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剑 两个世界》L月凌洁

4、镜子

　　北方之地向来就是是非聚集场所，要寻找一个人类女子很容易，但要寻找一个愿意离开居住之地只身前往荒凉之地工作的女孩即使是丰厚的酬金也无法吸引她们的兴趣。

　　北之地生活久的人们已经习惯了妖魔的突然袭击，也自然而然地在生活中学会了回避某些场所，比如伊斯力的根据地，它位于远离城镇的郊外，那儿自很久以前开始不断流传各种奇闻，时间一长即便是传说也能够阻碍人们的好心涉足此地。当人们提及那个方向的尽头，虽从未瞭解过，而心里对它却有种莫名的恐惧。

　　半天过去了毫无成果，伊斯力的情绪开始变化，他早已命令人将比茜的身体清洗干净处理好伤口等着人类女子到来，可是主角却迟迟不肯登场。时间是不等人的，在下午的时候伊斯力做了一个决定，既然对方不肯来，他可以带着比茜去最近的镇子上看看，相信人类看见如此外表可人女孩警惕心子都会松懈下来。可是比茜是大剑，这是唯一的存在的问题，这儿的人们无法辨认妖魔和觉醒者却可以通过眼睛的颜色认出大剑，她们害怕大剑，他们知道伴随大剑出现的一定是噩梦的开端。

　　比茜用空洞的目光看着伊斯力，她并不是在故意注视他，只是她目光的方向恰好对准了伊斯力而已。可伊斯力却有意识地觉得比茜的目光是向着自己的，即便他清楚那根本就不是这回事。他毫不介意地回视，在目视着比茜眼里的淡色眼瞳的一瞬间，他似乎有种被洞视的错觉，这让他的心变得更加焦躁。比茜淡淡的眼眸颜色很漂亮，尽管看上去很空洞失神，那是和菲斯娜完全不同的类型。菲斯娜的眼睛里常常会流露着对未知的害怕，虽说她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不需要畏惧任何事物，而她却自然地流露自己的软弱，很矛盾却让伊斯力觉得她是需要他的。

　　突然伊斯力想起了菲斯娜了。这几天一直顾着自己忙着而没有去看她，不知道她还好不好，还有在她身边的那个人类。说到人类，或许……伊斯力眼睛一亮，他想到法子了。如果是让拉基这个人类去寻找合适的人类女子说不定能成功，伊斯力太清楚自己手下办事的方式了，他们常常很骄傲自大从而让人类惧怕。

　　伊斯力叫来了拉基，菲斯娜也跟着拉基来到了他的房间里。当菲斯娜一见到伊斯力像是久别重逢了一般直扑到他身上，用手臂紧紧搂着伊斯力的脖子，看样子她很想念他。

　　“对不起，菲斯娜，最近很忙一直没能顾得上你。”伊斯力抱住了菲斯娜，笑笑且温和地对她说。似乎这个解释菲斯娜能够接受，她依偎着伊斯力的胸膛，闭上了眼睛，嘴角露出满足的笑意，以表示她原谅她了。伊斯力轻轻抚摸着菲斯娜的头发，回应着菲斯娜从身体传开的对他想念。

　　“啊！”拉基在背后发出细微的声响，他对眼前的情形有点难以应付，知道伊斯力特意找他必定有事，却不知道该如何打算眼前的这场重逢。他只好在原地干站着，左右为难。

　　“拉基，好久不见了。还好吗？”伊斯力转向拉基，亲切地问候道。拉基点点头，赶紧回答，“一切都好。”

　　“其实我这次要你来，是希望得到你的帮助。是关于一个孩子的事情。”伊斯力立刻开门见山说。他看到拉基脸上好奇的神色，知道他愿意协助，便决定将事情能够告诉他的部分详细解说。可他又担心拉基会发现比茜是大剑的事实而内心动摇。通过和拉基这段时间的接触伊斯力知道拉基正在寻找一位大剑，如果比茜的真正身份泄露了，拉基可能会离开这儿，那么对伊斯力来说会失去个有用的人类。那是损失。

　　他看看怀里的菲斯娜，再看看拉基，他准备带拉基和菲斯娜去见见比茜。可他又有点儿不放心菲斯娜的情绪，而对拉基也有点抱有保留态度，他小心地说，刻意绕开了敏感部分，只挑含糊的地方做解释，“那个似乎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而且很不稳定，想拜托你带她去附近的镇里寻找可以照顾她的人。”

　　“是个怎样的人？”拉基问。

　　“她是我在来的路上捡到的。很可怜的样子，好像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无论问她什么问题她都没有一点反应。我想让你去帮帮她。”伊斯力说到这儿，怀中的菲斯娜抬起了头，用无邪的眼睛看着他，她似乎听懂了什么，用手抓住伊斯力的衣角，眼里有点儿慌，像是害怕伊斯力会丢下她。

　　“放心，菲斯娜，我永远会和你在一起。”伊斯力用力抚摸菲斯娜的头，他看出了她的心事，在安慰她。菲斯娜终于安静下来了，她紧紧拉住了伊斯力的手不放，而伊斯力也没有想放手的意思。他带着他们去比茜的房间，在开门的一瞬间菲斯娜的脸色变了，似乎她与生俱来的优秀妖气感知力量让她尝出了比茜身上散发着让她讨厌的妖气，她像是看见了极其的东西，想冲上去将她撕裂，幸好伊斯力事先预料到此番情形并拉住了她，才能阻止菲斯娜破坏他的计划。

　　“她就是那个孩子？”拉基盯着比茜的脸喃喃自语，对他这个年纪的男生来说，称呼比茜是孩子显然不合适，他赶忙改口道，“您说的就是她？”

　　“对。”伊斯力一边说，一边注意拉基的眼神，拉基似乎很在意比茜的感受，他没有走近她，只是保持一定距离观察他。他的脸色和往常一样，伊斯力判断拉基并没有认出比茜是大剑。这和他事先让人为比茜换了普通的衣服加服用了压抑妖气的药有着重大关系。

　　“她眼里一点神也没有，一定是受了妖魔惊吓。很可怜。”拉基用夹杂痛苦的声音说，他想起了过去的自己也曾遭到这般遭遇而有了感同身受之感。他握紧了拳头信誓旦旦地对伊斯力说，“放心，您交代的事情我一定会好好做到的。”说完他就冲出了房间，向外跑去。伊斯力本想让拉基带着比茜一起出去寻找合适额人类女佣，可既然拉基认为他一个人就能够办到，伊斯力决定相信他。况且这样就成功了也能省去很多麻烦。

　　没过多久拉基就带着他认为的合适人选回来了，那是位上了年纪的婆婆，慈祥的脸上布满和蔼的笑容。

　　“伊斯力，她听完了我的要求就答应了。”拉基向伊斯力介绍这位女佣，“她叫幸。”婆婆向伊斯力欠身表示礼貌。这个人和伊斯力想象中的人选有着差距，伊斯力想要的是年青的女人，和这样显然年龄有些大了，然而眼下有总比没有好。他支开了拉基带着幸婆婆来到比茜的房间。比茜正对着窗外的昏暗的天空发呆，伊斯力一行人走进了房间她没有做任何回应。

　　“就是这个孩子，她被妖魔惊吓到意识不清了。”伊斯力装着怜爱的口吻对幸婆婆说，“您的工作就是好好照顾她，让她快些好转。她这个样子真的很可怜。”

　　幸婆婆点点头，她走到比茜身边轻轻将手放在比茜的手上。“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比茜将目光从窗外收回，她看着幸，面上无光，嘴角微微地动了下却没有发出声。伊斯力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幕，最后关上门将一切交给幸。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桌上的茶壶里没有热水了，他拿起茶壶接了水后挂在火炉上。

　　伊斯力有些无力地靠在沙发上，现在距离发出命令差不多二十四小时。被冰雪覆盖的北之地阿尔方斯看似平静，不安在深处蠕动。核心的镇上到处都是穿着单薄目空无人的行者，他们急匆匆地来往像是在赶路，事实上他们都是觉醒者，在到处招募同伴。人类虽然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而根据以往的经验每当这样的人出现在这儿做大幅度的活动，通常是暴风雨的预兆。

　　消息从北之地阿尔方斯传到西方和南方需要大约一天的时间，想必莉芙罗和露雪娜现在已经收到了伊斯力的挑衅了，她们会在第一时间作出反应。据伊斯力对她们的了解莉芙罗多半按兵不动只作出疑似中立的态度观望，而露雪娜则是强烈地回应。

　　伊斯力开始焦躁起来，他总是运筹帷幄地操控一切，而这次的成败关键不是在于他，而在一位大剑身上。在计划未成功前他无法放心，虽然他知道他的计划绝对会成功，最后胜利的人一定是他，但在胜利之前的黎明阶段对他来说从未如此地难熬。

　　他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挂在火炉上的水早已开了，而他却没有发现。忽然他感觉到门外熟悉的妖气，那来自于他最忠实的部下里卡鲁多，一定有新的进展了，他立刻快步冲到门边在里卡鲁多敲门前就打开了门。

　　里卡鲁多惊愕的脸出现他在面前，伊斯力没有意识到时他脸上的不安表情让里卡鲁多如此惊愕。而这位贴心的部下没有特意问候主人的不安，而是摆正了神情准备向伊斯力通报情况。

　　“在房间里很无聊，想出去走走，有事吗？里卡鲁多？”伊斯力看出了里卡鲁多的惊讶来自自己的失态，他恢复了镇定寻找借口。

　　“阁下，有进展了……”里卡鲁多还没来得及说完状况，听到这句话伊斯力立刻将它和比茜的状况联系在一起，瞬间推测出里卡鲁多接下来要说的话，并判断没有继续停留在原地听报告的必要，便丢下了他往比茜的房间赶去，里卡鲁多只好慌慌张张地尾随他。

　　推开门伊斯力见到了一副从未见过的景象。他看见比茜穿着一身黑色的洋服，长发被精心打理过了服帖地披散着，她安静地对着大镜子坐在前面的椅子上，宛如洋娃娃一般。她的眼神虽然还是空洞，却在伊斯力看来比起先前来有神多了。比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凝聚着自己的幻像脸上隐隐约约有了一种异样的味道，似乎是依赖还是安心还是信任，一下说不清楚。

　　“这是？”伊斯力有点搞不清状况，他问道。

　　“女孩子嘛，总是需要漂亮的衣服。”幸解释道，“所以我在来之前临时拿了些旧衣服。只是这儿好像没有镜子呢。要找到这样的一面大镜子很不容易。看看，女孩子看见穿着漂亮的自己，就算再怎样心情不好，也是会开心起来的。”

　　幸背对着比茜对伊斯力解释，她没有看见身后的比茜向镜子里的自己伸出了手。她用手抚摸着镜中自己的轮廓，脸上的安和越来越明显。她呆呆着对着镜子发楞着，用自己的手心帖子镜中自己的手心，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骤然伊斯力明白了所有。

　　“原来是这样。”他的眼神表现出了兴奋和成功的喜悦，他知道该怎么做了。“幸婆婆，您做得很好，接下来里卡鲁多会带您去您的房间，今天您也累了吧，去好好休息下。这儿交给我吧，看见她的情况有了好转，我也很想和她说说话。”伊斯力用温柔的嗓音对幸说。

　　幸被里卡鲁多带走后伊斯力走到比茜的身边蹲下。比茜还是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伊斯力伸出手抓住比茜的长发发梢末，他捏了捏，放下。

　　“你很想另一位吗？”他问比茜。他知道比茜此时看到镜中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孪生姐姐亚莉斯亚。她们自出生起就一直在一起，但现在分开了，就算是毫无自我意识的人突然失去了一直依赖拥有的东西，也会变得不安定。只可惜之前他却一直没有发现这一点。

　　比茜漠然地点点头。伊斯力嘴角上扬，她终于有了反应，他仿佛看见了成功的曙光。

　　“想见她吗？”他又温柔地问。

　　比茜仍旧点点头。

　　很好。伊斯力在心里想。“你叫什么名字？”伊斯力慢慢地说，仿佛在跟婴儿说话一般。比茜微微蹙了蹙眉，似乎看上去不是很会说话，却也看得出来她对这个问题有反应。

　　“你是怎么叫她的？是姐姐？还是妹妹？”伊斯力换了一种方式问。

　　“姐……姐……”比茜断断续续地发出了两个音调。

　　“她是怎么叫你的？”

　　“妹……妹……比……茜……”

　　“原来你叫比茜。”伊斯力低声说，这是他发现了问话的特殊方式，比茜似乎只有对提起亚莉斯亚的时候才会有回答。大约是组织一直训练她们同调的结果以导致于交流的时候都会采用猜测对方的想法的问话，以做到无时不刻地训练。组织的人真的有一套。伊斯力在心中感叹。

　　“她希望你怎么叫她？除了姐姐外？”

　　“亚……莉……斯……亚……”比茜一顿顿说。

　　她们叫亚莉斯亚和比茜啊。真是不错的名字。现在到了问题的核心，伊斯力想激发比茜心中对姐姐的期望。他向比茜伸手，把手放在比茜那只帖着镜面的手的手腕上。他靠近了比茜几分，用另一只手搭在比茜的肩膀上，像是抱着她。

　　“想念她吗？她现在在温暖的南方，你在寒冷的北方。你们距离很远，她正在去一个你无法触及的地方。你要怎么做呢？”比茜的身体突然颤抖了下，她的情绪有了微妙的变化，尽管只是在一瞬间，而伊斯力却察觉到了。这位姑娘本能地因为没有完成一直来的任务而有了变化，即使那是非常微妙的变化。她一直在做的大致是控制亚莉斯亚和她的妖力同调，现在另一个没有了，即使是毫无意识的她也会有所反应，组织一直在教她们同调却没有预料过她们俩个会分开，自然没有灌输她们分开后应该如何继续保持全无个人意识。也就是说没有个人意识是建立在双方在一起的情形的，万一有一个不在了，这座坚固的堡垒就会崩溃。

　　比茜无法做出回复，是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种状况。

　　“我们一起去找她，把她找回来，好不好？”伊斯力将比茜搂紧了些，让她稍微安心下。“放心，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直到你再见到她。”

　　比茜身体的颤抖在听见伊斯力的话后停了下来，她似乎开始安心，决定选择信任伊斯力。

　　这时伊斯力的眼神里露出了难以言喻的狡黠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