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双天下》安玲娜

5、夜市与出征

　　出征的前一晚，吴怨与吴敌带着将士们到夜市散心。几人穿梭于灯火阑珊的晚间京城，脚下的青石板路如月光映照的溪水般明亮。方承煜拉着发小楚皓以及和他打着打着打出感情的晋一一路向河边撒欢儿地跑。吴怨看着他们，不禁感叹：

　　“常有少年戏耍人间

　　天神地煞皆不可挡。”

　　吴敌微笑：“如果我没记错，这句话，是您十八岁生辰时二公主在您扇子上提的字吧？”

　　文采飞扬的二妹，一向最仰慕大哥。

　　“是啊，一晃都多少年了...已经时间长到那扇子上的话不再是形容我的了。”

　　“哎呀，别这么伤感，您在我心中，永远是少年！” 吴敌搂着吴怨的肩膀，咧着嘴笑着。

　　“你小子，当年逼你都逼不出半句话，现在人老了倒是甜言蜜语起来了。”

　　“您说谁老呢？您-”

　　“吴将军，南先生，你们给评评理啊！” 方承煜突然跑了回来，脸都气得鼓鼓的。

　　“怎么啦，跟个小媳妇儿似的，” 吴敌一脸不耐烦地问道。

　　“不是，我好不容易藏在身上几文钱想买点儿吃的解解馋，刚买过来就被那俩抢走了，您说我气-” 方承煜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撒腿就跑。吴敌跟在后面边追边喊，“你小子进军营还敢藏钱！是不是这几天没被揍够啊？！”

　　看着他们的背影，吴怨不禁想起了些本已埋藏在心底的回忆。

　　二十一岁前的每场夜市，都有人陪他逛。

　　煊武十六年，大皇子吴怨十八岁生辰那日刚好赶上每年一度的庆典，街道上格外热闹。于是，在生辰宴结束后，吴怨领着大大小小十一人翻墙离开了皇宫，奔向夜市。

　　“殿下，臣还是觉得不妥啊。” 言青一手牵着二公主，一手拽着吴怨，心里纠结得厉害。

　　“哎呀阿青，要我说你就是被管得太严了。咱们这么多人，能出什么事儿啊？再说了，今儿可是我生辰，还不许我热闹热闹？还有啊，我都说了多少次了，在外要叫我什么来着？”

　　“...老-老-”

　　”叫老父亲，” 白沐在言青身后冷冷说道。

　　“诶，乖儿子！”吴怨搂住了白沐的肩膀，被他略带嫌弃地瞪了一眼。白清看着自己这嘴损的兄弟，无奈地摇了摇头，可嘴角还是染上了笑意。

　　“好了好了，都跟紧点，这儿这么多人，可别走散了，”走在最后头的大公主督促着所有人往前走。跟在大公主身边走的，是比吴怨小四岁的吴国二皇子，吴悔。

　　对自己的决择无怨无悔，这是煊武帝对儿子的期望。

　　“悔儿快到大哥这儿来，哥给你买糖葫芦！”

　　语音刚落，吴悔就窜到了吴怨怀里。吴怨把弟弟背了起来，转了几圈。

　　这四位皇室子弟虽然是偷溜出门，但每人都跟了个护卫。言青是二公主的贴身护卫，每日形影不离。那时还被叫做小李的吴敌已经是吴怨的小跟班了，也成天围着他转。大公主与二皇子的护卫，一个叫卫昀，一把凌霄剑曾击退敌军三十二人，后因负伤而离开边关，成了二皇子的护卫。另一个是户部侍郎的大公子林韩，有百步穿杨的本事却并不爱习武，奈何家中逼迫才勉强到宫里谋差事，阴差阳错成了大公主的护卫。这二人自从当了护卫以来，整日被吴怨要求与他切磋，以吴怨的话说，这原因在于：“保护我大姐二弟的人，武功必须永远处于人上人的水准。” 不过，这打着打着也就打出感情来了，如今二人都愿意叫吴怨一声老大了。

　　随行的剩余一人，是从封地远道而来的小世子吴忧，一同随父王来给大皇子贺寿。这人不爱说话，整日处于一与世隔绝的仙人状态，也就吴怨说的些损人不利己的话能时不常地将他激怒。

　　这群家世显赫性格鲜明的惹事精时常穿梭于大街小巷，不过似乎也没人能意识到他们的身份。

　　“各位，今儿是我生辰，本皇-公子出银子让大家吃好喝好！什么烤羊蹄，桂花糕，小糖人，烧饼，烧酒都管饱！”

　　“老大英明！”卫昀撤嗓子一喊。

　　“我在酒楼为大哥定了包间，大家买好东西后去那儿集合吧，”吴忧说道。所有人应了一声，便纷纷去逛夜市了。

　　“也别乱买东西啊！白沐白清，吓人的面具千万别再拿了，老卫你少让悔儿拿糖啊！” 吴怨冲着人群中喊着，心想：当老大就是不省心啊。

　　人走光后，吴怨掏出包瓜子，分给了站在旁边的吴敌。“走，看戏去！”

　　庆典夜的戏，自然比平日精彩不少，尤其是因为戏班子的头牌会在这一天连唱两场。这头牌名唤飞儿，是位奇女子，既能唱旦也能唱生，一双凤眼诉说风情万种，漫天的孔明灯都不及她有看头。

　　吴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决定了：这辈子，定要把她娶进门！

　　“喂，怎么站这儿都能发呆啊？”

　　吴敌一嗓子把吴怨拉回了现实。他两手拽着仨人，跑回来找吴怨了。

　　“这明天还得出征呢，我看大家都消停点儿回家睡吧，”吴敌边叹气边说着，“跟父母，兄弟姐妹多待会儿，好好的告个别。”

　　“吴将军...”

　　“赶紧回去吧。”

　　三个小兵没有反驳，老老实实地回家了。吴敌拉着吴怨，往府邸的方向走去。

　　“是不是又触景生情了？”吴敌问道。

　　“啊？没有，怎么会。我就是好久没回来，不太适应。”

　　“...殿下。”

　　吴敌停了下来，向吴怨弯腰行礼。

　　“末将，不能再随行左右，只望殿下保重身体，能了却自己的心愿。”

　　吴怨被这突如其来的严肃正经吓了一跳，赶紧扶吴敌起来。

　　“你这是干嘛，别这样。我说过，以前也好现在也罢，我们是朋友，是过命的同袍战友，不是君臣。”

　　吴敌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吴怨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战场上刀枪无眼，你虽有一身本事，却也经不住岁月的磨练。凡事不要急功近利，保住性命才最要紧。”

　　吴敌笑了：“待我凯旋归来，殿下陪我回江南玩儿，好吗？”

　　“...就这么说定了。”

　　第二日，吴敌率领一万精兵出发前往边关支援。那天清晨，百官皆跪在宫殿前，见证了皇上将“吴”字帅旗与佩剑交与吴敌。众人听到“唰”的一声，宝剑出鞘。

　　“天佑我国，战无不胜！”

　　“天佑我国，战无不胜！”

　　宫殿外，百姓从皇宫门前排到了城门下。有单纯来看热闹的闲人，有真的心系国家的热血青年，也有那泪水染湿了衣裳的家属。当然，也包括了混入其中的吴怨。他站在城门下方，不仅看到了骑着高马离开的吴敌，也看到了城门上送别将士们的二公主。她抱着的，是与言青的幼子。她湿着眼眶，却不是为眼前人哭泣。她，也曾满怀期望地目送丈夫出征，可那期望换来的，却是一生一世，等一不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