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下漏月光》肉炒肉

5、陆尹

　　正如何柠所说，顾温盛和姜阮第二天就带着三个孩子和何柠回了绥城。谢梓笙还要在京市参加一场颁奖典礼，所以顾家人把谢梓筝也带着一并同行。南洲臻回了部队，沈林疏则和霍宇琛一起去了一趟海市。那里有一场重要的竞拍，沈林疏早早就把这段时间空了下来。

　　顾蔓言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过绥市了，但是老宅里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熟悉的，比在京市住在姑姑顾温芸那里要自在许多。谢梓筝没有和她一起，顾蔓言回绥城先在家里待了两天，睡到十点起床看看书浇浇花，中午吃过午饭就练会儿琴，再陪着自己养了几年的一只布偶猫玩一会儿，准备吃晚饭练瑜伽睡觉。

　　后来出门见了两个中学时的朋友，陆尹算是除了谢梓筝之外她最要好的人。陆尹后来在法国学服装设计，去年毕业回国后在绥城开了一间自己的工作室，有她的名模母亲“撑腰”，现在在国内设计界也算小有名气。

　　顾蔓言此时就在陆尹的工作室里，被夏稚阳撑着让陆尹给她量尺寸。夏稚阳是陆尹同母异父的妹妹，现在还在念高中个子却长到了一米七，留着利落的短发，五官受到德裔父亲的影响深邃而英气。顾蔓言一大早就被叫过来，现在揽着夏稚阳的脖子昏昏欲睡。

　　“舒舒，这次曼祐哥婚礼你见到他了吗？”夏稚阳抱着顾蔓言的腰，年岁的增长不仅仅体现在年龄这个数字上，顾蔓言的身体柔软纤细，该有的曲线却都也曼妙迷人，夏稚阳的脸有些红，却忍不住低头去闻顾蔓言耳后的香水味。

　　“谁？”顾蔓言轻轻打了个哈欠，脑子却好像突然转了过来，睁眼抬起身子让自己离开了夏稚阳的怀抱，“见到了。”

　　一旁陆尹一下子抬头看过来，语速也有些急：“你见到沈林疏了？”顾蔓言点点头，陆尹又问：“他跟你说什么了吗？不是，舒舒，你没有做傻事吧？”

　　顾蔓言轻轻笑了一下，“我能做什么傻事啊？你太紧张啦。”顾蔓言转投入陆尹怀中，脸贴在她的肩颈处撒娇，“你也不要一直想着这些事情，他什么都不知道，之后的一切都是我自己选择的，你说是不是？”

　　陆尹翻了个白眼抬手拍了一下顾蔓言的脑袋：“顾蔓言你跟我说实话，沈林疏是不是说什么了？”

　　“噢——”顾蔓言眨了眨眼睛，“他请我吃糖了。”

　　“顾蔓言！”陆尹有点生气。

　　“知道了。”顾蔓言点点头，重新伸手抱住了陆尹，“我不会再喜欢他了，我已经长大了。”

　　沈林疏在顾曼祐的婚礼上，给顾蔓言递来了一颗糖，顾蔓言把那颗橘子汽水糖收下了，没有必要和能让自己开心的东西过不去。顾蔓言熟练地拨开糖纸把糖果放进嘴里，然后对沈林疏说：“林疏哥，我已经长大了。”

　　这段对话追其根源，是沈林疏救起顾蔓言那天，他被顾蔓言叫卧室里去。小姑娘已经收拾好了，擦干了头发，穿着白色的公主睡裙躺在床上，抱着一只和自己几乎一样大的玩具兔子。沈林疏刚想问她有什么事，就听见小姑娘喊自己：“阿疏哥哥。”

　　沈林疏应了一声，半蹲在床边问她：“不是叫我沈哥哥吗？”

　　“那是之前不知道哥哥的名字嘛。”顾蔓言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握住了沈林疏搭在床边的手说：“阿疏哥哥，我哥哥说，阿疏哥哥没有自己的妹妹，所以也会像哥哥对我好一样一直疼我的。”

　　沈林疏确实没有妹妹，沈家连着三代都是独生，他仅有一个堂姐从小跟着姑父生活在加州，和他来往不算频繁。谢梓筝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就有点怕他，顾蔓言其实之前和他也只是有几面之缘的关系，但是看来小姑娘被家里带得天性善良，因为今天这出事对他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沈林疏不是那种喜欢交朋友的人，但是这是顾曼祐的妹妹，小姑娘长得又讨人喜欢。沈林疏便点点头，笑着说：“嗯，阿疏哥哥也会像你哥哥那样一直疼你的。”

　　“人家以后是要疼自己老婆的，哪有你哥这个闲心一直对你好。”顾曼祐有点吃醋，难得地对顾蔓言说了一句气话。

　　顾蔓言好像很失望，一对漂亮的杏眼泛着水润的光泽，望着沈林疏，仿佛在向他求证顾曼祐所说的真实性。沈林疏觉得好玩，她才八岁，也不知道能不能理解往后岁月中可能会经历的情感生活。但是他不能对小姑娘说谎，顾曼祐所说的情况是真实的，如果他之后有了喜欢的人，一定只会把她放在情感的第一顺位。

　　沈林疏仔细思考了一下，在顾蔓言几乎要生气闹别扭的时候对她说：“在你长大之前，在你长大到有别的人可以代替哥哥对你好之前，我会一直疼你的。”

　　现在她已经长大了，顾蔓言心里悄悄想，虽然还没有找到那个“别人”，但是自己已经不需要沈林疏的关心了。

　　“舒舒”陆尹听完顾蔓言的话，皱起了自己细细的眉头，轻轻喊了她一声，“你是不是现在还喜欢沈林疏呢？”

　　“喜欢啊。”顾蔓言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在好友面前说假话，但是这一句“喜欢”她又表达得轻描淡写，“但是就是因为还喜欢，所以这么多年过去我反而想通了。以前的感情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他又不知道，也不喜欢我，当年他出国也不是因为我，更不会因为我而留下。所以何必这么在意这件事情呢？爸爸妈妈，哥哥和小昀，还有你们，都已经担心我这么久了，我不会再为了一份注定属于别人的感情让真正在意我的人担心了。”

　　陆尹“嗯”了一声，摸了摸顾蔓言柔顺的长发，“可是舒舒，你认识沈林疏的时候只有八岁，他出国那年你也只有十六岁，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孩子。你现在已经长大了，如果，我是说如果，沈林疏喜欢上你了呢？”

　　顾蔓言愣了一下，好像从来没有想到过这种可能，就在夏稚阳忍不住要开口转移话题的时候，顾蔓言轻声说：“陆陆，我们以后可以不要讨论这个可能性吗？”

　　*

　　沈林疏在海市待了四天，确定项目不会再有别的意外之后就回了京市，并在返京当晚回了本家和父母一起用餐。

　　沈斯归不可避免的在吃饭的时候提起了顾曼祐的婚事，并明里暗里催了一下沈林疏。沈林疏照旧只是随便答应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

　　萧苒之前没有催过沈林疏什么，但是听他这样无所谓的态度，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沈林疏一句：“阿疏，身边这么多女孩子，你就没有一个能看得上的吗？”

　　“妈，不是看不上。”沈林疏放下筷子认认真真回复母亲的问话：“我就是没有什么感觉。曼祐给我们讲过他和他太太之间的故事，我觉得，这么多年来，见过这么多人，我真的没有过那一种感觉。”

　　萧苒有点失望，但又不是不能理解，他和沈斯归当年也是自由恋爱，她不愿意逼迫沈林疏去娶一个自己的不喜欢的女孩。这样对沈林疏不好，对那个女孩也不公平。萧苒想了想，又问：“我记得梓笙不是有个妹妹吗？”

　　沈林疏有点哭笑不得，“妈，小筝这才多大？”

　　“哦，你妈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一件事。”沈斯归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像是唠家常一样问了一句：“曼祐的那个妹妹，叫舒舒吧？她最近怎么样了？”

　　沈林疏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爸也知道舒舒的事？”

　　“曼祐带舒舒出国的时候联系过我，问我有没有推荐的心理医生。”沈斯归看沈林疏的表情不太对，又多问了一句：“怎么，曼祐之前没跟你提起过？”

　　沈林疏摇摇头，“我听笙哥和阿琛的意思，舒舒现在应该已经有了好转。”

　　提到顾蔓言的事情，萧苒的心情也有些低落，便对沈林疏说：“以前咱们还在绥城住的时候，我记得舒舒除了曼祐就最喜欢你了，也不知道这次舒舒回来会待多久，你有空多带她出去转转啊。”沈林疏刚打算说什么，萧苒又说：“诶，舒舒现在想不想找男朋友呀？”

　　沈林疏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你想给她推荐谁？”

　　萧苒一脸理所应当，“还能有谁，宇琛呀，不然还能是你吗？”沈林疏突然想问自己怎么就不行，萧苒已经给了他回复：“就你这个臭脾气呀，看谁都不顺眼的样子，还是别去祸害人家姑娘了。”

　　沈林疏听了有点咬牙切齿：“哦，是吗？”

　　不过得到了母亲的指示，又因为之前南洲臻他们的那番对话，沈林疏还是决定把手头的一些工作放一放，去绥城去看一看顾蔓言。去之前沈林疏还去了一趟城郊别墅，想取经获得一些讨好小姑娘的技巧。

　　萧老夫人听说沈林疏要去绥城，左想右想，自亲跑进厨房给顾蔓言带上了一份蛋糕和自己亲手做的饺子。沈林疏看了一眼问：“橘子味儿的？”

　　“亏你记得舒舒最喜欢吃橘子。”萧老夫人心情很好，对外孙说话也亲和了许多，“阿疏，我跟你讲，这个东西你一定要亲手交给舒舒的哦。”

　　沈林疏饶有兴趣地多问了一句为什么，萧老夫人便冲他翻了个白眼说：“你傻呀，你带着舒舒喜欢的东西，去看舒舒，人家才会愿意多陪你聊两句话呀。”

　　“外婆，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沈林疏觉得好笑，自己母亲觉得自己只会祸害人家姑娘，外婆却老想着让自己赶紧去祸害这个小姑娘。“我对舒舒没有那个意思。”

　　萧老夫人生气了，推了沈林疏一把让他赶紧走，推到门口又拉回来很认真地说了一句：“阿疏，外婆和你说，有些人错过了，你真的会后悔的。”沈林疏没有多说什么，和萧老夫人道别后就离开了，当天下午便乘飞机到了绥市。

　　沈家已经很久没有回过绥市的老宅，沈林疏自己偶尔要到绥市出差的时候，为了出行方便也会住在酒店。这次回绥城，便只联系了老宅的管家，简单清扫了一下会客厅的自己幼时的卧室，没有太费劲去打扫别的地方。

　　到绥城已经很晚，沈林疏决定第二天再去顾宅拜访。他提前给顾曼祐发了一条信息，却没想到顾曼祐回过来电话说自己陪父亲和弟弟一起去参加一个商会，母亲则和何柠一起去了姜家的祠堂。他问顾曼祐什么时候回来，顾曼祐只说不确定，不过又说：“舒舒在家，你可以先去看看舒舒。”他没有拒绝。

　　沈林疏拿着外婆给的“通行令”畅通无阻地进到顾家后院找到顾蔓言的时候看到小姑娘窝在阳光房的秋千里看书。之前在京市看到顾蔓言的时候，她穿得都比较“大家闺秀”，长长的头发只在发尾烫了几个比较大的卷，看起来很温柔。没想到今天顾蔓言竟然穿了一件很宽松的姜黄色卫衣，搭了条浅灰色的针织阔腿裤，头发烫成了蓬松的羊毛卷，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顾蔓言看到沈林疏还有点惊讶，把书合起来放到了一边的小桌上，人也从秋千上起来往沈林疏这边走，走到沈林疏面前的时候还往他身后看了看，好像是很疑惑怎么没有人跟着他一起进来的样子。沈林疏只觉得这样的小姑娘很可爱，便一直一言不发等着顾蔓言说话。

　　好在顾蔓言也明白他不说话的意思，摸了摸自己卷卷的头发问沈林疏：“林疏哥？你怎么来了？我爸爸和哥哥还有小昀都不在呢。”

　　“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