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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   “老东西!你的良心都被狗给吃了吧?!我十七岁跟你,同你住在漏雨钻风的房子里都没抱怨过一句,给你生儿子住不起医院,拼了一死在家里生!月子里还给你做饭洗衣,哪有一天不尽心尽力的?!到现在我的手碰冷水还会痒得往骨头里钻,就是月子里落下的病根!你倒好,这才有几个钱,就敢到处骚了?!骚你妈X骚!你那根X子软成什么样,自己心里没点X数吗?!啊?!你个老东西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来,对得起我吗?!”

      连骂带损,忆苦思甜,中间还有国骂串场,这通中气十足的哭诉真是简明易懂,老少皆不宜。

      栋推开五楼的安全门,看到的就是这位虎背熊腰的女士茶壶样插腰,站直了开骂的场景。与常规茶壶不同的是:她的“壶嘴”正牢牢钳着贺总的耳朵。

      正是下午见过的那位贺总!

      栋心中的大石落了地。不管怎么说,今晚这趟算是没白跑。不过四下张望,他却没看到那位“甜甜”。

      “好好说话行不行?哎呀、你松手……松、松……不松就不松,你轻点行不行?哎呀轻点……”贺总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整张脸皱得活像一朵大号的菊花。他身上衣服都没来得及好好穿,衬衫有一边袖子在身侧晃悠;扣子也只扣上了一颗,肥软的胳膊和汗津津的胸腹一览无遗。裤子拉链只拉了一半,勉强可以不算有伤风化;皮带倒是扣上的,只是扣的位置比平时紧了一格,把个硕大的肚子硬是勒成了两截,随着他急促的呼吸,那皮带看着随时有崩飞的可能。

      他两只手悬空着无处安放,也不知是想打他老婆呢,还是想帮忙拯救自己的耳朵,进退两难的结果是只起到了昆虫翅膀的作用:挥舞。肉饼似的手掌以手腕为原点上下起伏,看着又可怜又好笑。

      栋真没见过这场面。当初云和他闹开的那个晚上,也是安安静静关上了门私下处理的——老刘家好面子大约是遗传,刻在骨子里的。如果当初云有这位贺太太的魄力,选择直接与他撕破脸,只怕他不但没胆子把话说到绝处,更会迅迅速速和甜甜一刀两断,从此回头是岸再不敢拈花惹草。

      会叫的孩子有奶吃,这道理放婚姻里也是一样的。

      栋愣了没一会,另几个大块头保安也到了,见栋不但没执行领导指示反倒看起戏来,也是颇为意外。

      其中两人赶紧上前把那夫妻俩往8602房推,另几个不必商量已各自散开,劝其他看猴戏的客人各大自回房。

      栋眼见8602的门要合上了才回过神来,快走几步跟着他们进了屋。

      酒店客房的家具无非床、柜、桌椅和电视,闹过事的酒店客房也不例外,只是惨烈了些。比如8602房的电视就已经不在原位,屏幕被椅子砸出了一个大坑,电视机歪了半边,离落地不远;床上用品集体移了位,全在地上卷作一团,勉强挡住了下面衣衫不整的女人。

      女人双手抱胸,努力把自己蜷缩成球。她的长发乱得像海草,遮住了她高肿起的脸颊。最后进来的栋被挤在门口位置,只能仗着身高优势看到她裸露在外的背——右肩上那枚浅青色的胎记吸引了他全部注意力。

      是甜甜。

      这块胎记不小,但甜甜从没想过要除掉它,因为它的形状有点像蝴蝶。别人要挨痛纹身还未必能纹出一个满意的图来,她这个蝴蝶虽然没有线条辅助却颇为神似,颇为难得。栋对这胎记的印象很深,因为甜甜喜欢把衣服慢慢脱下,朝他露出半边肩膀,这个蝴蝶现身时尤其性感。

      看来天生的容貌她未必满意,这胎记她却始终喜欢。

      贺太太全幅心思都在贺总身上,没提防已经被保安推搡着进了房。房门处站的那个还高得吓人,黑着一张脸活似门神。

      她指着众保安拔高了声音:“你们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有人在你们酒店里□□你们不抓,推我干什么?!我警告你们啊!不许碰我!走开!全部走开!我要报警!”

      贺总的耳朵在这波挪移中重获自由,对保安们的出手相助简直感恩不尽。他捂着通红的耳朵朝保安们笑:“不好意思啊,真是不好意思!都是家事!哎呀,都是家事!”

      他笑得尴尬,保安们也没自在的。这要真是出轨倒还可以说是“家事”,毕竟总有人能四海为家,贺总要天赋异禀自带两个“家”也和他们无关。可如果贺太太说的□□是真,那他们酒店就麻烦大了!客人□□被抓,以后别说酒店升星,只怕牌子都要坍了!

      一个有眼色的保安站到贺太太面前:“贺太太,要不,我们去保安室聊聊?您看这里也没法坐是不是?到我们保安室去,我们给您泡杯茶,您喝两口润润嗓子,慢慢说?”

      这房里乱归乱,真要找个坐的地方却也不难。他会这么说无非是想把这尊大佛请去领导面前而已。真要有什么事,请去找领导谈,天塌下来有领导在前头,别害他们讨生活的可怜人触这霉头。

      贺太太上一秒还气焰熊熊,让人担心她不肯接受这建议。谁知她眨了眨眼睛,对着龟裂的穿衣镜理了理鬓发,再说话时却是客客气气的:“也对,那就麻烦你带路吧。有你们领导在,也好帮我作个见证,看看到底谁有理、谁没理,让外人来评一评!”

      那保安没想到她居然听得进劝,表情从紧张到诧异再到喜出望外,和花两块钱买彩票就中了五百万有得拼。他紧走两步在前面开路,一步一弯腰,两步一抬手,那架势不比女王的亲卫队差到哪去。

      贺总本想看一眼棉被团下的心肝肉,不料贺太太才到门口就是重重一咳,栋被吓得错开了一步,贺总更是浑身肥膘都跟着抖了三抖。他眼角余光再不敢乱飘,乖乖跟在贺太太身后,哭丧着脸出去了。

      屋里总共就三个保安,眼看平时脚碰脚的同事可能要立大功,走上升职加薪的人生巅峰,剩下的那个哪会甘心错过这大好良机?硬是跟上去一起挤进电梯要去分杯羹。乱糟糟的房里很快就只剩下栋和甜甜了。

      栋的目光没从那块蝴蝶胎记上挪开过,心中五味杂陈,居高临下有如清扫战场的战士遇到了幸存的敌军,还是负伤不能还击的那种。他有刹那恍惚,觉得对面的生死都由自己掌控了,又有一丝理智告诉他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只能用右手握紧兜里的刀柄,把上面的纹路描摹了一遍又一遍。

      甜甜缩在被团里,听外面没声音了才抬起头。她想找自己的衣服来穿上,可才抬头就看到栋站得跟铁塔一般,黑漆漆的脸上一双眼睛直瞪着她,吓得她惊叫一声又缩了回去。

      “……甜甜?”

      栋没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甜甜认出他了!

      甜甜把脸深埋在被子里,额角都渗出了薄汗。她是真没想过会再遇见栋,更没想过他还能认出自己。这些年她从额头到下巴都整过,为了改变体型抽脂切肌腱都做过,非要说的话就只有耳朵还是原装的模样,这男人到底是怎么认出她来的?!

      栋等了一会,见她打定主意不理自己,心底压着的火又隐隐窜了上来。

      他只是想来问一问原因,问她为什么当初要这样害自己?是为了让自己没空去追究那四万块钱,还是又有了其他相好的?他对她那么好,她为什么就狠得下心要这样对他?!

      栋才走了一步,甜甜那边立时有了反应。她双手飞快地抓紧了被子,臀脚并用往后退,直缩到角落才戒备地盯着栋的脚。那被子被她围成了防御力几乎为零的“城墙”,隔在两人之间。

      栋的眉头拧成了结:“我来问你点事。”

      语气很差,说是问,其实和审讯无异:“你那时为什么要骗我?我对你不好吗?我对我老婆都没那么好!吃的穿的,只要你开口我都给你。等我老婆和我离了婚,我肯定会娶你的!你不是爱我的吗?为什么要那么害我啊?!”

      栋越说越激动,最后那句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这几句话在他心中藏了很久,在睡不着的夜里总会对着发霉的墙无声提问。问一次,痛一回,就像是钝刀子在伤口上反复磋磨,疼得发麻,却忽视不掉。

      他对她那么好啊!好到他自己都觉得感动的地步!他也是真的想过要娶她的啊!不嫌弃她是乡下妹子,想正经和她过日子的啊!

      她难道是没有心的吗?!怎么可以这样对待真心爱她的人?!

      甜甜像是被他喝止住了,所有的小动作都停了。她的眼神慢慢地移到他的脸上,一寸一寸从下巴到额头,又慢慢移下来,最后直视着他的眼睛蓦地笑出了声:“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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