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有荣焉》凡尘无一

3、第三章

　　夜伴华灯，黑衣男子脚尖刚一落地就松开了拎着小余少爷的那只手。

　　小余少爷趔趄了半步，闷闷不乐道：“你轻些。”

　　黑衣男子不予理会，转身便走，谁料小余少爷又在他身后大叫一声：“不好！”

　　男子转身，定定看向他。

　　小余少爷哒哒两步追上去，冲着黑衣男子道：“怪你太不小心，把我的钱袋弄掉了。”

　　男子剑眉微蹙，不解这事为何能怪到他头上。

　　“我钱袋中还有三两银子，便不与你计较了，你且将本少爷回府的路费拿来。”

　　“……”黑衣男子扯了扯嘴角，问，“我拿？”

　　“你不愿？”小余少爷似是惊讶，而后又摇摇头，道，“罢了，便当作是本少爷向你借的，明日你来我府上，我还你就是。”

　　小余少爷盯着黑衣男子腰间鼓鼓的钱袋，道：“你是怕我骗你？你放心，我看你是外来人，还不了解我的名号，我乃淮安城最好看的……”

　　当——当。

　　黑衣男子随手朝地上扔了两块碎银，小余少爷一脸不悦，可他身娇肉贵，总不可能走着回府，于是小余少爷还是俯身快速的将碎银摸进了手里。

　　“你这般无礼，定是只弄武不习文！本少爷宽宏大量，今日之事就此算了，你明日午时之前来城东余府取银子，我在门外挂了灯笼，你一看便知……”

　　小余少爷终于站直身子，可面前的人却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实在无礼！”小余少爷气呼呼的背过手去，转身就叫了辆马车，俨然忘了春桃还在等他。

　　次日一早，春桃眼下漆黑一片，咣当一声把脸盆摔在木桌上。

　　小余少爷吓的一抖，忙从被窝里爬起来，惊慌地看着春桃，问：“何事？”

　　“无事，惊扰了少爷，春桃知错。”春桃半蹲不蹲的欠了下身，继续道，“怪我昨日只身寻人，在醉春楼外等了大半宿，那人却连回府也不捎上我一起，春桃一夜未眠，体力不支，还请少爷见谅。”

　　“……”小余少爷蹙起的眉舒展开来，随即摆摆手，道，“算了，不怪你，我想那人也是无心之过，你别往心里去。”

　　春桃咬了咬牙，看着她家少爷那张睡红的脸，气也消了，只好道：“少爷起来罢，您今日穿哪件衣裳？”

　　小余少爷今天不敢赖床，总府的人保不齐说话间便到了，他揉了揉眼睛，道：“在柜子里。”

　　春桃叹着气把那套前几日刚做的衣服给小余少爷套上，又仔细替他系好里衣，中衣，最后套上外面那件浅蓝色的外袍。

　　“您说您大半夜不睡觉，跑醉春楼去做甚？您可不知道，昨天那里出了命案，是何家的少爷……”

　　“！”

　　小余少爷眼睛一瞪，忽然想起来了。

　　他昨日本是去找何安借侍卫回来救急的，结果半路被那黑衣男子一吓，离开醉春楼就直奔回府，完全忘记了找侍卫这茬事。

　　完了完了，这下要丢面子了。

　　小余少爷急匆匆的洗漱，之后头发也不系，披头散发的就往外跑。

　　春桃这回可急了，跟在后面喊：“少爷！您做什么去？”

　　“我去等人，就在大门外，不走远！”小余少爷武功不行，腿脚倒是利索，春桃几步就落下了步伐，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少爷穿着崭新的衣裳一阵风似的跑向大门。

　　也不知道是不是春桃的错觉，她总觉得她家少爷今日的步伐有些轻快。

　　小余少爷一出大门，就立刻抬头确认了一遍余府外的两盏灯笼，那是他年前叫人挂上的，到现在还没摘。

　　小余少爷在门外急急的等，路过的人跟小余少爷说话的次数多了，免不了要道一句“小少爷这是做甚呢？”，“小少爷今儿这衣裳真俊呐！”，“小余少爷，我家刚抓了鱼准备中午吃，你来尝个鲜呀！”……

　　余达荣回淮安祭祖是私事，此次并未大张旗鼓的通报给淮安府衙，旁人只知小余少爷今日穿的格外好看，却不知余府今日在筹备什么。

　　小余少爷也懒得替余达荣提前打招呼，只见来打招呼的人越来越多，小余少爷心里一烦，只能躲回了府内。

　　可他又怕那黑衣男子来了找不见自己，本想命人搬个梯子过来，结果一见全府上下一只手都数得过来的人个个忙得不可开交，小余少爷又只能委屈着自己动了手。

　　梯子贴着墙根架起，小余少爷小步爬上去，只确保自己的头不会露出围墙，之后就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

　　他时不时抻出脖子忘一眼门外，可又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是不见黑衣男子的身影。正巧春桃发现了坐在梯子上的少爷，在下面尖着嗓子叫少爷快下来，小余少爷一听，不知怎的，眼圈一下就红了。

　　他心道早知如此，昨日就该借个百两，看那人还敢不来！

　　不过话说回来，那人若有百两，就不会做这杀人的勾当了。

　　小余少爷揉揉眼睛，又想：他若不杀人，我还碰不见他呢！我若碰不见他，便不会知晓他长相和功夫都是一等一的好，要是不知，本少爷根本不会在此苦苦等他！

　　本少爷从未这样等过谁！

　　说到底，都是那人的错！

　　余小少爷越想越生气，他一下从梯子上站起，半个脑袋露出围墙，之后又在墙外人的惊呼声下小心翼翼的爬下梯子。

　　小余少爷安全落地，春桃才算松了口气。

　　小余少爷一拂袖，仰头道：“不等了，扶本少爷回房休息！”

　　春桃冲着小余少爷微微一笑，又指指地上的两个食盒，磨牙道：“您自己回吧，奴婢腾不开手。”

　　小余少爷心道实在可恶！之后便扭过头，自己朝卧房走去了。

　　小余少爷临近门前，还忍不住嘀咕道：“不来才好，府里银子本就不够花，他不来，这银子我还省下了呢！”

　　话毕，小余少爷便一手推开房门——

　　结果那黑衣男子居然正坐其中，不仅如此，他手里还大大方方的端着小余少爷的少爷专用茶杯！

　　喝过茶的人老远就听见小少爷嘟嘟囔囔，本以为自己半两银子也拿不到了，谁料小余少爷一见他，错愕之后居然是委屈的眨了下眼睛。

　　黑衣男子：“……”

　　小余少爷回手关紧房门，之后上前一步，冲着黑衣男子凶巴巴道：“你怎么才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