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纹莲花楼之轮廓》九叶叶

10、009.光影里的轮廓

　　虽然钟从伟在场外想要帮助笛飞声跟李莲花，但他这一枪开得并不好，从他枪里打出的子弹穿过火烧的区域，竟然开始扭曲。

　　钟从伟不是神枪手，为了打中怪异的“蘑菇人脸”，他选了一个比较有把握的距离，可钟从伟没有想到，那子弹会扭曲。

　　扭曲的子弹歪了方向，往笛飞声的腰侧去了。笛飞声的眼睛现在能看清一点，不过那些占据视线的黑团分在他眼睛两侧，他耳闻了风声，却并未见到那枚急速飞行的小小子弹。

　　但李莲花看见了。

　　李莲花现在的眼神要比笛飞声犀利，他叹口气，手里本来与菌丝纠缠的树枝丢了出去，和那枚子弹撞在一起，树枝断了，子弹也弹飞落在地上。

　　钟从伟一直在外面胆战心惊，结果就看到了这么一幕，他傻眼了。

　　李莲花瞥着他说：“你不要乱动，退远一点。”
　　钟从伟满身的枯枝跟树叶，傻愣愣地拿着手电筒，退了好几步。

　　从地上窜起的菌丝四下乱舞，笛飞声越打越来劲，几乎一人就吸引了整个火力，李莲花见状从旁边掠过，先拉过被肉团吞下大好头颅的几个同事，翻掌拍飞上面的肉团。这些同事已经双眼翻白，脖子后流出好大一片血，李莲花把人拽住丢给钟从伟。

　　钟从伟本来还傻愣，这会连忙做起急救，他担心所里出事，除了手里的手电筒，还带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其中就包括急救包。

　　李莲花救完同事，又去救被吞了一半身子的崔所，但时间过去这么久，这人很可能是救不回来了，不过他没有放弃。笛飞声眼前所视越来越清晰，抬手一拍就打得那东西一阵颤抖，李莲花叹气，问他，“你的功力是不是恢复了几成？”

　　笛飞声目光大炽，“你怎么知道？”
　　李莲花叹了口气，没说什么，溜到“蘑菇人脸”底下，他过来时不知又从哪摸来一根生锈的铁棍，一棍子戳在“蘑菇人脸”的菌盖上。

　　“蘑菇人脸”像个人一样，大概很痛，菌盖皱起来，崔涛就连带着一些黏糊糊的粉色液体流到地上。因为有笛飞声这一输出的火力在，李莲花飞快地一把把崔涛拖了出来，他本来是想带着崔涛跑到钟从伟那边，可崔涛头顶的肉团突然就对着李莲花张开血盆大口！

　　这肉团居然跟之前的不一样，已经长出人脸，李莲花眼疾手快，他手里还拿着那个生锈的铁棍，抬手一挑就把肉团从崔涛后脑勺挑出来。肉团被一挑而出，落在地上，蠕动几下，李莲花一棍子戳下去，一股粉色喷溅出来，溅到李莲花的衣服跟手腕上，味道浓烈。

　　李莲花接着去拉往前栽倒的崔涛，崔涛的后脑勺出现一个巨大的洞，洞里正在流出一些粉色状的液体，却不见鲜血或是脑浆，再一看崔涛的脸色，这人依旧翻着白眼，手脚冰凉，已经死了。

　　李莲花叹了口气，心里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笛飞声正和那怪物战得尽兴，虽然这怪物不是人，但以这怪物难缠的古怪，完全比得上李莲花当年，这让笛飞声这个武痴越战越勇。

　　李莲花慢吞吞将崔涛的尸体拖到钟从伟旁边，钟从伟脸色都吓白了，看着崔涛后脑勺那个大窟窿不敢说话。李莲花将尸体放下，观摩一下场中打架的两人，“你说，他能不能打赢那个怪物？”

　　钟从伟听李莲花突然说话，吓了一跳，不过他胆子比较大，往怪物那边看一眼，再看一眼，却发现李莲花正在左右张望，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迷茫地说：“我觉得……打不赢。”

　　按照钟从伟多年的游戏经验，李莲花方才那威武的样子怎么也应该和那个被他错认成张子齐的人一起并肩作战，可让他摸不着头脑的是李莲花拖着崔涛的尸体过来后，他突然就没有向前冲的念头。

　　这让钟从伟很急，如果不是他没有能力，怕再来一枪把火力输出给干翻了，他早就冲了上去。

　　李莲花正在火烧这一块区域与钟从伟脚下这块没有被火烧到的地方来回走来走去，走来走去。他古怪的举动不但让钟从伟很是疑惑，连在和怪物打斗的笛飞声都忍不住移了下目光过来。

　　钟从伟见李莲花还在走来走去，终于忍不住问：“你在干什么？”

　　李莲花“啊”了一声，看向他，“之前在这个圈里呆久了，眼睛突然就有些看不清，出去了又好一些……”

　　钟从伟很是茫然，跟着进了一下火圈，发现没有什么变化，疑惑地问着：“我不会啊。”

　　李莲花看他一眼，又跳进了那个被火烧过的圈子，这里面的景物微有扭曲，他叹口气，“要是笛飞声全盛时期，也许真的能一掌杀了这怪物。”

　　钟从伟听得疑惑不解，但他能闻到一些李莲花身上沾着的粉色液体的味道，那是一种很香的香味，像那怪物的一种分泌物，却不知是用来做什么。钟从伟闻了一会，居然有点头晕。

　　李莲花开始往“蘑菇人脸”的方向走过去，笛飞声打斗之余还有闲心去看他，他从未小看过李莲花，这人兴许是发现了什么关键。不过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笛飞声觉得自己眼前的黑影似乎越来越淡。

　　李莲花从笛飞声和“蘑菇人脸”之间溜过去时，笛飞声也闻到他身上沾着的香味，跟李莲花指尖染上的味道一样。

　　李莲花开始拿着那根生锈的铁棍在“蘑菇人脸”的身上戳戳打打，但随着时间流逝，笛飞声几乎恢复大半视力，李莲花却磕磕绊绊起来，他甚至都不怎么打架了，一直脚底抹油躲着那些舞动的菌丝。

　　笛飞声恍然察觉到什么，“你……”
　　他话未说完，两条从地底窜出的菌丝飞出，李莲花躲避不及，被卷在里头，那菌丝犹如有生命似的，刺进李莲花胸腹中。

　　笛飞声见状大步上前，抓住菌丝，生生扯断，抬掌运力打在菌盖上，“蘑菇人脸”发出一阵古怪的叫喊，身躯扭动着。笛飞声抓住李莲花，将刺在他身上的菌丝扯出。

　　李莲花胸腹流了点血，染红他的衬衣，他对笛飞声笑了一下，“多谢援手。”
　　笛飞声皱眉不语，两人身后的怪物扭动一会，再次探出舞动的菌丝。

　　笛飞声抓着李莲花一退再退，“我武功在恢复，你的却在倒退？”
　　李莲花笑着说：“不是倒退，只是恢复原样而已，这地方有古怪。”

　　笛飞声去看李莲花的眼睛，李莲花微眯起眼，他在这圈子里呆得越久，眼睛就越看不清楚，到了现在已经是半瞎了。

　　笛飞声拉着李莲花退出好些距离，李莲花现在虽然看不太清楚，却能感受得到，笛飞声一把将他按着坐在地上，“别动，我来。”

　　笛飞声说完越了出去。
　　李莲花摸摸地上，指尖摸到一些一捻就碎的枯草，他还在那个火烧过后的痕迹之中。

　　笛飞声听声音依旧在跟那个怪物打得难分难解，他眼睛越来越看不清楚，不远处的人就好像越来越占上风，但那个怪物一直不死。

　　那是一种不知是什么的生物，怎么才能杀死它？
　　李莲花绞尽脑汁，也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沙沙”声，钟从伟叫了一句，“什么人？”随后是“啪”轻微的一声响，钟从伟倒了下去。

　　李莲花循声望去，模糊中看到两个人影的轮廓，他能察觉到对面那两个人的目光，但可能是对方发现了他身上的伤还有眼睛有问题，并没有对他出手。

　　那两人离李莲花有一段距离，以普通人的耳力，是听不到他们说话的，但李莲花不是普通人，他眼睛看不见，耳力却一直还不错。

　　那个背脊笔直，明显比身旁人小一圈，显得很干净秀气的人用平静的语气说：“那个东西是人面蕈，当年我离开这里时用火烧死了他们，现在看来是留了一些残存的活种，从而变异成了食用活人脑的肉食类生物，那些粉色分泌物，就是它们用来繁殖的孢子。”

　　显得高大又强壮的男人诧异地说：“唐研，没有费婴和你爸在搞鬼，也会有异种无缘无故变异？”

　　唐研用平静从容，甚至带着一丝微笑的语气说：“能导致异种变异的情况有很多，萧安，你不觉得这里的氛围很奇怪吗？”

　　那个叫萧安的男人四处张望了下，两人对一个大男人和那怪物在打斗似乎不太奇怪，唐研带着萧安走进火圈，李莲花稍微就能看清一下两人的身影。

　　唐研的指尖弹射出透明的丝线，“这里的空间有些扭曲，这还是我在人类中生活这么久，第一次遇见。”

　　萧安显然对这个不感兴趣，对那边打架的人观望好一会，“那穿黑色运动服的是什么异种？”

　　唐研平静地说：“他是人类。”
　　“什么？”萧安看看笛飞声，又看看李莲花，不敢置信，“他们都是人？”

　　唐研点头，他指尖弹出的丝线如同刀刃一样，隔着距离，却在瞬间将那扭动的人面蕈切成了不等块的碎片。笛飞声愣了下，透明的丝线从他身边划过，若非有意避开，他也会成为这些碎块其中之一。

　　唐研眉目斯文，似乎杀死人面蕈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人类再厉害，也很难杀死异种。”

　　不过在唐研漫长的生命里，他所了解到的人类都是很脆弱的，即使现在人类研究出热武器，可对于肉食类的异种，人类始终只是食物，就像人类对待牛、猪、羊，而像面前能与异种搏斗的人类，还是他第一次见，唐研的目光便有些探究。

　　笛飞声身旁从人面蕈碎块中慢慢褪去的透明丝线回到唐研身上，他双目大亮，一个箭步向唐研冲了过去。

　　李莲花喊了一句，“笛飞声！”

　　笛飞声充耳不闻，冲到唐研面前，这还是第一个见到唐研的能力后，还能向他发起挑战的家伙。唐研没有要伤害笛飞声的念头，抬起手，那些能杀人的透明丝线织成大网，把笛飞声缠在其中。

　　笛飞声横目看去，抬手用力一扯，将唐研的丝线扯断了些。

　　唐研收回那些断裂的丝线，他的皮肤微显透明，“你力气真大。”

　　“喂喂喂！”萧安在旁边冲上来护住唐研，“我们只是两个出来旅游的人，刚刚还救了你，你别动手动脚的啊！”

　　笛飞声冷哼一声。

　　李莲花坐在地上咳嗽了一下，唐研的目光突然看向他，一根透明的丝线就飞过来落在他身上。李莲花呆了呆，“啊”的一声，“什么东西？”

　　笛飞声立马挣断束缚，一跃到李莲花身边，抬掌就要去劈那透明丝线，唐研平静地说：“他身上带着人面蕈的孢子，胸前还见了血，如果你不想看到他也变成那种怪物，就不要阻止我。”

　　笛飞声动作一顿。

　　唐研的丝线穿透了李莲花的皮肤，拉出一条正在他血肉里蠕动的菌丝，人面蕈扎根在地底下，这些菌丝就是它们的根。透明的丝线搅碎菌丝，又刺进李莲花身上附着的粉色粘液，粘液很快变得干涸，只剩下粉末状贴在李莲花的衣物上，留了淡淡的香味。

　　唐研在清理现场，他一一清查，不打算留下活口，这次他跟萧安带着费小墨出来旅游，在旅馆听到李花派出所三个月前张所的事，想要过来看看纯属意外，再有下次，唐研也不能保证自己还会再来。

　　那些被李莲花从人面蕈的幼崽手中救下的同事也经过唐研的救治，都没有危险，唯一可惜是那个喜欢下棋的崔所彻底救不回来，等这事结束，李花派出所死了一个所长的事必定会让上头大为震惊。

　　唐研跟萧安处理完人面蕈后，就围着那个古怪的火烧圈子转了一圈，唐研猜测这地方的变化跟人面蕈这些年的异变有关，但人面蕈死后这个地方会不会恢复原样他不得而知，在感叹一会世界的奇妙后，两人向场地中唯一还清醒着的人类告别。

　　笛飞声倒是没有再跟唐研一决高下，扶着李莲花坐在旁边。

　　唐研和萧安正走在回旅馆的路上，两人把费小墨留在旅馆，其实还挺危险，这个背后有着蝉人翅膀的小孩有可能为了找他的爸爸，从旅馆里飞出来找萧安。虽然萧安千叮咛万嘱咐，让费小墨不要让人类发现他们不是人这件事，但费小墨有时候很不听话。

　　唐研突然脚步一顿，扶下自己的眼镜。
　　萧安问：“怎么了？”

　　唐研往李树岭的方向看一眼，“忽然想起来，成熟体的人面蕈孢子为了催化，一般含有浓烈的诱香，人类闻到后会发晕，意识模糊，不由自主地靠近，从而成为它们的食物。这些含有诱香的孢子干化后，大概会成为催情剂。”他忽然微笑着，“不过……应该也没事……”

　　唐研跟萧安走了。

　　事情结束后，李莲花在地上坐了一会，又伸手在旁边摸了摸，他摸到笛飞声扶着自己的手，尴尬起来，“我没事。”

　　人面蕈死后，李树岭的深处像是有了光，李莲花模糊中看到一些光影下笛飞声的轮廓，这人还挨得挺近，他摸索着，笛飞声冷不防地问：“你想做什么？”

　　李莲花说：“你能不能帮我挖个坑？崔所的尸体总要埋了先，小钟跟其他人也昏迷不醒，我们得把他们搬回去……”

　　他唉声叹气，“我其实有点饿了。”

　　“李相夷。”笛飞声忽然凑到他面前，李莲花吓了一跳，他这次不仅能看到笛飞声的轮廓，还能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睛。笛飞声手抓在他后颈，皱着眉说：“你好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