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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如往年一样,立海大的各个社团之间依旧会在海原祭当天举办传统的踢馆活动,而今天便是那个命运的抽签之日,午休快结束了,我在十分钟前同时听说我们部长抽中了棒球部的坏消息与网球部部长又抽中了我们部的好消息。并且,在五分钟之前我还从柳生那里得知他们部来踢馆的会是真田这一乐事,便立刻在手机上跟部长发邮件申请我要留守道馆,这当然不是因为我的投球技术大约只比我的针线功夫稍微好了那么一点,而是因为我非常以及极其迫切地想要把我们亲爱的真田家二少爷按在柔道垫子上摩擦。
      不好,我大概笑出声了。
      :可怕的女人。
      知晓我的意图后,给我「通风报信」的柳生在邮件里如是评价。
      :失敬失敬。
      我麻利地打字回复道。
      看着一脸阴沉地回到教室的真田弦一郎,我让自己脸上的笑容不要过于失礼,但依旧忍不住用略带夸张的语气说着:「天呐,这可怎么好,网球部怎么又抽中柔道部了,太糟糕了。」
      他眉头微蹙,不过抬都没抬头看我一眼。
      「哎呀忘记说了,今年镇守道馆的人,还是在下。」我看完柳生传来的「帮忙带课本」的消息就把手机收进裙子口袋里站起身,说话时回头看着真田又故意歪头一笑,他看向一边大约是完全不想接话了,于是我顺手帮柳生从抽屉里拿了化学课本,先走出了教室。
      在为了海原祭忙碌的这段时间里,我的心情大概有很久没有这样好过了。
      有的时候人快乐不需要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这么一点点小小的调剂就可以。
      在我离开后,真田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了刚刚一直紧握着的拳头,滚出来的那团纸上是抽签的纸条里唯一一个写着踢馆一词的,这表示在其他一年级留在网球部等待来踢馆的篮球部成员的时候,只有他需要单枪匹马闯过柔道部的关卡,也就是向他们的一年级王牌,全国大赛女子54公斤级别的不动王者冈田早苗提出挑战。
      这件事摊到任何人一个人身上估计都称不上是什么伤脑筋的事情,上一年仁王被死死压在垫子上的时候甚至两个人还在说笑,实际上踢馆活动就是纯娱乐的放松项目,不过是各个社团之间多些交往联系,没有什么输赢的说法。
      可是真田心里就是觉得别扭了,隐约觉得抽签时幸村脸上露出的隐约的笑意太可疑了,但奈何真田弦一郎是个性格正直到根本就不会去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暗算了的老实人。不像幸村,他一眼就看出了仁王瞥向柳生的眼神有什么不对劲,然后不动声色地让身旁的真田抽中那个大家希望他抽中的签条。
      看戏向来人类的本能,传说中的神之子当然也不例外。
      真田弦一郎与冈田早苗是冤家,或者说是宿敌,又或者是最直白的死对头,这件事几乎是立海大所有人都知道的。但若是问起来,我会说我肯定是不讨厌真田的,而且我又没有讨厌他的理由,为什么要讨厌一个认真的人。他肯定也不讨厌我,这不是说我有多自信与大言不惭,而是以真田弦一郎的性格,假设过去他确实每一次都很认真地对待了我们之间的大大小小的较量的话,他就一定不会讨厌我。
      再者说,他实际上本来就是个正派到以至于过分善良的人,我知道外婆带回来的那盆花是他买下的,我也认出了外婆昨日手袋里的那条湿了的手帕,和开学那天借给我的是同一条。大约很少有人知道真田是个细心而温柔的人,就好像很少有人会去说柳生是个冷漠而自我的人一样。每个人都不会把自己全然地展现给这个世界,却又有无比正当的理由说明自己这不是一种欺瞒,因为世界并不需要你坦诚,她懒得听。
      从外联部过来的柳生是踩着点进的理科教室,躬身同老师说了声抱歉便拉开椅子在我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我伸手把他常用的钢笔推过去,然后翻开书抬头看向了讲台。
      负责高一A组与B组的化学课的老师年轻帅气,本来在早大的读制药工程的大学院研究生,结果他第二年幡然醒悟自己不适合学术而应该做点更有意义的工作,就这样成为了一名高中老师,关于他的故事中某一个通俗版本是这样的。
      不过人的本质基本上都不会是人所呈现的样子,当然这也可以用最简单的话来解释,就是眼见为实,听说的东西再精彩,也不如去接触一下来得更实在。
      我还在中等部当风纪委员的时候,有天中午被分到检查教学楼天台的任务,老师就半躺在最高的围着一圈防护栏的平台上午睡,身上的西装马甲皱皱巴巴,一本翻得快掉页的书盖在他的脸上,听见我的脚步声,他拿开书睁开眼看向我,稍长的刘海落下一绺。
      太……太宰治?
      破破烂烂的书脊上勉强能看见作者名,我疑惑地皱了眉,又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而调整好表情,这和传言中的帅哥高等部化学老师好像不太搭调。
      他见我系着中等部的蓝色领带,手里拿着风纪委员会的记录册,伸了个懒腰坐起身,眼神很迷离,说话语速慢悠悠的,还用了敬语:「非常抱歉,这儿是不是不允许上来?」
      我思索了半秒钟,回答道:「校规是写在学生手册上的,所以……对老师有没有约束力其实我也不知道。」
      他把书脊已经散开的书合上:「啊哈,我忘了,我现在是老师,」一只手撑着跨过去,整个人爬得更高了,「以前这里没有护栏的,反正我第一次站在这儿的时候没有。」
      「老师你是立海大出身的吗?」我扶着栏杆站在旁边,想想我这人什么缺点都不明显,除了好奇心比一般人强了一点,有故事可听会有人不听吗,还是这种在中高等两个学部都有名气的人,我是个俗人,我当然很感兴趣。
      「你中三吗,那我和你差不多大的时候,转学来立海大的,」他张开双臂保持平衡踮脚沿着天台边走两步又回过头,「吉泽校长当时头顶还是有头发的。」
      其实我挺担心他会不会掉下去,但是我又觉得他好像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所以我干脆是一边留意着他的脚步,一边听他说话,真要是滑倒了我还能反应过来拉住他。
      「我不会跳下去的,」估计是察觉到我的异常紧张了,他反过来趴在栏杆上,「如果我会死,我会选择一个不那么美好的日子,至少我不会毁了你的好时光。」
      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最后却还是老老实实顺着心有话直说了:「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学生说这些,是不是不太合适?」
      「其实每个人都有可能是别人的稻草,我只不过是在排除你成为我的稻草的可能性,」他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我也不知道他一直在看哪里,「冈田同学,如果你没有拉住我的话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这之后的事情?」
      我下意识在脑子里打上了几个问号,但面上还是很平静地说:「那老师,您要不跨过来再聊?」
      他翻身过来站在里侧,跟他眼神对上了几秒,我反而是更不知所措了,这人到底是想干什么。
      「上帝杀死了我一次,然后又唤醒我,让我变成了与昨日不一样的另一个我。[1]」他仰头念道。
      「斜阳?」我几乎是以竞猜游戏的速度报出了出处,但实际上我并没有看过太宰的这个中篇,不对,应该说他的作品我基本上都没看过,毕竟我的课余时间都用来和数独还有社会派推理打交道了。
      「是个很无聊的故事,」他拍了拍书封面,「平淡得让人总是忘记他在讲故事,最后只觉得像是在听他诉衷肠一样。」
      我第一反应是想回一句那你还看,不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继续听老师讲,我能猜中答案也只是因为我有了足够的线索给我慢慢推出来而已。
      「不过生死的话题别人说再多都和自己无关嘛,又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就像我现在说我想死,你也只能是循道德驱使劝我别死。」他理了理衣服站直了,我这才发现他有这么高,比我认识的人里个子最高的真田还高。
      「我不会劝你的,」我开口,「不对,应该是我会拉你回来,这个是我作为人的本能,但我并不了解老师,我能说出的劝说对你而言应该都是无用的,可如果老师实在要跳下去,我还是会拉你。」
      他听了我的回话,连笑了好几声,最后拿着书迈开步子离开了天台,打开门时他转头对我说:「谢谢你听我说话。」
      真是个奇怪的老师,我摇了摇头,还是说人都是这么矛盾的,他想死又不想死,我想救他又不想救,故事也没听到,我或许只是窥见了一个人站在矛盾点上的瞬间而已。
      就像是我目睹了神杀死了老师又唤醒他的过程,虽然我后来还是会不自觉地看一看天台,但老师应该再也没有来过了。
      说来奇怪,我是感觉到松了一口气的。
      对面的柳生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小声说:「在想什么呢?」
      「在想稻草。」我没头没尾地回答,看向旁边时感受到了另一桌的真田的视线,「还有一个小少爷。」
      「明天请对他温柔一点,冈田小姐。」柳生微笑。
      「我很温柔的,找遍整个神奈川都没有比我温柔的人了,」我眨了眨眼睛,「柳生先生。」
      想来别人的生活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千千万万的故事每天都在发生,有趣的海原祭这不是要来了嘛,叉腰光着脚站在道场里,我盯着即将被打开的大门,心情愉悦。

      注:
      1. 出自太宰治《斜阳》,上海译文出版社,竺家荣译。原文为,「神さまが私をいちどお殺しになって、それから昨日までの私と違う私にして、よみがえらせて下さったのだわ。」

  • 作者有话要说:  虽说是白开水日常我怎么还总是讲乱七八糟的道理(。)
    谢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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