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尖》齐齐七莫七

3、老周

　　白狗的后腿绑上了矫正器，内里金属制，固定的地方用弹力带直绑到腿根，外加卡扣，免不了会行动不便和不舒服。

　　男医生埋头做事没再说半个字，相比于韩枫刚来时的拖拖拉拉，走一步挪三下，效率果然快上了许多。

　　少说话多做事，这是韩枫十分推崇的办事宗旨。

　　“谢谢。”怀里抱着狗，手上拎着狗粮和有助于伤病尽快恢复的药品和营养品，韩枫客客气气地谢过男医生的细心周到。

　　“客气，应该做的。”男医生扶着眼镜腿，“过段时间就能恢复得差不多了，一个月以后再带它来复查一下。”

　　狗不停地在韩枫的怀里乱拱，出门之前想到可能没这个机会了，透明玻璃门关合之际，韩枫只回了一声，“嗯。”

　　没过脑子，下意识地。

　　步行回去，慢慢往回走的时候，路上有人拿出手机拍他，渐渐的人更多。

　　没有电子通信设备的韩枫如同深山老林里出来的原始人，一头雾水，对这种状况，除了茫然还是茫然。

　　以前走在路上至多回头率高，现在都有人直接掏出手机拍他了，当着他的面…发生什么事了？

　　最夸张的要属踩着漂移的步子从他面前经过的三个女孩子，举着手机躲在彼此身后，躲来躲去，惊喜雀跃想忍又忍不住，最终演变成满脸复杂难解又神秘的表情。

　　对此韩枫表示，大概长得太帅就总是引人注目，莫得办法。看着她们一步三回头地走远，并在她们当中精准地找出了最漂亮的那个多看了两眼，韩枫没再多想。

　　赶回公安局的时候，小女孩已经坐上了回家的车，在路上了。

　　而韩枫，抱着狗，拎着两包大袋子，有些不知所措。

　　“走了？”韩枫重复了一遍女警官对他说的话里的两个字，随后又重复了一遍，“走了。”

　　女警官对他笑着说，“嗯，她的家在外省，回去了。有关案件方面的事不便透露，当然我们非常感谢你的帮助，网上现在对这个案件更多是对你的讨论度很高，引起了广泛关注。我们想给你颁发锦旗并向你的单位寄发感谢信，希望你能接受，同时也建议你保护好个人隐私，注意安全。”

　　韩枫迟疑着点点头，有点明白路上那些拍照的人是为了什么了。猜出了个大致，韩枫最关心的还是小女孩，于是问，“她什么时候走的？”

　　女警官眨了眨眼，定睛，“人刚走，你这会儿回来差不多前后脚。哦，对了，她说要等大哥哥回来，大哥哥带狗狗去治病了。只是我们要公事公办，赶时间。小姑娘走的时候挺舍不得的，眼巴巴地趴在车窗上张望。小孩子嘛，兴致高忘性也大，一听要带她回家找爸爸妈妈立刻就急着要走，也不哭了。”

　　“那好吧。”既然走了，就走了吧。韩枫低头看着怀里的狗笑笑，心想：那你怎么办啊。

　　“方便说一下你的工作单位？”女警官问，又说，“不过我看你挺年轻的，大高个，阳光帅气，看着也还是个孩子。”

　　“今年十八…貌美如花。”硬是找补着押了个韵，韩枫一本正经地说。这种话，哪怕放到八十岁他也敢这么说，不知脸皮为何物。

　　“那你…”女警官语塞，反应过来才说，“这个年纪还在上高中吧，在哪里上学？以后遇到危险要及时报警，千万不要再像监控里那样和他们正面搏斗，太危险了。”

　　虽然…但是，他们在韩枫身上也没占到任何优势。韩枫不在乎的一耸肩，“无所谓了，我又不怕他们。”

　　眼见着女警官的神情愈发的严肃，免不了又是一番苦口婆心的“说教”，韩枫赶忙报了石门中学的名号溜之大吉。

　　左右小女孩已经安全地踏上归程，虽不知名姓也不知她的来路，但不负相遇一场，韩枫决定暂时养着这只小白狗。

　　暂时，韩枫这么想着。

　　走到路上拦车的时候看了一眼手表，长短针都在下面，下午五点三十三分。大半天的折腾来去，韩枫想着今天就不去学校了，带着小白狗直接回了最近刚买好入住的房子。

　　独栋公寓，全新装修，上下两层，楼梯连接。离学校非常近，步行上下学即可。

　　开门把狗放在地上，韩枫倚着鞋柜换上拖鞋，小白狗先于他一步，一瘸一拐地跑到了玄关外面的客厅里。

　　宽敞舒适的超大空间固然不错，但对它来说很陌生，跑到客厅的沙发旁边之后，就蜷缩成一团不动了。

　　厚重的灰色窗帘将光线隔绝在外，客厅内暗得近乎压抑。

　　因为韩枫有一个在正常人的认知里算是怪癖的习惯：一年四季，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他在家里，所有的窗户都要拉上窗帘，定时通风也要在他不在的时间里进行。

　　这种雇佣关系里需要形成默契的约定，一直负责照顾韩枫的起居，今后的每天都要来收拾房间的阿姨记得非常清楚也做得很到位。

　　按下所有开关，客厅里的灯渐次亮起。韩枫抻拉肩背，走进客厅。手机就放在客厅的原木茶几上，走的时候电量是五十格，现在按下电源键，电量依旧是五十格。

　　韩枫的私人物品，阿姨通常不会随意挪动，严谨点说，是不敢。

　　【5个未接来电】

　　【消息提示】

　　老周：韩枫你他妈的死了？回句话啊，你死哪儿去了？

　　【信息提示】

　　韩振国：主任打电话过来说你没有按时到学校，怎么回事？

　　扫了两眼，一条没回，甚至连锁屏都没打开，拨弄了几下头发，韩枫略感烦躁地把手机放回原位，拉着个脸趿拉着拖鞋，先去冲了个澡。

　　浴室水汽氤氲，缭绕雾层罩在磨砂玻璃上，随时间越聚越多，凝成水珠缓缓滑落，纵列交错。

　　韩枫的睫毛沾水黏在脸上，额前的碎发也来凑热闹，视野模糊一片，上上下下被热水包裹住，思绪放空，他什么都没想，同样谁也没想。

　　有些事，他想只要不去想，心里就能暂时得一点清净。脑子里一天到晚都乱糟糟的话，迟早要疯。

　　一屁股摔进沙发垫，头发半吹干状态，短的炸了起来，长的茸茸的，此时更显得蓬松柔软发质好。韩枫调整了一下坐姿，板板正正地坐好，探身拿起茶几上的手机。

　　【消息提示】

　　老周：卧槽，你转学了。你他妈…

　　没等他打完字回复消息，文字还留在聊天框里，电话再次打了进来，正是那位在韩枫的手机通讯录里的所有备注都是老周的人的电话。

　　这是他打过来的第四通电话。

　　接听键摁下的三秒钟后：

　　“你大爷！孙子！你丫可算接你爸爸电话了啊！”

　　对面以誓要把韩枫的耳朵震聋的架势，拔高了分贝喊出声。韩枫则早有准备，接通后就把手机话筒放在了离耳朵一拳的距离。

　　这算是保住了耳朵，再听他说的这些气话，韩枫自知这两天办的事有对不住他的地方，就不跟他一般见识了。

　　但是该怼还是得怼回去，他就不是那种会忍下来的人，“周成阔，你跟谁俩呢，给你脸了？”

　　“丫的我找你找了两天一夜了知不知道？昨天一整天手机关机，不来学校，没见你从家里出来，哥几个常去的地方也没个人影。今天手机开机了，发消息打电话统统不理人，你是没看见啊还是装瞎子聋子呢，啊？！要不是咱们班几个女生嚷嚷着你在别的地方上热搜了，还特么是见义勇为，我这才想起来跑去问老班，他告诉我你转学了，前段时间你爸找人来办的手续，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人间蒸发！韩枫，你现在要在我面前我非揍你一顿妈的。我想不通，就这件事你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他给我办了转学，学籍和各种资料全部转走了，没跟我商量也没让我有个准备，我只能先来这边，”韩枫向他解释，“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开口才一直犹豫。”

　　“不是，你说一声是会死怎么着？服了你。再有下次，飞我也飞到你面前把你牙打掉。”满肚子的火气发泄出来，周成阔感觉舒坦了不少，语气稍缓和，“学校怎么样？”

　　“还没去。”韩枫说。

　　周成阔想起来了，“对，我给忘了。你今天上午在那个地方见义勇为来着，我看还被带上警车了，估计没时间去学校。咱班那女的跟疯了似得在班里喊，说视频里面那个人是你，绝对是你，特写给得让人以为是哪个不怎么出名的明星在拍戏，好帅好帅。我差点就信了，就你，能有我帅？”

　　韩枫隔着屏幕好像都能看到周成阔对着镜子自我陶醉的表情，想踹他一脚，又听他说，“去看看，词条现在还在热搜上面挂着呢。”

　　从谏如流，“嗯。”了一声，韩枫点开软件，准备去搜，结果是搜都不用搜了。

　　某网络信息平台实时热搜：

　　第二＃某市中学一年轻男子当街斗殴＃

　　“点进来之前以为又是扰乱社会治安的恶劣事件，结果有被视频里的年轻男子吸引到，这是什么程度的颜啊谁来告诉我。”

　　“长成这样你告诉我这是素人？？我也是素人，请让我也拥有这幅容貌。”

　　“斗殴，有暴力倾向吧这…下手也太狠了瑟瑟发抖…”

　　第十＃年轻男子智斗人贩救出被拐少女＃

　　“愿社会上多一些这样的好人。”

　　“点进来一次被震惊一次，还这么能打。谁有这位帅哥的联系方式，推给我谢谢。”

　　“截图修图发九宫格的就过分了吧…又不是真的明星爱豆…闲的…”

　　“卑微地求上衣同款，感觉很不错的亚子。”

　　正当韩枫点开词条翻看评论和视频图片时，“看到了？”，周成阔问。

　　“看到了，都夸我帅，你没得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