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下漏月光》肉炒肉

3、笑容

　　何柠在三楼顾曼昀的房间里找到顾蔓言，她正盘腿坐在顾曼昀的床上听他讲话，顾曼昀讲的很慢，顾蔓言却听得很开心，时不时弯起眼睛笑，偶尔还能听见笑声。这在何柠看来是很难得的，她有点不想去打扰顾蔓言了。顾曼昀却已经看见了她，又喊了她一声，何柠只好走进去，却看见顾蔓言还像刚刚那样笑着也喊了她一声。

　　何柠很惊讶，对顾曼昀说：“怪不得你哥时不时还会吃你的醋，舒舒真的很喜欢你啊。”

　　“哥哥其实也很喜欢我的。”顾曼昀很开心，趴在床上搂住顾蔓言的腰，说：“我是弟弟嘛”

　　何柠想了想，便开口问：“小昀考不考虑一下到英国来念书？舒舒平常很想你的哦，你哥哥也是。”

　　何柠却没想到这话让顾蔓言一下子恢复到平常那种笑着的样子，就是浅浅的微笑，却让人没有一点快乐的感觉。顾蔓言说：“小昀要在这边陪爸爸妈妈呀，我和哥哥都跑那么远，本来爸爸妈妈就已经很难过了，小昀怎么能再离开。”

　　何柠有些不知所措，顾曼昀看了她一眼，转头又对顾蔓言说：“我会和爸爸妈妈一起多去陪陪姐姐的。而且姐姐，你之前答应过我等毕业了就会回绥城和我一起的。”顾蔓言闻言揉了揉顾曼昀的头。

　　何柠嗯了一声，觉得有些尴尬，便说了一句“你们聊，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闷闷地下楼了。

　　楼下是何家人来接何柠，何柠没有陪父母坐着聊多久便被哥哥拉到一边去说悄悄话。话题除了问顾曼祐对自己好不好，当然还有沈林疏今天在南城饭店问起顾蔓言的事情。

　　何柠听完有点惊讶，“沈少爷说什么？舒舒对他有意思？”何炘点点头，也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何柠仔细想了想今天两人的互动，犹犹豫豫地说：“不过今天舒舒跟我说，她小时候被程芯故意推下水，就是沈少爷救了她。”

　　这下何炘能理解了，“如果真有这事，小女孩子春心萌动也不是没有可能。”

　　何柠瞪了哥哥一眼：“胡说什么，舒舒那才几岁，估计是沈少爷自己想多了。”她回头看了一眼从楼梯上走下来的顾蔓言，小声对何炘说：“不过我看沈少爷也有点问题，今天沈少爷和曼祐在院子里说话的时候刚好遇到方准程，这个方准程，我真是没想明白，顾家家里人这么疼舒舒，原来怎么会选这么个人做舒舒的未婚夫？”

　　“你哪天问问你老公不就知道了。”何炘翻了个白眼，“你倒是接着说啊，五哥怎么了？”

　　“哦，方准程说了两句难听的话，我看曼祐挺生气的，舒舒是不大开心，沈少爷——”何柠想了一下措辞，接着说：“沈少爷让身边一个保镖，把方准程之间扔出去了。”

　　何炘瞪大了眼睛，方家可是就在顾家边上，没想到沈林疏连老一辈的面子都不给。

　　何炘瞅了一眼坐在顾曼祐边上的顾蔓言，室内开着暖气，她穿着一件薄薄的香芋色针织开衫，下面配奶白色的直筒裙，褐色的长发卷卷的披在身后，有一边的鬓发落在肩上，遮住了大半边脸，透出一个小巧的鼻尖。

　　真是个漂亮的姑娘。

　　何炘又凑到何柠耳边问：“蔓言什么反应？”

　　何柠摇摇头，“没什么反应。”

　　何炘有点惊讶，“连惊讶、感动、脸红这种都没有吗？”

　　何柠想起方准程爬起来的时候听到的顾蔓言的笑声，还有沈林疏盯着顾蔓言看的时候她有点微红的脸颊，心沉了沉：“舒舒的表情，我有时候也不知道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不过……”何柠朝何炘笑笑，“我们明天办完酒席，后天就要去绥市了。”

　　“你也觉得五哥对蔓言有意思，是不是？”何炘挑起一边眉毛，“诶，小柠，你去找曼祐打听打听？”

　　何柠没再说话，走回客厅直接坐到了顾曼祐的另一边。顾蔓言这个时候转头看了何炘一眼，对着何炘微微点了下头。何炘本来举着手机装作发消息的样子在偷拍顾蔓言，看到顾蔓言这一下看过来，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到地上，却又看到顾蔓言露出了一点惊讶的表情。

　　何炘突然明白了何柠那句话的意思——不知道顾蔓言的表情是真的还是假的。顾蔓言刚刚看着他的那一系列表情，就好像只是一个被植入了程序的机器，看到他就应该微笑着礼貌点点头，看到他的窘事就应该露出一点惊讶但是没有嘲笑意思的眼神，然后微笑着礼貌地转过头去。所有动作都完美地合乎一个大家闺秀应有的礼仪规范，但是却好像没有感情。

　　何炘忽然觉得沈林疏的道路遥远漫长。但还是把刚刚拍到的顾蔓言的正面照发给了他。那边很快回过来一个电话，沈林疏声音有点闷，直接开口问：“怎么回事？”

　　何炘赶紧解释：“我陪父母到顾家这边来接我妹妹，刚好看到蔓言。”

　　沈林疏嗯了一声，说：“我是问，你发她的照片给我做什么？”

　　“啊？”何炘愣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何炘。”沈林疏好像很无奈似的，轻轻说了一声：“你想多了。”何炘这次更不好开口了，好在沈林殊并没有怪他的意思，电话那头嘈杂了一阵子，何炘听到沈林疏说：“我还是那个意思，不要乱想，不要乱问。”说完就挂了。

　　何炘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给沈林疏发了一条消息过去：五哥，听说你对蔓言有救命之恩？

　　过了一会儿沈林疏回过来一串数字，应该是个电话号码，何炘不解，发过去一个问号，沈林疏只回过来一段语音，何炘不知道怎么没注意直接点开了公放，沈林疏的声音还是冷冷淡淡的，说了五个字：宋局的电话。

　　何炘心里咯噔一下，何家最近的工程，他一直在联系宋局，没想到沈林疏直接把人家私人电话给他了，好在公放声音不大。何炘回了个谢谢过去，把手机收起来，抬头却看到顾蔓言刚好坐在自己对面，和他对上眼神，又弯弯嘴角笑了一下。

　　何炘心里有点发怵。

　　*

　　何家人走后顾曼祐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到了客厅突然又退回楼上敲开了顾曼昀房间的门，顾蔓言坐在一边的懒人沙发上在给顾曼昀讲故事，听到敲门声回头冲着哥哥笑了。

　　顾曼祐一手揉了一个人的脑袋，问顾蔓言说：“要不要和哥哥出门玩一下？”

　　“这么晚了——”顾蔓言看了一眼左手腕上的手表，“而且明天就是哥哥的婚礼了，你找朋友办单身party了？”顾蔓言的眼中带着一些笑意。

　　“可以这么理解吧，单身party。”顾曼祐忍不住笑出声，又说：“你不是之前也说这次回来想见见笙哥吗？我去和笙哥他们聚。”

　　说的是顾曼祐出国前玩得好的那一群人，顾家在绥城的老宅附近住的人非富即贵，小一辈年龄相仿，自幼玩在一起，关系也都不错，其中最要好的便是南洲臻、谢梓笙、顾曼祐、霍宇琛和沈林疏这五个人。

　　除了弃商学医的顾曼祐之外，其余四人现在大多继承了祖业。南家在军政界名声不错，南洲臻现在也是一名现役军人，按照顾曼祐的说法，有点神出鬼没。谢家是文艺世家，谢梓笙在今年春天刚刚拿下柏林影帝，倒是不辱他母亲最年轻影后的名声。

　　霍宇琛和沈林疏年纪最小，也都已经去了家里的公司，只不过霍家后来把中心放在来海市做国际贸易，霍宇琛也常忙得不见人影。

　　沈林疏出国很早，但顾曼祐至今定居海外，现在算下来倒是他们两人之间最陌生。

　　顾蔓言眨了眨眼问：“你和笙哥他们聚呀？那我去干什么？”

　　顾曼祐盯着顾蔓言沉默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才又拍了拍顾蔓言的脑袋说：“哥哥知道了，和小昀不要聊太久，早点去休息，知道吗？”顾蔓言和顾曼昀一起点头，顾曼祐又对顾曼昀说：“好好陪你姐姐一下。”

　　聚会定在离城郊别墅区不远的一家酒庄，顾曼祐是最后一个到的人，一进门就被罚喝了三杯。
　　霍宇琛嚷着说罚酒的杯子太小了，让顾曼祐重来，被沈林疏拦下：“曼祐明天办婚礼，你不给他面子，也该给你未来的三嫂一点面子，是不是？”

　　“老五现在比老四成熟多了，总裁和副总就是不一样，老二，你看呢？”南洲臻也把杯中的酒饮尽，从夹克口袋里掏出一支雪茄，还没点火就被顾曼祐抽走了，“干什么？”

　　“我等下回家还要去看看舒舒，大哥忍一忍。”顾曼祐给南洲臻递过去一盒薄荷糖，盒中的糖粒晃动相互碰撞，也把南洲臻仅有的一点点不满压了下去。顾曼祐又看向谢梓笙说：“还好笙哥没有带小筝一起来。”

　　“她说明天要见到舒舒了，得好好休息一晚上，不然舒舒太漂亮，她怕自己想找个地洞钻下去，都不好意思参加你的婚礼了。”谢梓笙的妹妹谢梓筝比顾蔓言小一岁，两人的关系一直很好。提到自己妹妹，谢梓笙的目光也温和了许多，又说：“上次小筝和舒舒聊视频，舒舒和我也打了个招呼，我看她现在状态还不错。”

　　“嗯。”顾曼祐为自己又倒了一杯酒，没有急着喝，靠在沙发上长舒了一口气：“比原来好了不少，今天方准程闯进来——”

　　“舒舒见到他了？”霍宇琛的语气听起来有点生气，沈林疏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见到了，但是好像除了方准程说了两句难听的话，舒舒对他这个人出现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顾曼祐指了指沈林疏说：“阿疏也在，阿疏觉得呢？”

　　沈林疏摇摇头说：“没看出来。”

　　“是我们在国外待太久，刚回来懈怠了。之后我不会再让方准程出现在舒舒面前了。”顾曼祐这时才把那杯酒喝掉，又笑了一下说：“诶，你们叫我来总不是想一直聊舒舒吧？想跟舒舒聊天的明天再来排队啊。”

　　沈林疏一直坐在另一头的沙发上，淡淡地望着顾曼祐。他出国的前一天，也是在这个酒庄，这个屋子里，这个位置上，他看着顾曼祐从谢梓笙身边挪到自己边上坐着。

　　顾曼祐不想打扰到那一头的热闹，轻声对沈林疏说：“阿疏，我觉得，舒舒有点喜欢你。”

　　沈林疏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那天的场景，但是现在又坐在这里，看着坐得离自己远远的顾曼祐，沈林疏脑子里的记忆忽然又清晰了起来。他记得自己对顾曼祐说：“我对舒舒的感情，和宇琛他们没有不同。”

　　“我当然没有怀疑你的心思，当然，如果你们真的能有这个可能，我也不会反对，但是——”顾曼祐突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想到顾蔓言最近的表现他心里就乱糟糟的。

　　“放心吧。”沈林疏笑了笑，说：“我马上要去美国了，会不会回来还不一定。”

　　顾曼祐很惊讶，他知道沈林疏因为这件事一直和家里人有争执，“伯父定下的？”

　　“嗯，包括两家的长辈，还有我姑姑一家，全都要走。”沈林疏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他接着说：“所以，你放心吧，就算你说的是真的，舒舒年纪还小，她会忘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