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事故》江北撷桑

8、都不太聪明

　　经过刚才一出，课堂气氛瞬间活跃了。

　　林西缩在座位上，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开始仔细打量他的新同学和新老师。

　　女人很胖，脸很大眼睛也大，瞪人的时候有点吓人，整个人臃肿肥胖得像是一头小熊。

　　小熊老师坐在讲台上，低着头，手里拿着全班同学的信息核对。

　　班里还是在小声讨论，小熊老师也充耳不闻。这样一看实在是看不出这个班比其他班优秀在哪里，最起码从素质上来说。

　　“等等，我说句话。”小熊老师突然抬起头来，手里举起一摞纸。“谁帮我把这个发下去？”

　　空气安静了，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等着出头鸟。

　　两三个男生同时弹起来，刚准备迈步，就愣在原地，看着对方的样子，想了想，同时默默坐下了。

　　全班哄笑。

　　“得了得了，都上来分开发，真是的，磨磨唧唧的一点也不爷们。”班主任嫌弃的将那一摞纸递过去，紧锁着眉头。

　　全班又是一阵哄笑。

　　几个大男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接过纸。

　　林西微微勾了勾嘴角，圆眼弯起，眯成一个好看的形状，跟着周围人一起笑。

　　简祁年已经睁开了眼睛，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专心研究手里的预习资料，脊背笔挺。

　　好一个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盛世大白莲。

　　切，装什么装。林西扫到简祁年的桌面，在心底翻了个白眼，转回头去。

　　林西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简祁年这边就好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抬起头，转过脸来。

　　林西不自觉地跟着他转脸，看向他。

　　两个人的视线不加任何缓冲的撞了个正正好。

　　林西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默默地移开了视线。两人就这么对着脸，一时间安静得过分了。

　　“你有事吗？”

　　你最终还是简祁年先破了冰，少年冷着脸看他，看起来一脸的拽气。

　　林西清了清嗓子，张张嘴，有些尴尬地笑。

　　简祁年拧着眉头看着他。

　　林西有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转回头不再看简祁年。

　　这样多少有点像那种偷窥人家结果被发现抓包后还负隅顽抗的变态。

　　林西正想着，一张纸冷不丁飘到眼前。林西先是一愣，旋即又抬起头来。发东西的是个高个子，一头卷毛，浓眉大眼的，笑起来像个憨憨。此刻憨憨见他抬头看他，便挠着后脑勺给了他一个憨批的微笑。他有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咬着嘴皮拿起纸，开始细细扣吧那张纸上的条条框框。

　　上面吧啦吧啦讲了一大堆，无非就是讲讲暑假提前开学的目的，该怎么学习，为什么学习，唯一有用也就右下角那栏自己报填的理想大学。

　　林西拔开水笔的鼻毛，拿着笔在手里转了一圈，最后工工整整地填上了“s大”，还不忘在签名那一栏潇洒的签了名，在不容易看到的地方画了只小小的白熊。

　　反正这种东西是写给自己看的，收上去之后估计都进了学校的废纸堆。

　　林西填完了表格，把纸放在一边等着人来收。随手抽了一张草稿纸，水笔在手里转了一圈，落在地上纸上。

　　林西随意地勾画着，黑色的水笔笔尖在纸上来回勾勒，很快交织成一个少年的轮廓。

　　“技术不错啊兄弟。”

　　林西猛的抬头，同时下意识地那胳膊挡住了草纸上的图案。方才的憨憨又回来了，正拿着一叠纸在他的桌角磕了磕。

　　“你遮什么啊，”卷毛憨憨歪着头看了看他摆在桌角的那张纸，抬起头来对他笑。“你叫林西啊，我叫－－”

　　“张奇！我让你收东西、你下场给我社交呢？把东西收完了麻溜滚上来！”小熊一抬眼，打讲台上就看见林西桌上趴了个人。她咬着牙在讲台上找了一圈都没看见粉笔头，于是索性把淑女形象吃了个一干二净，改成瞪着大眼吼人。

　　“来了来了！”卷毛憨憨脸上看不出半点被教育的样子，反倒是嬉皮笑脸地冲她敬礼。

　　“兄弟画的很可以嗷，这会儿先不聊了，哥们还有要务在身，等会儿有空咱哥俩好好聊。”男生弯下腰冲着林西眨眨眼，然后迅速起身朝着讲台跑过去。

　　“这不就来了嘛。”卷毛憨憨大摇大摆很是嚣张地走上讲台去。

　　不知是谁突然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讲台下的吃吃偷笑旋即演变成五十多个人一起哄堂大笑。

　　林西不自觉地勾起嘴角，表情有了几分松弛。

　　卷毛憨憨已经送完废纸回来了，依旧是大摇大摆地下台，然后极其嚣张地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林西前面的位置。

　　张奇回过头来，冲着林西露出两排白牙。林西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敛，柔和的轮廓就这么落在张奇眼里。

　　“咦咦咦咦咦咦咦！你也会笑啊！”张奇定定的看着林西嘴角的弧度，瞪大了眼睛，架势活像是见到了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我怎么不能笑了？”林西皱起眉。

　　“我日！说话了！”张奇捂着嘴，像是追星少女见了自家爱豆，爱豆还对她说话，感动激动得不能自拔。

　　“……”长这么大林西头一次觉得这么无语。

　　“我刚才还感慨来着，这么帅的帅哥，可惜是个漂亮的面瘫哑巴。”张奇啧啧啧地摇摇头，做出一副感慨万分的样子。

　　林西收住了笑，面无表情地眨眨眼。

　　“哎大林你听说了吗，全市第一在咱们班，”张奇感慨完了，咂咂嘴，开始继续捡话题。

　　就尬聊呗。林西看着张奇，心里又重复了一遍“卷毛憨憨”。

　　张奇本人正伸着与正常人相比显得超长的脖子，四下张望一遍，然后缩回脖子，冲着林西摇摇头，叹气。“也不知道大神在哪里。”

　　“你找他干嘛？”林西挑了挑眉头，暂时忽略了张奇自来熟的称呼，心道你嘴里的大神就在你斜后方认真的无聊发呆呐你看不见。

　　要是这小子知道了估计得一蹦三尺高两眼放光扑上去抱大腿。林西暗自脑补着简祁年冷着一张脸被张奇勾肩搭背的样子，自觉有些好笑。

　　真.高人竟在我身边。

　　“当然是瞻仰一下啊，那可是全市第一哎！除了语文几乎全科满分的大神哎！”张奇夸张地朝着林西比划。“难道你不好奇吗？”

　　全科满分？林西下意识地瞟了一眼简祁年的位置。传说中的大神本人正拿着今天发下来的几张印着课本内容的破纸研究。

　　林西摇摇头。

　　“没想法。”

　　“算了不研究他了。”张奇转过脸来看着他，似乎是在看什么稀罕东西，有点夸张的张大眼睛。

　　“大林，我问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张奇一脸严肃。

　　“什么？”林西放下了手中的水笔，表示你说我听着。

　　“你这发型是怎么进学校的？”张奇指了指林西的妹妹头，满脸问号。“

　　“一中对于发型没有很大的要求。”林西淡淡地回了一句，拿起搁在桌面的水笔接着涂抹。

　　“哎对了，”张奇左看看右看看，冲着林西神神秘秘的招招手要他过来。

　　林西一挑眉头，满脸的疑惑，但还是把耳朵凑过去。

　　“宁听说说了嘛，咱班主任她是985研究生。”

　　林西抬起眼皮瞄了一眼台上忙碌的小熊，点点头。

　　“知道。”

　　“这你都知道？”张奇瞪着眼睛，一脸的惊奇。

　　“我爸是高二一部主任。”林西淡淡地，手里不停。

　　“行吧。”张奇咂咂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摇了摇林西的桌子，瞪着大眼凑上来。

　　“那你还知道啥？”张奇很八婆地问。

　　“c大毕业，成绩很好，第一次带班，二十四岁，因为脾气大长得老没有男朋友。”

　　“喔唷大林你可以嘛！八卦消息蛮灵通喔!”张奇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林西微微一笑，没有搭腔，只是接着在纸上勾画。

　　张奇凑过脑袋来。

　　“从刚才开始就见你画，你到底画啥呢？”

　　张奇眼珠子跟着林西是笔乱晃。

　　纸上已经可以看出少年的轮廓了。

　　“这谁啊？”张奇的声音不大不小，恰恰好可以落进简祁年的耳朵里。

　　简祁年很明显地注意到了两个人谈话的内容，微微一动。

　　林西瞥了他一眼，然后慢悠悠开口：

　　“一个傻逼。”

　　林西笔尖划过纸面，落下最后一笔。

　　张奇盯着他，看着他把水笔的盖子扣好，手指灵巧地一翻，水笔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傻逼你画他干嘛，好玩吗？”张奇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林西的逻辑。

　　帅哥的逻辑原来是这么奇怪的嘛吗？

　　“嗯。”林西瞟了瞟简祁年。后者已经放下了那几张纸，垂着头看着桌面不知在想什么，身板依旧挺得笔直。

　　张奇撇了撇嘴，咂咂嘴巴，转回头去。末了，林西听见前方飘来轻轻一句。

　　“挺有个性的嗷。”

　　林西抿嘴笑了笑，耸耸肩，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