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失忆》橘子籽

3、失忆

　　顾浔亦见过的美人众多，眼前这位好看的纯粹又正，衬衣长裤，衬的身形清瘦挺拔，不算散漫也不严苛，身上似乎没有金钱世俗名利场里浸染过的风气，他不谄媚不恭维，甚至眼底深处隐约带着点对一切都淡然的冷漠，还自以为藏的很好。

　　对顾浔亦来说很稀奇。

　　而刚一照面，这张脸简直莫名其妙给他心脏造成了一定的冲击——莫名其妙紧缩了一下，很奇怪，说不上来的奇怪………

　　陆导见顾太子盯着戚慕一阵沉思，忙上前道：“他是戚慕，剧组正在拍的剧天榜道的原著作者，顾少认识？”

　　顾浔亦轻咳了一下，漫不经心往身后人为他搬来的椅子上一坐，他放肆地打量戚慕足足十多秒，才懒洋洋道：“我应该认识吗？”

　　“不……不是……”陆导不知道什么意思，也不会接话了。

　　顾浔亦身后的苏牧呈垂眼皱了下眉，但在场没人有心思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作者哪里人啊？”顾浔亦手指敲着椅子问。

　　“小戚，顾少问话呢。”陆导忙把戚慕往前拉。

　　戚慕也是看明白了，这人好像是真不记得他了，这是好事。戚慕上前道：“顾少好，我是m市本地人。”

　　“本地人，有去过京市吗？”

　　“没有。”

　　“我们以前见过吗？”

　　“………没有。”

　　顾浔亦又盯了他数秒，最后挺稀罕得笑了一下，似乎也觉得自己不该认识他这种小人物，似笑非笑的瞅着戚慕：“以后有机会可以去京市玩，我做东。”

　　戚慕攥了下手，松开：“多谢顾少好意。”

　　“别客气，”顾浔亦笑起来，只是那笑总像是还有别的意思，“作家，文化人，我就喜欢文化人。”

　　戚慕：“………”
　　因为顾浔亦，戚慕高中都没毕业，文化人？如果顾浔亦不是真忘记他，两人八成还得打一架。

　　这神经病。

　　周边自认为能说得上话的人见戚慕仿佛冷场，忙纷纷附和文化人怎么怎么，一番夸，顾浔亦嫌弃地皱了皱眉，现场顿时一片死寂。

　　顾浔亦霸道嚣张，不讲道理也不计后果，权势迫人，压死人，声名远扬。
　　戚慕还记得当年顾浔亦用另一身份空降他们班，当天就把教导主任脑袋开了瓢，

　　而如今恢复身份的太子爷，脾气比之以前不遑多让，自然没人敢惹。

　　他一皱眉，现场没人敢说话，

　　顾浔亦目光最后又在戚慕身上遛了一圈，也不知想了什么，看了眼腕表时间，站起身对众人说道：“好了，我还有事，就不打扰各位，先走了。”

　　“顾少慢走。”

　　顾浔亦领着保镖离开，其他人跟着相送，戚慕也只好跟着。这次相遇，顾浔亦不记得他了，他应该也没有给那疯子留下什么特别印象，心里也算放心。
　　至于苏牧呈，戚慕看了看跟在顾浔亦身后的瘦削身影，他若想抱好太子爷那条大腿，必然不会乱说。

　　而且两人关系瞧着也不像多亲密，顾浔亦上车扬长而去，连招呼也没跟苏牧呈打，车屁股就没影了。

　　“小慕，”往回走时，王海伸手把戚慕拽到自己身边，小声说：“这顾太子不会看上你了吧？”

　　戚慕想骂人：“说什么呢？”

　　王海满面愁容看着他，“他刚刚眼睛恨不得长你身上。”

　　戚慕皱了皱眉：“可能也就因为陌生，好奇吧。”

　　“也是，他那种身份要什么人没有。”

　　顾太子那号人物，王海他们听说都只是皮毛，据说因为家世，也年轻气盛，做事肆意妄为，无所顾忌，脾气暴躁易怒，让他一点不如意他能把你往死里弄，一般人没人敢惹他。但是倒也没听说人做出过什么欺男霸女的事，他那种身份多得是爬床的，估计强迫人的事也不屑做的。
　　顾太子刚才那眼神好像确实好奇居多，王海也真是担心要是真看上了，戚慕回头不愿意，再被找麻烦。

　　“反正你以后最好离那位远点，”王海凑近戚慕耳边说。

　　戚慕有点哭笑不得，他躲还来不及。

　　两人随着导演几人往简易棚走，戚慕一边走，一边想起当年，
　　当年……顾浔亦不是喜欢女生的吗？现在不仅弯了，还跟苏牧呈搞一块去了，戚慕想不明白，但也不打算再想，这两人他一个都不想再有瓜葛。

　　为防后面剧本再出什么问题，戚慕被要求跟剧组一段时间，
　　陆导敲着长方桌上散落的纸张说：“小戚，也不白让你留，除了三十万改剧本酬劳以外，你跟剧组担任编剧指导，再额外一天一千给你结工资成不？”

　　戚慕笑道：“行啊，正好我最近挺闲。”

　　“好好好，坐。”

　　一连两天，戚慕都在简易棚里和王海等人打磨后半部分剧本，为了配合后面的剧情，前面已经拍好的少不了删减和各种补拍，戚慕还要跟剪辑重新剪成片……

　　直到晚上九点，戚慕晚饭都还没顾上吃，王海便拉戚慕一起去吃火锅，十一二月份的天，俩人在包间里吃得满头满脸的汗。

　　戚慕觉得自己能留下来亲自操刀修改剧本，少不了王海夸大其词哭天喊地的吓唬和忽悠，所以耐着性子陪人胡吃海喝。

　　没想到王海跟他说：“小戚，你能留下来，其实关键不在我。”

　　戚慕问：“那是谁？”

　　王海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一脸的与有荣焉：“是苏大明星说看重你的才华，这剧没你不行，导演投资那些人哪个不是人精，苏牧呈就算不是正宫，也是被放在明面上的，讨好他就算吹不了枕头风，也不能得罪不是？”

　　戚慕不知道说什么，苏牧呈这是帮他？

　　王海整个人喝得昏沉沉的，没瞧见戚慕的脸色，招呼他：“快吃啊，弟弟以后发达了，可不能忘了你哥我。”

　　王海不知道戚慕和苏大明星还有故事，只觉得自己这兄弟被人认可，被人夸，真心替兄弟高兴。他还说起来，戚慕最近写的书，在约出版，说戚慕真要发达了。戚慕一直没说话，专注吃涮肉。

　　他吃不了辣，涮的牛肉从辣汤里面捞出来得过一遍清水。

　　王海想到什么，醉醺醺的又拉戚慕胳膊，问：“对了，后来顾太子没再找你吧？”

　　“没啊，这两天我不是一直跟你待一块。”

　　“哦，对，”王海说，“那就放心了，那天我看他那表情像是想把你生吞活剥了。”

　　戚慕嫌弃地说：“你八成眼神不好。”

　　顾浔亦那一面之后没找他，戚慕其实也是放心的。

　　戚慕没喝酒，两人吃完，他开车把王海送回剧组，把人交给他助理，又开去露天停车场停车。刚停好车出来往外走，就看见路口灯光下站着一个人。

　　他穿着一件薄款风衣，双手插口袋里站的挺直，灯光下，他脸色苍白，头发被夜里的寒气浸的湿漉漉的。

　　看起来站了许久。

　　戚慕不知怎么就想起高中那些年，这人也是站在校道里的那棵桂树下等自己放学，在老城区小道尽头的早餐店窗下等自己骑自行车经过。
　　戚慕有时候会有事耽搁，可是无论耽搁到多晚，都会看见苏牧呈也如同现在这样站在那里等他。

　　所以苏牧呈现在也是……？

　　戚慕拿着车钥匙神色如常继续走，路过他身边时，也只是简单问一句“等人啊”，就打算走了。

　　但是苏牧呈叫住他：“我在等你。”

　　戚慕便只能停下：“有事吗？”

　　“………”

　　从小学，初中，高中，最后到分道扬镳的六年……

　　四周很安静，十二点的露天停车场，只有他们两人。苏牧呈看着戚慕，沉浸在那一眼而翻涌的记忆里无法抽离。
　　太多了，记忆最深刻的少年时间都在这个人眼前，苏牧呈挣扎不掉，思绪掰扯不清，下意识呢喃出口：

　　“阿慕。”

　　这个称呼时隔有五年之久。

　　戚慕心底也怔了怔，他们也曾经是很要好的朋友，兄弟。

　　这一句喊出，苏牧呈仿佛被什么砸中，一下子也清醒了不少，眼眸也恢复了先前的陌生和距离，
　　冷静说道：“你看出来了吧？顾浔亦不记得你了。”

　　不记得多好啊，戚慕对此很满意，“嗯，以后也请你能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我，我感激不尽。”

　　“我当然不会，”苏牧呈看着他，深呼了口气，道，“但他不止不记得你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

　　苏牧呈一时间没说话，他垂着眼，手指在口袋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但他迎着风口和湿冷的寒气，打火机始终点不燃，最后打火机还从手间滑掉了。

　　是戚慕帮他捡起来，还给他。

　　“戚慕，”苏牧呈紧攥着那块金属外壳，“顾浔亦，他是失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