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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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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tini,你这样的女孩最聪明了,什么都看在眼里,什么都不说。”
我尤记得Vermouth说这句话时拖沓的语气和缱绻的神情。我当时有点不好意思,正想解释我其实只是比较懒,不想和他们这群人精斗智斗勇罢了,才发现她好像已经喝多了。
“你太坏了。”她眸光一转向我看来,狭长上调的眼睛微微眯着,浅色的瞳孔看起来水光粼粼,像只狐狸。她长臂一揽勾过我,耳边垂下的一缕蜷曲的金发在我鼻尖扫过,我的心突然颤了颤。
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有潜质喜欢同性,但瞬间竟有些恍惚。和Vermouth这样精致且性/感的女性相处,让我感觉自己完全就是个孩子,不仅毫无性别特征并且无措极了。
为什么大家都那么容易喝醉?我记得那会儿我是这么想的。
我惆怅将杯中被冰块冲淡的余酒一饮而尽,喝完了第五杯。正在擦拭杯子的酒保默不作声地朝我投来一瞥,眼神有些一言难尽。
不知道为什么酒精对我就没有作用,我也想感受一下喝上头的快乐。如果能够喝醉,那就不必很清醒地在这里思考她到底想做什么来。我和Vermouth的关系还没好到晚上一起喝个酒聊聊情感纠纷这种程度,虽然她之前就在言语上调戏我说一见到我就很喜欢我,但我是不会相信的。一开始我猜测她想从我这儿套出点关于Gin的事,但后来我觉得她纯粹就是来折腾我的。
凌晨两点四十三分,我扶着穿着高跟鞋足足比我高出一个脑袋的Vermouth,被酒吧的工作人员赶出了店,站在初冬的空荡荡的大街上,感到日本社会格外冷漠。
最终我拨通了Gin的电话。
他从我手中接过Vermouth的时候那眼神好像要杀了我。
于是此刻,要参加组织季度例会的此刻,我帮开车的Gin从外套口袋拿烟的时候,当着后座Chianti和Korn的面摸出了一个001。
Gin的眼神好像要把我杀死再救活再杀死。
后座二人一人羞红了老脸,一人憋满了笑意;Gin一脸故作镇定的冷漠,想必内心害羞极了。我听说亚洲人在这方面都比较保守,虽然Gin不是亚洲人,但在这里生活多年,应该观念上也深受影响。
“没有关系,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这很正常。”我安慰到。
然后我听到了后面传来压抑极了的抽气声,仿佛一口老痰卡在喉咙窒息住了。Gin深吸一口气,目光斜来:“你为什么还活着坐在我边上,嗯?”
?
不明所以又被批评,我下意识挺直了脊背看向他,印在他眸子里的那张脸又无辜又乖顺,总之有诚意极了。
他眉头一压低,看上去更不高兴了。
Chianti已经笑出了声,攥着拳头轻轻拍打着车窗:“Martini,你可真是我的开心果,你是我们组织之光啊。”
“滚下车!”Gin低声叱道。
结果我和Chianti双双被赶下车,站在路边等了十几分钟才打到一辆出租车,赶到的时候会议都开始了。
休息时我在茶水间碰到Bourbon,闲聊几句。他随口一问前面还看到Gin的车路过波洛门口以为是来接我的,怎么这会儿我和Chianti一起来了。
我瞥了眼,Gin不在附近,估计是跑去抽烟了。于是附在他耳边说了我不小心从Gin口袋里拿出了个001,他一气之下把我和Chianti赶下了车的事。
他刚喝下去的绿茶从鼻子里喷了出来,这是我认识他一年以来最为失态的一刻。
我惊呆了。
过来倒咖啡的Kir也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了。
我在脑子里稍微过了下,感觉要把“我不小心从Gin口袋里拿出了个001,他一气之下把我和Chianti赶下了车,把这事告诉Bourbon之后他就喷水了”说一遍太复杂了,就不太想讲。我目前用日语说长句子还是有点吃力的。
“没事...我自己......不小心,真的没事。”Bourbon狼狈地拿纸巾擦脸,伸出去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我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
Kir还站在那边等咖啡煮好。她不走,只能我们走,不然三个人杵这儿有些尴尬。
我们有的没的闲扯几句,包括Vermouth昨天突然找我喝酒又把自己喝趴了的事。Bourbon眸子明明灭灭,我假装没看到他千丝万缕的揣测。他近段时间来对我对来越和善了,甚至堪称温柔,虽然总觉得他应该是有什么算计的,但他对我和善我就很开心。
末了,他抬手撸了把我的头发,含笑叹了一声——
“你可真是Gin的报应。”
这时Gin刚从楼道抽完烟回来,凉凉地瞥了我一眼。我灰溜溜地跑回了会议室。
Chianti坐在我边上,神色严肃地凑过头来跟我耳语到:“我在思考一个问题,今天Gin不是要连夜去北海道吗?他这001什么时候用得上?”
“昨天他见过Vermouth了呀。”我压低声音回答。
她像看傻子一样地看了我眼:“昨晚都用过了今天还放口袋干嘛?!”
我也像看傻子一样看她:“Vermouth故意的呀!”
然后她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继而又愤愤拍了下桌子,一不小心音量就没收住:“吗的这女人也真绝,连Gin都敢搞!”
对面Gin的目光好像在看两个死人。
***
我估摸着Gin今天余下的时间都不大想再看到我了,便试图搭Bourbon的车回家。
Bourbon不但让我上了车,还问我要不要去波洛吃个晚饭。这让我很意外。
“你不是不高兴我去波洛嘛。”话说出口我才意识到,我的语气真够委屈的。
“还行吧,看着你吃饭就让我想起哈罗,也挺好。”他轻描淡写一句话,好像把之前对我的冷言威胁一笔勾销。
我刚想问哈罗是谁,他戴上耳机接起了一个电话。
从他的话里我听见了几个熟悉的名字,等他挂了电话就询问发生了什么。
三年前因涉嫌对女性实施/暴/力、挪用公款等罪名而被拘留审判的入间诚一,因为证据不足和受害者放弃上诉等原因今天最终被无罪释放。他一被放出来,不少人就大难临头了。组织当初和他撇清关系,把一些事情推到了他的头上,现在他不报复回来是不可能的。
“杀掉不就好了。”我事不关己地说了句。
Bourbon叹了口气:“杀人灭口不是解决一切最好的办法。”
“为什么?”我很少和人顶嘴,但这贬低了我的专业,我不由脱口质问。
“他只是区区一个入间诚一吗?他是西大阪钢铁社长。你能把一个人杀了,不能把背后千丝万缕的关系杀了。”
这我自然知道,法律千千万万条,人类社会的本质还是跳脱不出弱肉强食的原则。有权利的人制定规则,剩下的人遵守。有权利的人能让法律为他们辩护,我们擅于杀人之人,自然也会让技术来脱罪。一个人的死亡是会将平静水面打碎的石子,只要石子投对了地方,没有什么不能毁坏的。
“你觉得杀人只是一刀割断脖子吗?猝死、交通事故、食物窒息、高空坠物......伤口是会说谎的,也可以诬陷人。”我说。
他打开信号灯,往右边看了眼,加速超过前面的车:“我能向Gin借你用几天吗?”
这超车造成的语言上的一小段的停顿让他的话听着似乎是思考过后认真说的,我吃不准,迂回地回复道:“那你就要问他了。”
“Martini,杀人是什么感觉?”他视线看着前方,似乎是在认真看路,看着又有些空洞。
啊?
他这话问的太出乎意料,我茫然地转头看他。
“不知道对于职业杀手来讲,会不会和我们不一样。”他音色一转,又突然很是玩世不恭,似乎从一开始就是在调侃。
我托着下巴皱眉苦思,说实话我从来没想过要去好好体会这种感觉,现在他问我我一下子也答不上来。
“只是......完成任务罢了。除了杀人,我好像别的都不会,也只能做这个了。”
“你从小就被作为杀手培养吗?”
我点点头,望着迅速退后的风景和愈来愈暗的天色喃喃重复了遍记忆里的那句话:“One of the the chief princes,highest of all.”
“嗯?”
他没有听清我低声的自言自语,微微偏过头来。
“没什么。Gin费了不小的劲把我带回来,他估计不会轻易让你把我借走哦。”我转头对他说,语气里忍不住有点小小的骄傲。
“呵,”他闷笑一声,嘴唇抿成好看的弧度,被夕阳点了高光的眸子看着神采奕奕的,“他付出多少代价,我付双倍。”
我不由地看呆了。安室透,或说是Bourbon,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我们这样伪装着的人,往往因为想要演的真实而让自己过度沉溺于这个角色,慢慢地,原本的伪装就成为了心理上的依赖。
是安室透在伪装成Bourbon,还是Bourbon在伪装成安室透呢?
这会儿已经过了饭点,天又下雨,店里没什么人。温暖的黄色灯光下,他是系着围裙的安室透。
我一直觉得波洛的装修很好,有种家的感觉,此刻没有外人在的场景里我甚至感觉他就像是等待我回家的…妻子。
“想吃奶油炖菜。”我对他说。
我坐在吧台吃,他端着盘子站在工作台前吃。这种微妙的氛围让我恍惚间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但同时又心冷得像块石头一样。这块石头就是我在盗梦空间一样层层叠叠的世界中唯一保持理智的图腾,告诉我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幻而徒劳的。
吃完他送我回家,才刚走两步路我就收到Gin的信息,叫我现在去机场,和他一起去北海道。
这人绝对是故意搞我心态才在最后一刻突然叫我的。
我捧着手机站在路当中,当即就垮起个批脸。他无奈一笑,说反正晚上也没事,等我上楼拿些行李送我去机场,又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给了我,说北海道那里冷。
我的脸埋在沾染着他的温度的深灰色羊绒围巾里,感觉自己像个很小的小朋友,有被好好地照料着。
等我进了安检,要坐的航班已经开始登机了。Gin在商务舱的候机厅里,见到我之后眼睛像是雷达一样迅速扫到了我身上新出现的围巾,低沉而短促地说了声:“走了。”
上了飞机,他问了我一些关于Bourbon近期的事。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汇报,因此讲了几句话题也就过了。谁能想到他又突然朝我看过来:“你没有喜欢上那家伙吧?”
他这么说,我也不知道他是要我喜欢还是要我不喜欢。我斟酌了下,问:“我…我要喜欢他吗?”
他的目光迅速降下温来。
“是是是不要喜欢吗?”
他定定地看着我,良久。
领导的心思可真难猜。
他忽然抬手捧着我的脸,拇指轻轻地抚着我的脸颊,阴森森地笑了:“不,你要喜欢他,但要欺骗他。”
...
就很难顶。
***
我印象里,Gin杀过很多人,比我小时候往玻璃罐里丢的纸星星都要多。
但是有一个人我比较有印象,就是和Rye装情侣后来叛变了被杀掉的宫野明美,我看这就很像我未来的死法。
也不是因为我现在就感受到了Bourbon对我有什么无可抵抗的吸引力,主要是Gin的眼神明明白白告诉我他此刻也想到了那么件事儿,甚至好像已经能看到子弹击穿我脑门的场景了。
我不由吞了口口水,拿眼睛偷瞟推着餐车走来的空姐,空姐全然无视我求救的眼神,她大概觉得我们两颗脑袋凑一起是小情侣在腻歪,还微微别过头避嫌。
“如果你背叛我,我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上次那个叫宫野明美的家伙,让她死的太容易了...”Gin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听得到的声音缓缓地说,呼出的气息让我耳朵有些麻,我往里缩了缩。他以为我要反抗,把我抓的更紧了,我感觉自己跟只农场里的家禽似的被揪着脖子等待宰杀。
“你这样讲话...我耳朵痒痒...”对上他凶恶无比的眼神,我唯唯诺诺开口。
“先生、女士,二位要喝点什么?”
空姐的脑袋最终还是转了过来,他一把把我脑袋按他肩上,对空姐说了声“一杯水,谢谢”。
空姐从善如流倒好水,又问我要喝什么,好像一点都看不出我俩动作的僵硬,更别提帮我报/警的打算了。我被他圈着脖子歪着脑袋,用这种很不正常的姿势尴尬地问空姐要了杯可乐,讪讪目送她走到下一排座位。
“你选我帮你做事,又不相信我。”我低声嘟囔着抱怨了句。
他垂眸送来一瞥“你也配?”的注视,开口说到:“我只要知道你怕痛就好了。”
他说的对,我就挺怕的。
思索了下,我决定探探口风:“那你能不能说下...你打算怎么让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他的手顺势下来抓住我的左手拉到面前,分开我的手指说:“我会把这些手指一截一截地掰断,然后在关节上钉进钢针,你学过的,这样能让犯人在每一次疼痛到抽/搐的时候牵动肌肉,每个被钉进钢针的地方都会生不如死地痛...”
这话给我听的半个人直接麻了,我哆哆嗦嗦握住他沿着我的指骨缓缓抚摩的手让他别说了。
大概是我害怕的反应取悦了他,他这会儿心情又很好的样子,松开了我开始看手机。
飞机大概两个小时多一点就降落了,到北海道的时候雪刚停不久,从航站楼的玻璃窗看出去皑皑白雪反射着橘色的路灯,凌晨时分天色和黄昏日落似的。
已经有人在出口等我们了,我们似乎要先去某个地方做点什么事,反正这阵势怎么看也不像是护送我们去酒店的样子。车上很暖,车窗起了雾,我想看看窗外,抬手却莫名只是画了一条线,又想了想,加上一竖,再想了想,索性画成了一朵雪花。前面开车的和副驾的人依旧正襟危坐,对我的行为视而不见。我突然想起好几个人都说过Gin身边的我和Vodka脑子都不太好,于是又在窗上画了只王八。Gin转过头来要对我吩咐些话,吓得我连忙把王八擦掉。
车沿着高速一直往小樽市的方向开,停在了张碓稻荷神社前。这里已经停好了另一辆车。
我跟着Gin走下车,听到车门一关,前面就传来Gin不爽的声音:“怎么是你?”
我从Gin背后探出脑袋,只见到夜色之下一头晃眼的银白色短发。短发的主人靠在车身上,嘴角挂着一丝揶揄而挑衅的微笑,满脸写着“surprise bi*tch!”,朝我们的方向抬了抬手示意。
“收到信息,过来配合任务。合作愉快。”
......
我这两天还是谨慎一点,别惹着Gi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