎。
病中的她,像一株脆弱的雪莲,虽然清冷高贵,但经不得风雨摧残。
萧成淩心中充满怜惜,撩起几缕她散落在鬓角的碎发,轻柔的把它们别在耳后。
这时,碧烟端了碗黑褐色的药汁进来,无声的将药碗放在桌上,没有多话,直接躬身退下。
萧成淩一手端起药碗,另一只手拿起药勺,舀了勺药汁,送到林清之唇边。
某些长埋心中的记忆,突然苏醒了过来。萧成淩想到之前在扬州,林清之给她喂药的方式,禁不住涨红了脸,不由自主的忆起当时唇上柔软温热的触感,思及那抹清甜,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甩甩头,在心里暗自腹诽:碧烟怎么退下的这么快,这也太有眼力见了。
她不由担忧道:如果林清之也喝不下药,那她岂不是也要采用那样的方式?林清之会不会也正好醒过来?
好在林清之没有让她为难,昏睡中的林清之尚有一丝意识,乖乖的咽下了喂入嘴中的药汁。
萧成淩大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不然那也太难为情了吧。
不多时,一碗药见了底。萧成淩从怀里掏出绢帕,温柔的替林清之拭掉唇角溢出来的药汁。
动作轻柔,好似抚摸一件精美的瓷器,生怕动作太大,引得瓷器破碎。
此时天色渐晚,屋内烛影人影轻轻晃动。
不多时,一直喊热的林清之却突然发起抖来,贝齿上下打颤,整个人蜷成一团,缩在床的最里头,像是刚出生的婴儿般,柔弱无助,令人生怜。
此时虽是夏日,但地处平原,夜里热气散得快。萧成淩四下望了望,从橱柜里取出备用的棉被,轻轻搭在了林清之身上,细心的替她掖好被角。
药刚入喉,还未见效。
她已然烧得有些狠了,开始说起胡话来,但声音细碎,又轻又哑,听不真切。
萧成淩倾过身去听,只听她弱弱呢喃道:“爹爹。”
萧成淩眉目柔和起来,心底再生几分怜惜。将她身子摆正,好令她睡得更舒服些。
她刚刚做完动作,忽然又听到她无助而彷徨的轻唤,“萧成淩。”声音轻柔却炽热无比,像是情人间的低语。
萧成淩顿时一个激灵,直起身来。她轻轻拍了拍林清之的小脸,没有任何反应,看来仍在昏睡中。
林清之怎么会在昏睡中叫她的名字呢?
萧成淩还没来及深想,便听到林清之断断续续的轻喃,“冷,好冷。”滚烫的身子仍在微微发抖。
橱柜的棉被已经用尽了,即便再去找人多要两床,恐怕她还是会觉得冷。
萧成淩眼波微转,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吹熄了烛火。
房中漆黑,还好有清幽的月光,让人不至于看不清五指。
萧成淩走回床边,快速除掉外衫,将整个身子缩进被子里,抬手将林清之揽了过来,温柔的轻抚她的脊背。
似是感受到了温暖,林清之忽的抱住了萧成淩的细腰,将整个人缩进她怀里,几个呼吸后,身子也逐渐平复下来,不再发抖。
萧成淩却僵直着身子,动也不敢动。
窗外明月高悬,映照在两人紧紧相拥的身影上。
夜色渐浓,林清之的身子却时冷时热,热的时候烫得萧成淩心里发慌,冷的时候又宛如寒冰三尺,萧成淩只能用自己的躯体去温暖她。
如此反复折腾了大半夜,林清之的体温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恢复了正常。
萧成淩一宿没合眼,趁着林清之还未苏醒,小心翼翼的起身,回到自己房间。唤来守夜的宫女,要了桶热水。
一晚上,她也出了一身湿汗。
*
林清之从昏睡中醒来,天已经大亮了,太阳斜斜的挂在天空。
她潜意识的翻身,想要缩进温暖的怀抱,却不料扑了个空。
她猛地清醒过来,骤然睁开睡眼。昨晚她分明记得,有个温热的怀抱一直拥抱着她,给她轻柔抚慰,陪她诉说温声软语。
她揉了揉太阳穴,眼底闪过落寞,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看来又是一场绮梦罢了。
门口传来脚步声,她抬头去看,只见萧成淩轻挽着皇后的手,两人并排走进房间。
她心里一惊,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却被皇后轻轻按在床上。
皇后柔声说道:“你还在病中,便免了这些虚礼罢。”此时的皇后,少了平日里母仪天下的端庄华贵,更像是一位和蔼的慈母。
林清之从小恪守礼数,骨子里仍有世家女的矜贵。想到皇后驾前自己却衣衫不整,见到皇后也未能依规行礼,耳后染上了红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正羞赧间,却看到萧成淩冲她狡黠的眨了眨眼,她慌乱的心突然平静下来。
“你在这里放心养病,你父亲的事情皇上正在调查,大理寺也在连夜审理纪斐,相信不日便可水落石出。”皇后见林清之面色不佳,柔声安慰道。
昨夜听说林清之病了,趁着今早萧成淩来椒房殿请安,皇后特意叫上女儿陪自己来走这一趟。
说起来,还是他们对不起林相一家。林相出事,怕也免不了是为了储君之争。
皇后说了些劝慰勉励的话,便起身告辞。萧成淩也跟着一并离开,走到门前,转过身对林清之做了几个夸张的口型。
“我一会儿回来看你。”
林清之看懂了,低下头轻笑,心里暖洋洋的。
…
萧成淩搀着皇后,两人慢悠悠的行走在宫道上。
“你要好好照顾林清之,说起来她也是个身世可怜的孩子。”皇后轻拍萧成淩的手,想到林家的巨变,眼底似有歉意,还有些微不可闻的疲累,“原先还打算,将她许给轩儿呢。”
“我会照顾好她的。”萧成淩低低答道,心底却翻起惊涛骇浪,无比震惊。
林清之和萧成轩,这件事她怎么不知道?是她不记得还是书里没写?
她承认,萧成轩确实好过纪斐百倍,干净单纯的爽朗少年,若要做郎君,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要是能再大几岁便好了,阿轩比林清之还小一两岁,心智怕是不够成熟。
要是不是太子便好了,将来做了皇帝,少不了三宫六院,做不到专一相待。
萧成淩的思绪逐渐飘远了,只觉得自己疼爱的亲弟弟,配上林清之,哪哪都要差上一点。
母女二人回到椒房殿,正好碰上萧成轩下朝前来请安。
“阿姐,你也在啊。”少年的笑容清澈透亮,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单纯阳光。
萧成淩却觉得他笑得碍眼的慌,不咸不淡的应了声,“嗯。”
萧成轩耷拉下桃花眼,感到莫名的委屈。快两个月没见阿姐,阿姐怎么如此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