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奔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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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正式落下帷幕，等待成绩的日子让人既担忧又期待。
陈飞鸟已经闷在家里快两周了，曹温眼看儿子越来越自闭，自己却帮不上什么忙，急的每天上班前都要到陈飞鸟的门前转几圈。
他不清楚陈飞鸟到底遇到什么烦心事，陈飞鸟本人又不愿意说，他只好小心翼翼的观察猜测，最近一次他无意中看到陈飞鸟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盯着一张合照看了好久。曹温装作去拿茶几上的杯子，顺道偷看了一眼，发现陈飞鸟整个人瘫在沙发上，全部的精气神都集中在那一双眼睛里，眨也不眨的看着同一张照片，是他和郑西河的合照。
他们似乎是在桥上，照片里孩子们穿着短袖，应该是夏天时候照的了，他们的笑容很灿烂，了无阴霾的，背景是耀眼的金色落日。
曹温后来仔细回忆了一下，想起来照片里的另一个人就是当初奶奶去世，他又还没回国的时候，一直陪在孤身一人的陈飞鸟身边的少年，印象中两个人关系一直很好，怎么最近都放假好久了还不见来往，难道自己儿子就在为这件事烦恼吗？
就在曹温暗自猜想的同时，在郑西河的家里，气氛可谓是降到了冰点。
郑光自从得知了自己儿子的性取向，赌着气每天能不回家就不回家，虽然在这一点上和他不赌气时候的作风没什么差别，偶尔回家一次也完全不给郑西河好脸色看，郑西河也懒得搭理他，每天呆在房间里读小说，只有吃饭才下楼。吴阿姨作为这个家里唯一的外人，是郑西河母亲去世以后来到郑家的，她从一个不怎么富裕的小山村来到A市谋生，有限的见识让她无法理解郑西河的“离经叛道”，然而她是一位对孩子充满包容的中年妇女，每每看见郑光和郑西河父子之间如此僵持就忍不住絮絮叨叨的发闲愁：
“哦哟，爸爸和儿子之间的，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啊，孩子也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的哦，多聊聊不就好了哦。”
一般这话一说给郑光听，他就会一脑门官司的喊吴阿姨别管，他的语气一冲，家里除吴阿姨以外的另外两个人都会同时看向他，郑西河是毫无掩饰的谴责意味，裴袖青则是惯常的平静表情，然而那种眼神看了就让郑光自发的心虚，于是在两方压力下郑光不负众望的哑火，气呼呼的回书房练书法休养生息去了。
郑西河在这样日复一日的颓废生活里觉得故事也许就到此为止了，然而或许人生真的就像陆游那首诗里写的一样，命盘流转，将郑西河和陈飞鸟之间山重水复疑无路的羁绊推至柳暗花明的又一村了。
填报志愿的前一天，陈飞鸟在家读了一整天的志愿指南书，读五分钟书，想两小时郑西河。
他读来读去，最终还是选择了A大作为第一志愿。前段时间高考分数下来，陈飞鸟的成绩刚好够A大的分数线，本来以他的成绩要考上A大是很难的，只是郑西河的存在是一个变数，他改变了陈飞鸟的一切，促使他超常发挥一举得中。
陈飞鸟抚摸着书上“A大”的字体，很想打个电话告诉郑西河他考上了。然而如今他没必要打这个电话了，因为说好一起走的人已经提前下车了。
陈飞鸟如此消沉的档口，曹温已经在他门外转了不知多少圈，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或许是他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他敲开了陈飞鸟的房门。
“儿子，在干嘛呢？”
曹温一边欲盖弥彰的打招呼一边坐在了床边，余光瞥见书桌上摊开的志愿书里“A大”那一行画了个重重的圈。
“在看志愿指南。”
看陈飞鸟兴致缺缺的样子，曹温试着打开他的话匣子。
“我看...你想考A大是吧？”
“...是，准备当作第一志愿了。”
“A大也挺好的...那个，之前经常跟你一起玩的朋友准备考哪里的学校啊？”
陈飞鸟把头放的低了点，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本来也准备考A大的，后来他爸让他出国了。”
“出国啊...好可惜，你们关系一直很好的吧。”
不知道这句话触动了陈飞鸟的哪根神经，他把自己的眼睛埋的更深了点。
“他叫郑西河，是我最重要的...”
陈飞鸟停顿的有些久，久到曹温似乎觉出了一个费尽心思隐藏的苦涩真相。
“朋友。”
“恋人。”
陈飞鸟和曹温几乎同时出声。
而陈飞鸟因为话里的内容惊讶的抬起了头。
曹温一看。
果然是一双悲伤的眼睛。
他确认了自己问题的答案，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接着说到：
“我觉得你还是再和对方聊一聊比较好哦。”
陈飞鸟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你不说我恶心，不骂我吗？”
曹温笑了：
“我家儿子早就到了可以谈恋爱的年纪了，为什么要骂你？”
他用一双属于父亲的眼睛看向陈飞鸟：
“飞鸟，你记住，爱，不论形状、不分性别、不谈大小，不管别人怎么说，爸爸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儿子，你长大了，你可以自己去体会爱的美好，用自己的心来判断。”
“如果幸福，如果快乐，去牵他的手，我祝福你们。”
说完这些，曹温觉得差不多了，他起身准备离开。
身后陈飞鸟的声音传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
曹温头也不回，耍了回帅：
“小朋友的爱是藏不住的啦。”
“去吧，飞鸟。
陈飞鸟梦游一般望着曹温离开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好像一直以来禁锢他的牢笼被打破，他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知道是哭好还是笑好了。
愣了一会，陈飞鸟注意到曹温离开之前并没有关门，刹那间，他的胸口燃起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他拿出手机给郑西河发了一条消息：
“西河，来望江桥吧，我会等到明天太阳升起。”
然后他来不及跟曹温打声招呼，就风似的刮出了门。
曹温听见门开关的声音和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看了一眼外面，外头的灯很亮，他的孩子不会迷路。
另一边的郑西河许久不响的手机弹出了一条消息，那一刻他几乎是慌张的，点开看了内容以后，郑西河差点直接落下泪来。
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陈飞鸟是不是已经等在桥上了呢？如果他不去，陈飞鸟是不是真的会傻乎乎的等一整晚？
郑西河在接到信息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之前的部署和努力怕是要全部付之东流了，他之前从未发现自己原来这么喜欢陈飞鸟，喜欢到对方一条信息，他就能把曾经自己割出的伤口全部复原。
他很想告诉自己不能去，那条路是如此动荡如此艰难，很可能会把他们都刺的遍体鳞伤面目全非。
那是可能没有结果的未来。
郑西河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
只可惜他也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而人是感情动物，永远都会为爱飞蛾扑火。
郑西河感觉自己的腿已经不受控制了，他慌慌张张的跑下楼，好巧不巧正好撞见裴袖青和郑光在客厅。
一见他跌跌撞撞的下来，郑光没好气的问：
“又跑哪去？”
郑西河这个时候已经满脑子都是去见陈飞鸟的念头了，情急之下他脱口而出：
“去见陈飞鸟。”
郑光一听这话，腾得从沙发上跳起来：
“在家这么多天你还是没想明白是吧！还要去见那小子？！”
郑西河看着自己父亲盛怒之下涨红的脖颈，心里阵阵酸楚涌出来，然而嘴上还是倔强的回道：
“我要去见陈飞鸟。”
郑光看出来这孩子铁了心的要反抗他，心里不可置信的想这是叛逆期吗，起身走近郑西河，手已经抬起来一半了。
“说了不许去就是不许去！今天就是打断你都腿我也要...”
“啪”的一声脆响，郑西河闭上眼睛，等了许久不见巴掌落下，睁开眼一看，郑光被一只白皙细腻的手阻止了。
是裴袖青。
郑西河有些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了，只见裴袖青拍拍手，朗声说道：
“得了吧，老郑你少在那摆大少爷脾气，谁都得顺着你的意生活是吧？”
“今天我说西河能去，你要么连我一起打。”
郑光看着自己的老婆居然跟儿子统一了战线，气的七窍生烟，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的指了半天，最后愤怒的转身摔上了书房的门。
“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我不管了行了吧！”
裴袖青瞥了一眼书房的门关上，转过来冲郑西河说：
“别理你爸，他就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赶紧去吧，没事昂，你爸这边有我呢。”
“裴姨...我...”
裴袖青看他这个慢半拍的样子，轻轻捏了捏郑西河的鼻子：
“别你我的了，快去吧。”
郑西河被她推着到了门口，努力扭头想说话，然而裴袖青完全不给他这个机会，一句接着一句的催他，等到把人送到了门外，她才想想起什么似的，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立在门口的橙黄色路灯下，像一幅端正的美人画。
她还是惯常的语气，说话说得很慢。
“西河，别想那么多，有些人错过了就没有了。”
她把脸旁的发丝挽到耳后，笑的很好看。
“去吧，裴姨祝你长命百岁，心想事成。”
郑西河看着面前的裴袖青，仿佛今天才第一次认识她一般，一瞬间以往诸多细节贯穿在脑海里，一下子全部连通了。
不管是每年都会出现的生日礼物，还是李赢去世那段时间的饭菜，又或者还有大年三十晚上那几通电话和一则消息，如今细细想来，郑光那人这么忙怎么想的到费时费力的准备礼物，顶多直接把钱打到他的账户上；李赢去世那段时间的饭菜异常丰盛精致，而那段时间裴袖青也总是睡眠不足，她是不是每天晚上都熬夜研究过菜谱；还有大年三十那通语气犹豫的电话，原来她是在期待自己能回家一起吃团圆饭...
种种种种在郑西河的脑袋里一时间都有了解释，他惊讶的发现，裴袖青冷淡疏离的外表下，竟然藏着一颗笨拙温柔的心。
他想了一圈，最终回到了那句生日祝福上。
每年他生日，裴袖青都会用一种奇怪的语调祝他：
“长命百岁，心想事成。”
好像不是来祝他心想事成的，而是来叫他快快走开的。
可如今拨开云雾，原来这一切真的只是一句满怀心愿的生日祝福，承载着裴袖青不善言说的爱意，每年都悄悄倾注在郑西河身上。
“西河，今天是你的生日，裴姨祝你长命百岁，心想事成。”
郑西河从回忆中惊醒，话没出口，眼泪先滴滴答答掉下来了。
我以为是诅咒、是暗讽、是漠不关心。
其实是你不曾解释的心意。
裴袖青看孩子突然哭了，心想难不成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出来的，手忙脚乱刚要开口，就看郑西河抹抹眼泪，转身就走，晚风裹来了一句话送进她的耳朵。
“谢谢你，妈。”
人生短短，谢谢你能做我的妈妈。
望江桥上陈飞鸟一个人站着，他吹了一会儿清凉的晚风，心里有些焦急。
他数着天上的星星，数到第三百五十颗的时候，郑西河来了。
此时已经晚上十点了。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奔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