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1、第五十一章 ...
-
纯涣踉踉跄跄地逃了出来,同为玄门之人，纯涣深知一旦弁盟能破自己的结界就说明他的修为已远远在自己之上。这个老匹夫，竟然一直藏拙，太可恶了。
墨绿色眼眸透着极度的恐惧，双耳传来一阵疼痛，痛感顺着神经一直到达颅顶，他抬手摸了一下，竟然染了一手的鲜血，他得赶快找到纯渊，保得保不住修为先不提，先保住命吧。
穿过层层的密林，顺着阵法走势一路来到阵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空荡的草地，草地中间有偌大的深洞，一群黑衣人不断的扛着尸体往洞里扔，也不知那洞有多深，只听到尸体扔下来过了好一会才听到扑通一声响。
守在阵眼的人正是纯渊，此人身材清瘦，身量也不高大，但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冷冽气息。
纯涣喊了一声，“救我……”
纯渊皱着眉头转过身来，嫌弃的看了一眼他，“怎么，一个老头就把你打得这么惨。”
一口鲜血在纯涣的嗓子里，上下不得，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纯渊上前一掌打在他的后背上，只见纯涣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小心那个弁盟，他修为远在我之上。”纯涣理顺了呼吸。
纯渊拉住他的手腕，漆黑的眼眸不经意地闪动着，他的修为都散光了，已经是个废人了，主公是不会留废人的。
“别说话了。”纯渊从怀里掏出一个茶色的药瓶，捏了两颗药让纯涣嘴里塞，“让纯沐去吧。”
纯涣咳嗽两声道：“纯沐不是他的对手。”
纯渊不麻烦道：“别废话，你这个废物，纯沐不去，难道让我去吗？”
纯涣不敢反驳，他与纯渊、纯沐、纯泽三人从小一起长大，纯渊最沉稳，最有主意，其余三人一向对他言听计从，被骂了也不心生怨恨，“待我调息片刻，我去助他。”
纯渊气恼地抓住纯涣的领口，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你修为散光了，你还不知道吗？你现在只是个废物了，对主公半点用也没有了，你赶快逃吧，有多远逃多远，别给我和纯沐添麻烦！”
纯涣可怜巴巴的像只被抛弃的小猫，留恋的望了纯渊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纯涣必须走？”纯沐走出来，抬头间露出一张年轻俊秀的面容。
“弁盟必须死。”纯渊咬牙切齿地说。
纯沐离开时问，“纯泽呢？他死了吗？”
纯渊不忍回答，“管好你自己吧。”
纯沐没再问，和纯涣一样头也不回地走了。
纯渊回头望了一眼尚未被填满的尸坑，罕见地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就这点死人吗？什么时候才能填满这个万人坑？”
有人回禀道：“方圆几里的村子都屠尽了，这里是边境，本就人烟稀少。”
纯渊一掌扇过去，那人立刻飞了几丈远，跌落在地口吐鲜血。
“几里不够就几十里，几十里不够就去抓漠北人，漠北人还不够就拿你们这些废物凑数。”
黑衣人应了一声是，立刻散开去了。
弁盟正在密林之中追寻着纯涣的踪迹，他清楚的知道这一路有太多机会可以杀掉他了，为何选在此处发难，又为何要置他于死地，这答案纯涣不会给他，蒋成也不会回答，只能靠他自己去找寻。
密林深处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落叶，也不知攒了多少个年头，早些的落叶腐烂了融进土里，再盖上一层新落的叶子，如此往复多年，也不知这一脚下去会陷在多少年前的落叶烂泥之中。
弁盟并不着急赶路，他知道就算自己不去找纯涣，也定会有人来找自己，比如说那个擅长召唤阴兵的纯沐。
思绪间，脚下的浮土开始有节奏的抖动起来，地上的枯叶悠悠荡荡的飘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拉着一样往上漂浮，仿佛时间回转，枯叶要重新回到枝头去焕发新生了。
倏忽间，地上忽然陷下去许多孔洞，大约一人来宽，恰恰是能钻进一个人的大小。
弁盟谨慎地往后退了两步，果不其然，孔洞之中影影倬倬的爬出许多身着黑色盔甲，浑身沾满泥土和血肉之人。
纯沐来了，弁盟心道。
那些个黑影发出巨大地呜咽声，像是唱着什么同仇敌凯的战歌，又像是承受着巨大痛楚的哀鸣，带着悲愤前赴后继的持着刀剑钩叉冲着弁盟而来。
此情此景，若是一般人来了，吓都要吓死了。如果玄机在场，怕是也要扯着嗓子鬼嚎着跑路。
想到玄机，弁盟竟然在如此紧张的场合中露出一个笑容。更加显得此情诡异阴森。
弁盟此刻一身藏青色长衫，卷起的袖口露出一圈白，风把落叶卷在他的脚边。在他的眼中，凶神恶煞地阴兵被一抹橘黄色的光芒所笼罩，露出他们生前的模样，他们在哀嚎，在悲鸣，在抗争着被束缚的命运。
“纯沐，你所修之法损伤阴德，他日报业在身，你后悔无门！”
纯沐没有显出身形，他修得法术，只得远攻，不善近战。此刻他隐藏身形，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死死盯着弁盟，仿佛弁盟是他一生的死敌。
弁盟身形瘦弱，看着一幅弱不禁风的模样，即便是在与纯涣斗法之时也是云淡风轻，连衣摆也没怎么晃动。一个身形高他两倍的阴兵挥舞着大刀眼看着就要砍到他的脑袋，他还不慌不忙的在怀中掏着什么。
比起弁盟的淡定，纯沐一颗斗大的汗珠已经流到眼角也顾不上擦。他到底在干什么？纯沐心中擂鼓作响，不会这么容易就解决了吧，纯涣是把水打到自己脑子里去了吗？
刀锋生了锈，却不妨碍这杀气漫天，空气都割开了，眼看着弁盟就要被割成碎片。
“找到了！”弁盟难得神色出现一丝波动，只见他掏出一张泛黄的符咒，上面用朱砂横七竖八的画着什么让人看不懂的线条，他充满怜爱地看着眼前的阴兵，然后把符咒轻轻贴在他的刀锋上，“去吧，安息吧。”
阴兵愣住了，符咒融化了刀锋，化作一道暖黄的光芒将他笼罩在其中，他身上的污血和泥肉褪下，腐朽的铠甲也化作尘埃，一切戾气都消散开了，只留下一个模样憨厚，年轻魁梧的男子。
男子眼神闪动，又惊又喜，一片落叶落在他肩上，他捡起放在鼻间轻轻嗅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对着弁盟深深一揖告别。
纯沐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弁盟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安魂术。他的这些阴兵可都是上百年前在战场上横死的亡魂，戾气之重连他自己都常常掌控不住。
可是，纯沐咬紧了牙关，弁盟你再有本事也只有一双手，阴兵无穷无尽，你一个一个安魂安到何时去，总会有一把大刀砍到你头上，总会有一把利剑刺穿你胸腔，想当普世的圣人，也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
眼看局势尚未扭转，数不清的阴兵面目狰狞，骇人地前扑后拥。
弁盟张开双手，从他衣袖里跑出几个木偶小人来，小人接过弁盟手中符咒，灵巧地在阴兵间来回穿梭，像印章一般，见到一个阴兵就在他脑门上贴上一个符咒。
豆大的汗珠掉进眼中，纯沐这才惊醒，好你个弁盟，你扮猪吃老虎，要不是今日主公下了令，谁能晓得你竟然有如此本事！
弁盟只有一双手，木偶小人也只有一双手。
弁盟望着眼前阴兵阵仗不见消退，反而越消越多。他抬头望了一眼身边参天的古树，枝丫上零零落落的叶子摇摇欲坠。
他不再迟疑，双手快速结印，在身前虚空画出一道朱红色的符，然后单手往上一拖，便将那符推向空中。
那符越变越大，越升越高，直升至万树之顶，如一张巨网将整座森林覆盖其中。
弁盟此刻大喝一声，“开……”
朱红色的符语随即化开，化作万千丝雨轻轻飘下，雨滴无声带着微微暖意和无穷的生机飘在大地上，飘在树梢，飘落到漫天遍野的阴兵的肩上，落在他的眉心，落在他的唇角……
暖黄色的光芒从大地深处散发出来，阴兵们放下手中武器，恢复到最初在这人生的模样，他们互相打量着，辨别着，最后大笑着勾肩搭背，化作一点光亮融进广袤的大地里。
腐朽的森林有了一些变化，暮气沉沉的阴腐之气渐消，一颗沉睡多年的古树枝丫上抽出一片新叶，这是万物复苏的开始，也是生命即将诞生的启示。
纯沐消失了，他穷尽二十年所有积累全在顷刻间烟消云散，纯沐此刻才明白纯涣输得不亏，在此等变态能力人面前能保住一条性命已是万幸。
纯渊不用回头，就知密林一战输得彻底，这片密林本是边境两国交战拉扯之地，多少鲜血灌溉才养出这样至阴至邪之地，如今这天赐的养阴之地已被破坏，纯涣和纯沐也折在里面，如果不加紧布置今日的大阵，怕是自己的性命也要葬送于此。
主公如今身在何处？
纯渊心中擂鼓大作，为何主公选在今日发难，弁盟的底主公最清楚不过，为何要在今日？为何要在大阵即将成形之际，弁盟有异心，可以慢慢安抚，待事成之后再处置，为何……
远远的有风吹落叶之声，纯渊低下头，风却偏偏吹到他的身边，将他的帽檐掀开，露出一双看似平静的眼眸。
弁盟知道蒋成此人有些异能，在战场上杀伐果断，从不容情。但在战场上杀敌是一回事，屠戮平民，草菅人命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穿越密林，一柄闪过锋芒的刀刃迎面而来，刀刃破空而出，力大无穷，弁盟躲闪之际，抬手放出两个双手化刺的木偶人，木偶人灵巧善战，不过眨眼功夫便有两个黑衣人倒在弁盟身前，随之一同跌落的还有一个装着重物的麻袋。
麻袋上沥沥流下的血迹与泥土混在一起，散发着诡异的腥气。
弁盟心之所动，抢上一步打开麻袋，赫然露出两个孩童稚气的脸庞来。
身上还有热气，神情也无恙，仿佛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心口都被刺穿了，好大一个洞，血还在呼呼啦啦的淌着。
弁盟猜到了，有心理准备，但真相摆在面前的那一刻还是如坠冰窟，周身的血液和热气好像都随着两个稚童一块离去了。
蒋成说过，这世上百姓都是朝廷圈养的牛马而已，他要建立一个前无古人的帝国，一个人人畅快，人人自由的帝国。
这便是畅快吗？这便是自由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