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瞳》龚夕颜

123、1702的房客

　　凌多多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是这么的逊。
　　的确，镜子中的她顶着一头乱蓬蓬的鸟窝不算，那大而无神的眼睛上还有一圈重重的黑线，妈呀，这就是传说中的熊猫眼？饱满的嘴唇早以失去了少女的红晕，剩下的是又干又裂的两片老牛肉，用郭子健的话形容：还是嚼不烂的那种。还有，就是她那身永远那分不出男女、上下四四方方肥硕的卫衣，再加上一条松松垮垮的牛仔裤和一双大板鞋，就算再好眼神的人也难把她放在雌性那列。
　　杯具呀！二十三岁的女生怎么应该是这个样子。“不行！我要改变！”凌多多对着镜子竖起一根手指。“信凤姐，有自信！”她遐想着自己女人味的造型和郭子健大跌眼镜的模样就得意的讪讪大笑：“郭子健，我让你看贬我！靠，我是谁，我是天下第一的凌多多！”说着，她冲上楼拿了个大背包快速的跑出了门。
　　“唉？这对面的门怎么开了？”凌多多刚走出门就看见对面1702的房门开了一条缝，她好奇的走了过去轻轻推开了门。“吱嘎”防盗门因长期没有开启的原因，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厚重的窗帘毫无生气的垂着，让整个客厅显的十分晦暗，仅有的一道光线从楼梯间洒下来，愈发使人感到一种阴森可怖。“有人吗？”凌多多叫了一声，没人回答，屋内安静的可以听见她自己的呼吸声。
　　突然，凌多多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她想起了昨晚看的韩国恐怖片，女主角也是这样走进了一间荒废了多年的凶宅，那离奇死亡了很久的怨灵一直就在那间屋子里徘徊飘荡。“呃……不是闹鬼了吧？”凌多多下意识的咬着自己的手指头，她合起手闭着眼不停的朝左右拜拜，一边退一边念念有词：“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原谅我、原谅我……”
　　刚退到一半凌多多停住不动了，一只黑影悄无声息的站在了她的身后，电视墙上阴暗的镜面中呈现着一个披着童花头的黑衣女子。慢慢地，黑衣女子抬起了手朝凌多多伸去。“哇，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的，你放了我吧，我给烧香，给你烧元宝,只要你不找我，就算烧了我家也没关系……”凌多多抱着头冲到楼梯下躲了起来。
　　“你是谁呀？”唉？声音很好听哦，凌多多想这么好听的声音不应该是女鬼发出来的，她颤颤兢兢的转过头，阴暗的光线下站着位天使般面容的年轻女人。“喔——”她长长的吐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这家死了的……”说到这她紧忙收口，换了句话勉强笑了笑说：“我，我叫凌多多，住在对面1701，你新搬来的哦？”
　　黑衣女人伸出手笑了笑说：“我叫桑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桑榆，今天才搬进来，不好意思，因为还没来得急收拾，没想到会吓着你。”凌多多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哇，好柔好软，可以肯定她不是鬼了。于是，露出副国际标准的六颗牙式微笑：“你好，其实应该是我不好意思才对。”“没关系。”桑榆微微点了下头，走到落地窗前伸手拉开那厚重的窗帘，一道刺眼的阳光直直的射了进来。
　　凌多多下意识的抬手挡住了强光，等适应了一阵后她才看清了这个名叫桑榆的女人。凌多多的第一反应就是惊艳！她长的实在是漂亮，弯弯的黛眉之下生着一双顾盼生辉的美瞳，小巧的鼻子配上玫瑰花瓣样的嘴唇，粉嫩的脸庞宛如玉雕冰塑，尤其是她那婀娜的身形在黑色的gucci束身连衣裙的包裹下，透出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在此之前，凌多多认为梁安茜是她见过最美的女人，可眼前的女子虽不及梁安茜妩媚，却多了份古典的韵味。两人的美不可同日而语，却各有千秋。想到这，凌多多又看到电视墙上镜子中的自己，从上至下，她自己都没觉得哪里像女人，除了那胸前还算挺拔的部分，可现在也被大大的卫衣遮掩的一丁点线条也没有。郭子健形容的是一点也不错，她就是那种得从生理上才能分辨出性别的那类。

　　一整天的会议让郭子健有些疲乏，回到办公室的他座下来打开电脑玩起CS爆头，才刚打完一局就听见有人敲门。“进来！”他叫了一声，蔺默涵推开门一脸嘻笑的走了进来。郭子健玩兴正浓，瞥了他一眼问：“中大□□了，这么高兴？”蔺默涵小眼一翻，抱怨道：“你小子可真不厚道！唉唉唉，我说你能不能不打了？真奇怪又不是十几岁小孩子这有什么好玩的？”
　　见郭子健的键盘敲的啪啪响根本就不搭理自己，蔺默涵不满的推了推他的手说：“喂，郭子健我和你说话呢！”郭子健打的正酣，心不在焉的回了他一句：“你就说吧，我又不是没在听。”蔺默涵郁郁的靠在椅背上，掰着手指说：“梁医生回来都两月了怎么都没听你说起，不是今天出现场遇到她我还不知道呢。”“有什么好说的。”
　　蔺默涵坐正身子看着他：“你很奇怪耶，我怎么也算和梁医生同事一场吧，再说她过去也帮了我不少忙，回来了我蔺默涵怎么也得接过风请她吃一顿饭吧。”郭子健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那你今天不约她？”蔺默涵皱着眉瞪了他一眼：“你这话说的，我约她能不先给你报备吗？再说,今天是周末，要约她也轮不上我吧，不过，我怎么觉得梁医生这次回来好像有很多心事……”
　　“Victory！”郭子健欢呼的打了个响指，他抬头看到一脸郁结的蔺默涵，笑了笑问：“不好意思，你刚说什么呢？”“真被你气死了！”蔺默涵弯下腰一把拽掉了电脑的电源插头，洋洋自得的问：“我看你还怎么打？”郭子健无奈的摇了摇头，从办公桌前绕了出来，插上电源愠声道：“你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呀？我都开一天会了，好不容易轻松了一下你却在这捣乱。”
　　“好了好了，我也懒得问你了，每次和你说到梁医生你就和我扯东扯西，知道你就不愿意说。”“知道还问！”郭子健白了他一眼，整理了下桌面上的文件转过话锋问：“对了，医学院那案子怎么样了？”“你先看这个。”蔺默涵将手中的现场勘察报告递给他，接着说：“这是我看过最糟糕的现场，整个就像屠宰场一样，真不知道的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非得把人弄成这样？”
　　郭子健仔细的看着手中的报告，微结的眉头透着一缕睿智，过了好一会他才问：“这个祝明杰是怎么回事？”蔺默涵回答道：“他是医学院实验室的管理员，说是案发当晚目击到一个满脸狰狞的怪物在解剖教室里出现，还没等他闹明白那怪物就翻窗跑掉了，他也被当场吓的晕死过去，至到今天早上才被人发现。”“怪物？”郭子健愕然的看着他。
　　蔺默涵揶揄的笑了笑：“惊奇吧？我当时比你还吃惊！”停了一下，他继续说：“据祝明杰讲，那个有着人形的怪物跟这些年发生在天都大学的那几起怪异事件都有关，他说是什么怨鬼索命，还说什么要杀足七个人那怪物才会放手。”郭子健不解的问：“七个人？为什么？” 蔺默涵摇头，答非所问：“你还记得郝敏吧？”。
　　郭子健皱了皱眉，沉呤道：“记得呀，不就是几年前医学院那个被硫酸毁容的女人，不是说她失踪了吗？怎么，和这件案子有关？” 蔺默涵摇了摇头：“目前还不确定。”他抬手摸了摸他那只略带酒糟的鼻头说：“你不是老说那女人失踪的有些怪异么？可没人报案咱们也不好查，我想这次是个机会。”
　　郭子健笑了起来，放下手中的报告说：“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默涵，看来你对我真是很了解呀！”他站起身走到了书柜前，打开门拿出一个文件夹，走回来递给了蔺默涵：“看看吧，看了再说说你的意见。”刚翻了几页，蔺默涵就惊讶的抬头：“天，原来你早把天都大学这几年发生的怪异事件和郝敏联系在一起了？”
　　“没办法，谁让我天生就是个好事之徒。”郭子健耸了肩，双手一摊坐回皮椅上道：“对于三年前，发生在天都大学的那宗实验室爆炸案我一直都有所保留，虽然徐宗桓玩了些手段没有通过我们而是直接让安监局受理，可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些猫腻。”蔺默涵点头：“不错，今天我和医学院病理系的讲师陆凡也说起过此事，她的反应很奇怪，回答问题总是很闪烁，好像是在敷衍我一样。”
　　郭子健默然不语，隔了一会他继续说：“我去过现场，且不说郝敏怎样进的实验室，就说那些硫酸吧，什么样的实验要用上那么大剂量的硫酸？而且还是浓硫酸？我问过我们家素问堂的药剂师，据他说制药工业中磺胺药物的制备过程中的磺化反应，强力杀菌剂呋喃西林的制备过程中的硝化反应都需用到硫酸。此外，还有许多抗生素的制备也要用到硫酸，如常用药物阿斯匹林、咖啡因、维生素b2、b12及维生素C，还有某些激素、异烟肼、红汞、糖精等的制备也要用到硫酸。可是现场除了硫酸外，我并没有发现其他的化学制剂。再有，张学智是药剂系的助教，他做实验不可能没有笔记，就算是现场发生过爆炸可笔记的残渣总该有吧？然现场除了两名受害者，其它什么都没有，干净的叫人匪夷所思。”
　　蔺默涵抬眼问：“所以你才会怀疑这场看似因实验失败的爆炸？”郭子健欣然点头。停了一会蔺默涵又继续问：“那让我们大胆预设一下，如果这场爆炸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那做案人的出发点会是什么？”郭子健打开电脑笑道：“医学院还能有什么？张学智是留校任教的老师，没地位没背景，他和他妻子郝敏都来自西北农村，靠念书走出来的他如果想要在天都扎根立足，就唯有为自已在医学院挣得一席地位，可是竞争却是残酷的。”
　　没一会功夫他就没了声音又开始继续先前的CS爆头，见他打的热火朝天，蔺默涵无奈的挖苦他说：“有人说当过雇佣军的人骨子里都有种潜意识暴力倾向，我看这话是一点都不假，如果你当初不做警察，我真担心你会成为□□，而且是极端暴力的那种！”郭子健不以为意的笑道：“随你怎么说，我玩游戏是轻松大脑，才不像你除了工作就是吃了睡，人这一生的乐趣都让你那丁点出息给消磨完了。”
　　蔺默涵摇头不在搭理他，因为没有一次自己能从郭子健的嘴上讨到便宜。他抬手看了下表，四点五十，站起身对激战正酣的郭子健道：“喂，老郭，快五点了，今天周末，难道你不用陪你的梁大教授？”见郭子健毫无搭理自己的意思，他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行至门边，他想起了早上梁安茜被男学生堵住的事，忍不住又转过头道：“我说郭子健，你就别打了，再打你的梁教授就真让人家给撬走了。”“切，你就瞎操心吧，在天都你难道看到过比我更有实力的人吗？”郭子健爱搭不理的回了一句，“Victory！”说着他又握拳欢呼。看着他得意的神情，蔺默涵无奈的摇了摇头，推门而出。

　　穿着一袭Dior吊带裙的凌多多小心翼翼的打开房门，她伸进头打探了一下屋内的动静后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就当她关上门转身的那一刹那看到了正下楼的郭子健。“哇，凌多多，你这是发花痴呀？还是搞行为艺术呀？”郭子健快步的冲下楼瞪大眼睛看着捣持的像只花企鹅的凌多多，那模样比看到凤姐征婚还另人震憾。“你没发烧吧？”他摸了下凌多多的头，又摸了下自己的头：“没烧呀，不然就是你见鬼撞邪了？”凌多多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呸，你才见鬼了呢！”
　　话刚出口凌多多马上意会自己又说错了话，因为郭子健正一脸坏笑的看着自己：“不错，我的确是见了鬼，而且还是只花痴鬼。”“靠，郭子健你又找打是不是！”凌多多抡起拳就向他挥去，郭子健紧忙拿起沙发上的靠垫挡住身前，连连后退道：“喂，你穿成那样还不能淑女点，好歹也对得起你那身漂亮的裙子吧。”
　　凌多多停了下来，气鼓鼓的睨了他一眼，突然，她好像有重大发现似的，一双眼睛瞪的老大的盯着郭子健，惊讶了半天才挤出句话：“我说你，你要穿成这样出去呀？” 郭子健一脸愕然：“怎么啦，不行呀？”
　　“你你你……”凌多多冲上前，全然没有丁点男女有别的概念，也顾不上让人产生咸猪手的嫌疑，摸着他身上的versace 小V领超薄款羊毛衫，又摸了摸下身Armani的灰色休闲长裤，啧啧直咂舌。“喂，凌多多，你乱摸些什么呀？”郭子健甩开他的手，抗议道：“我说你的手能不能规矩点！”
　　“倒，有什么，你又不是没穿衣！”凌多多恹恹的收回手交抱胸前，带着极度欣赏的眼神看着郭子健道：“名牌就是名牌，这穿出来的感觉果然不一样。”米色薄款羊毛衫加浅灰休闲裤，一身意大利品牌男装将本就身形修长的郭子健衬托的愈发玉树临风。“那是，你也不看穿在谁身上。”郭子健满脸得意，带上副Ray-Ban墨镜准备出门。
　　“喂，等等。”凌多多追了上去，指着他那身装扮道：“你穿成这样就不怕遭人投诉告你腐败？”郭子健边换鞋边道：“怕什么？我行的端坐的正，而且我花的每笔钱都是合法的，干嘛怕人告我？”“可是……”凌多多话没说完就被郭子健逼了回去：“好了小姐，我赶时间，你就别唠叨了行不行？”对着他的背影凌多多扮了个鬼脸，低声叨咕道：“真骚包，就你那样有人能相信你不腐败才怪！”
　　刚打开门，就看见对面的1702关门，郭子健一怔，微蹙的眉头充满了好奇，还没等他开口凌多多便走上前小声道：“今天搬来的，单身女性，长的挺漂亮，好像叫……对了，她说她叫桑榆，说是什么失什么收什么……”郭子健若有所思的接过话：“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对对对，就是这句！”凌多多好奇的看着他问：“咦，你怎么什么都知道？”郭子健笑了起来，揽过她的肩回道：“如果你肯花多点时间用在看书上，知道的一定比我更多。”说着，他又朝1702那紧闭的房门投去疑惑的目光，喃喃自语道：“难道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