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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南淮真正认识谷沁是秦和十六岁生日那天。
      不是一见钟情,但在后来的相处里,却也慢慢地印证了那句话:“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
      那天他被秦和喊来吃饭,刚进门,入眼的是一头漂亮的马尾,垂在纤瘦笔直的脊背上。
      “南淮,吃饭啦!”随着秦和的一声叫唤,她转过头往门边望来,对他礼貌一笑。
      那是一张带着淡淡疏离的脸庞,虽然在浅浅地微笑,但笑意不达眼底。只是一种礼貌。而后她转回头,柔软的马尾在脑后扫出漂亮的弧度。
      他心下一惊,却面色如常,自然地走到桌边,在他的老位置上坐下,只不过这次对面坐的是她,不是秦和。
      “南淮,这是我同桌谷沁,可漂亮啦!而且她字写得超好看!”
      “咕咕,这是我邻居南淮。啊,他的字也写的很好看。”
      大大咧咧的秦和在热情地“牵线”,很多年之后,她回忆起这一幕,不再觉得自己可笑,只是觉得自己当时可真的像个媒婆。
      南淮抬起眼,定定地看着对面的谷沁,先开口:“你好。”
      “你好。”谷沁抿嘴笑着朝南淮点点头。

      年少时的心动,最痛人,也最感人。
      那如春笋般在心底隐隐要冒芽的说不明的情感,在一场春雨后,以迅猛地姿态发展。
      南淮偶尔会在学校里遇见秦和和谷沁,她们俩关系应该很好吧,总是一起。秦和和谁一起都能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每次见着她俩都是秦和不停嘴,谷沁静静听着,不时浅笑着点头再说上几句。
      每次遇到了,他也不会多停留,就是简短地打个招呼。看一眼秦和,再看一眼谷沁。

      十一月初,校秋季运动会。
      南淮的个子可没白长,平时在家做完作业会练个俯卧撑,每周周末都会去公园跑步。肌肉没有体育生那般发达,但也算是结实有力的。
      他报了个1500米和3000米,比较考验耐力。
      学校挑得日子也是顶好。那阵子连着下了几天秋雨,运动会那两天却是太阳当空照,天空碧空如洗的。那金灿灿的好似发着光的跑道,鲜活地印在每一个人的青春里。
      运动会前一晚,生活委员托秦和买一打红牛。已经9点了,秦和懒得出门。想起南淮,估摸着他已经下课了,便打了个电话过去:“南淮?”
      “怎么了?”
      过了变声期的男声,不再沙哑,透过电话传到耳畔,似乎还有点好听。秦和暗暗暗想着,嘴上不忘正事:“你回来帮我买打红牛啊。我忘记帮生活委员买了……”
      “行,明天给你。”
      “好的,那你路上小心,拜拜。”
      “拜拜。”

      第二天一早,南淮带着那打红牛在路口等着了。
      七点左右,太阳刚出来。它懒洋洋地洒在路口,和那个男孩身上。大概是冷,那男孩将校服拉链拉到顶,遮住了修长的脖颈。
      “我来啦!”秦和起迟了一点,这会儿朝南淮飞奔。到了他跟前,蓦然想起高一运动会的情景。那天南淮跑完3000米,顺手接过班级女生递给他的水,可把秦和气坏了,今年可不行!
      “诶,你跑完我给你送水啊!”秦和仰起头看着南淮。小时候她还比他高呢,初三那年暑假,她看着他一天比一天高,开学那天,已经比她高出半个头了。这会儿,好像已经一个头了。
      “行。”南淮知道这丫头心里想啥,她气他去年没喝到她送的水呗。

      早上11点,开始早上赛程的最后一个项目:1500米。
      高二男子组夹在中间,等高一跑完,就是高二。
      虽然是早上最后一个项目,但操场上依旧人声鼎沸。坐在主席台上的播报员不断更新赛况,起点、终点都围着人。
      秦和拉着谷沁站在起点边,她望着站在起点边的南淮,他换上了宽松的运动短裤和T恤,穿着轻便的跑鞋,蓄势待发。
      在那十几个运动员当中,他最醒目。186的大高个,又白的晃眼。转眼间小包子长成了大白杨,快十年了吧。
      枪声响起,运动员们从大家眼前闪过。
      秦和又拉着谷沁往终点走去。边走,边盯着那奔跑着的身影。跑在第一的是体育生,跟在那人后头的便是南淮。体育生不是白练,到最后南淮也没能超上去。
      南淮跑到终点后,挥了挥别人送来的水,喘着气儿说了句不用后,便慢慢往外走。
      秦和看南淮跑完了,便跑过去递上水。
      “厉害啊!”
      “还行吧。”南淮接过水,仰起头边喝水边扫视周围,他看着不远处静静站着的女孩,不禁缓缓地勾起嘴角。
      那会儿秦和正偷瞄着周围那些女生似羡似嫉的眼神,看他突然笑了,也没在意。
      第二天,她没能如愿送上水。
      不知道是不是那天下午吃了三只冰激凌的缘故,肚子抽疼抽疼的,于是嘱托谷沁帮她去送。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冬去春来,春去夏来。
      高二下学期期末,秦和开始在外面艺考机构学画画。
      阴差阳错,小时候学着打发时间的东西,倒让她在小学、初中、高中拿了不少奖。她成绩不算差,可是,按照她说的话,脑袋瓜也是真不够灵光。她差不多是擦着线进的一中,高一分班是在普通班。个字在女生中算是高的,坐在后排,历来后排差生多。再加上高中课业实在繁重,她又是个爱玩的,文科背背还行,数理化硬生生地考个倒数。幸好文理分科,虽然南淮选的理科,但她可没丝毫犹豫地就选了文科,反正又不是一个班,她可不傻。
      到了高二,没了文科的束缚,南淮坐稳一中第一的宝座。这下秦和慌了,她该怎么和南淮上同一所大学啊?她想起高一前桌,说是要艺考。于是,一个人闷声思考了几个月,眼见着集训快开始了,才和爸妈推心置腹,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秦爸秦妈看着她不上不下的成绩,手一挥,去吧。
      五月下旬,秦淮开始了长达半年的集训,期末考也没有回来考,她想着反正考也考不出什么好成绩。
      刚来机构,觉得挺新鲜,至少比读书有意思。可时间一久,那股浓浓的倦意袭上心头。好在她基础扎实,但离高分儿还是有一点距离。她知道勤能补拙的道理,每天稳稳当当的、雷打不动的早出晚归的泡在画室里。一早起来便要去画室,到点了去吃午饭,吃完午饭睡个午觉也不安稳,梦里尽是没画完被老师催着的罐头和人头,醒来又开始接着画,那双手就没干净过一天。晚上上文化课,上完课已经11点,再回寝室洗漱,一切妥当后,已经深夜了。
      如果一个能努力就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那该有多好。可总有瓶颈期拦在半路上,她觉得好累,好想回去。可是一看到窗外广阔无垠的天空,她就想到自己跟南淮之间的差距,咬咬牙,擦掉眼泪,继续坚持。实在受不住了,便打电话,给爸妈、给南淮、给谷沁。她没有假装快乐假装坚强,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难受,谁都心疼啊,谁也没办法啊。

      又是一年冬。
      集训终于结束,12月的联考来了。
      秦淮考完试,回家休息了两天。一天摊在自己家里,一天去南淮家蹭了个饭,下午又约谷沁见了个面。
      南淮依旧是淡漠着一张脸,除了初初见到她时愣了一下。
      秦和说:“南淮,看到我回来你咋笑都不笑一个呢!咱俩这么多年兄弟白做了啊!”
      她以为南淮不会说话的,可他却开口了:“秦和,加油。你可以的!”
      一瞬间,情绪涌上心头。在她低头憋泪时,一愣。
      她瞥见南淮桌上成堆的复习资料上,有一本透明壳的笔记本,隐隐约约的可以看见的名字,她再熟悉不过了,那极端正又漂亮的楷书。
      她心里直发慌,咬咬牙,头也不回地回家了。

      谷沁依旧是那副恬淡的模样,静静地听她佯装正常地絮絮叨叨。
      秦和轻叹一口气,说:“明天又要回画室啦,我要去准备校考了。”
      谷沁看着秦和双眸下那深深地黑眼圈,温声道:“阿和,不要太累了。”
      秦和望着面前那双眼,那样干净,那样真诚。
      她那隐隐破框而出的眼泪和破嘴而出的质问被她硬生生憋了下去,她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

      2007年的春节,秦和在家待了一周,哪里也没去。画室一开门,她马上回了画室。
      那年寒假,她也没见到南淮。
      三月初,校考结束。她没回学校,骗爸妈说机构里的文化课比学校里更好。就这样,顺顺利利地待到了6月。

      六月高考。
      考前一晚,南淮破天荒地给她发了信息。
      那心跳好似跳到了嗓子眼口,她颤着手打开,一看:高考加油!
      鼻头一酸,她回道:南淮,高考加油!

      考完那天,每个班级都在狂欢。他们脱下那穿了三年的旧校服,穿上自己最漂亮的衣裳赴宴。他们举着酒杯,大人模样;他们拥抱着,说永不分离;他们痛唱着,明天你是否还会想起……
      你说高考是什么?
      它使一群人分散,又使一群人相遇。
      不管你考得好坏,你都要去面对,大不了就上个破大学,大不了就复读。
      高考,它就是你人生中的一座桥,你爱过不过。

      那天晚上,南淮牵着谷沁的手走到她面前,目光沉沉又深邃,他说:“我们俩在一起了。”
      秦和啊,她记得她是笑着说:“恭喜啊。”
      可说完,那眼泪如开了阀门的水库,汹涌澎拜。

      再后来,她听她妈说南淮考上北京的一所985,他和他妈妈都要搬去北京了。她望着窗外几步之遥的南淮家,缓缓出神,她就知道他可以的,他那么聪明。
      谷沁也去了北京,她也如愿考上了外语院校。
      而秦和呢,她留在了南方。她没考上央美,就她没去北京啊。

      那大概是十年后吧,还没满十年的寒假,她见到了南淮。
      那么多年,他都没有回来。好似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可他又以那样鲜活的记忆留在她脑里。
      他带着他爱的人,离开了这座生活了十年的城市,北上读大学,此后再未归来。
      她失神地盯着那熟悉的挺拔身影,那瞬间脑子里是空荡荡的。
      他将刘海往后梳,露出饱满干净的额头和漂亮的眉骨。长大了,她才知道,他的骨相生的极好。他还是很好看啊,眉眼依旧,气质越发沉稳。他穿着一身得体合身的炭黑色西装,衬得身形颀长。商场里很暖,大衣挂在他左手手腕处。
      他低着头在看手机,俄而突然抬起了头往他身后望去,是轻柔的女声:“南淮。”
      他向那位女子走去,牵起了那女子的手。
      秦和往他身侧望去,那女子身穿一件米白色毛呢大衣,及腰的墨色长发铺展在背后。面容姣好娴静,与他母亲有着如出一辙的气质,和多年前初见时好似没有一丝变化。
      “南淮。”她低声喃喃,蓦地想起在那青葱时代里,她骑着她心爱的自行车向他驶去,大笑着喊他的名字:“南淮!”
      她怕他听不见,所以她总是大声的喊他。
      她看着他们向她走过来,她想转身,可是好像动不了,只能呆呆地看他们走来。
      “南淮,那是秦和吗?”
      南淮晃了晃神,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他往谷沁说的方向望去,眯了眯眼,看清后,低声:“是啊。”
      那嗓音悠远,含着无限慨叹,好似扯出了那深埋心底的朦胧记忆。
      是啊,她是他一起长大的邻居。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或许是因为愧疚吧。他后来才想明白,这个姑娘有多喜欢他,但他也很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这么喜欢他,他总是冷着一张脸,对她的笑都屈指可数。他年少时分不清爱情和友情,他本以为那是爱情的,可后来遇见了谷沁,他才知道,原来爱一个人是这样的。他是对不起她的,他辜负了那个女孩的喜欢,所以他一直没有回来。十年了,所有的恩怨欢喜终将消散。
      “秦和。”南淮看着那双平淡的双眼先出声,曾经那双眼望着他时总是含着深深的笑。女孩长大了,浑身的气质都变了。不好说是好是坏,总归算是陌生了。
      “南淮。”秦和回以淡淡一笑,她终于听到了那声让她午夜梦回时,戳着心窝子疼的叫唤。可她现在不疼了,十年的光阴治愈了那一碰就疼到歇斯底里的伤口。你看,她秦和都能对南淮笑了。
      “一个人吗?”
      “和我哥。”
      “号码有变吗?”
      “没变。”秦和笑着说,但那笑意不达眼底。
      一时间,气氛很尴尬。秦淮微微垂眸,瞥到了两人戴在中指上的对戒,不禁开口:“还没结婚吗?”
      南淮应道:“快了。”那声音是含着喜悦和期待的。
      旧人之间,没有期待的偶遇是尴尬的。好似强硬地把陌生人关在一间房,让他们聊天,说什么都不对劲。
      秦和的眼神和谷沁对上时,她蓦然地回忆起那曾经满眼真诚望着她的眼,眼前的双眸渐渐地与那记忆里的双眸重叠。

      高二上学期吧,刚入秋。
      那天正在上数学课,数学老师正讲得唾沫横飞时,一向镇定的谷沁举起手,慌张地说:“老师,秦和流鼻血了,怎么止不住啊?”
      老师忙走近,看着秦和汹涌而出的鲜红鼻血,说:“快去医务室。”
      谷沁马上站起来,和老师一人扶一边,将人扶到了医务室。
      刚开始秦和觉得流鼻血没什么,天干气燥。可纸巾一张又一张地按在鼻头上,这鼻血怎么流不停啊?她慌了。本来正专注于黑板的谷沁一转头见到秦和按着满手的带血纸巾,呆呆地望着她,她也傻了。
      秦和边走边问:“这么多血,我会不会死啊?”
      谷沁一听,带着哭腔吼:“你瞎说什么!”
      秦和听着这声,觉得不对劲。一转头,她的同桌眼眶通红,脸上挂着两行湿哒哒的泪。这一瞬间,她觉得,这个朋友啊,会是她一生得挚友了。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秦和想,初中偷偷看的小说,那些什么青梅竹马最后幸福在一起的小说,都是骗人的。怎么我的朋友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他们为什么要在一起?
      他们怎么能在一起?
      我那么喜欢南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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