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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血煞之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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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爆炸头他们的惊艳,媒婆眼睛挑剔地上下打量他的脸,很是嫌弃。
媒婆大拇指在他凝脂玉般,白得通透的皮肤上,用力一擦:“这种肤色,怎么嫁给我们少爷,实在是丢少爷家的脸。”
它的眼睛望向那盒青黑色的水粉,惊得白时起了鸡皮疙瘩,肩膀下意识往后缩,警惕地瞪着它。
这畜生该不会用那阴间水粉给他补妆吧。
好在媒婆只是遗憾的看了眼,便收回了目光,一把夺过箱子里的胭脂盒子,食指沾了一点红,点在白时的眉心。
它又将眼神放在他脸上转了圈,手往凤冠上一拍,白时眼前就多了几排珠帘。
珠子颗颗圆润饱满,被金丝串着,连在凤冠上,珠子五颜六色倒是很漂亮。
“你不愿意戴盖头,又画这么难看的妆,那就只能用珠帘遮脸,好歹遮遮羞。”媒婆没好气。
被质疑了专业能力,瘦皮猴敢怒不敢言。
要是放在现实中,谁敢这么诋毁他的化妆能力,他非挽着袖子跟对方辩个三天三夜。
接亲队伍已经在外面候着了,白时一出门,立刻就锣鼓唢呐声大作。
宽阔的道路上,挤满了各式花花碌碌,神情诡异的纸扎人,还有穿着红得滴血的衣服,以及白得渗人的衣服的面具黄皮子押送死囚般,死气沉沉地分俱两边。
上次戴着盖头,只能窥到脚底,远不如这次正面暴击来得厉害。
白时被眼前的阴森诡异到极点的场景惊得头皮发麻。
跟在他身后出来的小满,爆炸头等人,更是在毫无心理准备之下,吓得惨叫连连。
纸扎人动作僵硬的寻声望过来。
浓黑墨笔画得粗黑的弯月眼,扫过红砖黄瓦,落到了白时的脸上。
它们簇拥着一个大红花轿,样式极其奢华。
红色的绫罗帷幕上,用金丝绣着大团大团的曼珠沙华,龙凤飞舞其间嬉戏。
白时无心欣赏,一想到等会要坐进被这些怪物围在中间的密封花轿里,被它们层层包围,就很想使出他的独门尿遁绝技。
“请吧。”媒婆闪到他的斜前方,撩着袖子,做了个戏曲风很强的“请”的动作。
明明是非常好看的姿势,极其具有韵律感,却独独由一个形容猥琐的黄皮子学来,反而显得特别做作与不协调,画虎不成反类犬。
鞭炮从天而降,在半空中爆开,噼里啪啦响成一团。
白时只得硬着头皮,拉着裙角,穿过可怕的纸扎人。
他在轿子前驻足,微微弯下腰,一手伸出,手背刚碰到轿帘,正要拨开,肘关节处却有气流流转,连带着空气都开始扭曲卷动。
白时微微抬眸,脸色登时不好看了。
轿门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融化。
有灼热的燥意扑在皮肤上,让白时的手背瞬间干起白皮。
强烈的震颤从手背一直传到心底。
白时猛的退后两步,警惕的望着正在急速变化的轿子。
挂在轿子上的红黄蓝交织的彩球与穗子,在扭曲中化为了胡须。
浮雕,透雕,贴金,涂漆凹凸起伏,渐渐现出了干枯坚硬的皮肤。
四四方方的轿门生出尖利的牙齿,门帘无风自动,猛地往上掀开,搭在宝塔一样的轿顶上。
大开的轿门已经变成巨型的兽嘴,用力的张开,仿佛能感受到它每次呼吸喷出的灼热之气。
这哪是轿子?
天下有哪个轿子长得这么邪门的?
怪物等着开饭吧!
这他妈是等着他自投罗网呢!
白时苍白着脸,腿始终迈不出去。
媒婆在他耳边冷哼:“告诉你戴上盖头,你偏不戴,非要亲眼看着这些东西吓吓自己才好,盖头一戴,眼睛一遮,任它便妖变鬼,又与你何干。”
“你……你这老姑婆!”白时真是要给这群东西跪下了,这就是他们接新娘的阵仗?
不是纸人就是妖怪,连个花轿都他妈从阴间来的。
“上去吧。”媒婆手用力在他背心一推,白时没防着她来这一手,心中纵是有万般的不情愿,还是踉踉跄跄跌进了花轿。
脑袋狠狠磕在轿壁上。
预料中的剧痛没有出现,反倒是被柔软的弹力给弹了回来。
白时不敢明目张胆的将视线移过去。
只能从作势揉着额头遮住眼睛,从指缝后偷偷窥视。
他撞的地方,哪还有半分轿子模样,分明就是怪物口腔内部猩红的软腭。
脚下也有了动静,白时忍着逃出去的冲动,屏着呼吸垂眸,视线僵硬着一点一点往下。
当他看到脚下那布满蓝色绿色不规则圆点,宛如中了毒的猩红舌头时,一股热气直冲脑袋顶,血液里如百只蚂蚁疯狂乱窜,惊得他半个字都叫不出来,哑在嗓子里,瞬间缺氧。
“新娘子坐好,起轿。”媒婆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轿子慢慢被抬了起来,摇摇晃晃。
白时不稳,被晃得东倒西歪,脑袋不时碰到怪物口腔里面的软腭,触觉温热柔软。
每次的碰撞都直接陷进去小半个脑袋,炸得他全身起了麻点。
好像同时被几百只蜜蜂覆盖蛰咬,又疼又难受。
等轿子被抬稳,轿子里怪物呼吸喷出的热气渐收,随着平稳的向前推进,越发冷了下来。
凤冠歪在一边,沉重得很,拉的他的头往右下坠,白时一边用力稳住自己的身体,一边腾出手吃力的扶正凤冠。
凤冠上的珠宝、流苏、花丝、点翠齐齐有节奏的晃动,压得他的脖子快断了。
惊慌已是无济于事,人都已经上来了,害怕并没什么用,当务之急是如何顺利的到达司晚的宅子,如果见到了他,一切都会好起来。
白时用力咬舌尖,用疼痛将满腔的惊怖压了下去。
等他充分做好心理准备时,这才发现,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回了原样,红色的绫罗帷帐,大红的软椅,规规矩矩立在它们该呆的位置,艳丽又毫无生气。
普普通通的轿子,没有五颜六色中毒的舌头,没有软腭,也没有利齿。
白时愣住了,迷茫的转头四顾,又用脚踩了踩,硬的。
好像就真的只是他的错觉。
但那阴阳怪气的黄皮子媒婆对他的冷嘲热讽还在他耳朵里热乎着。
方才发生的事情,绝对不是他幻想出来的。
背上的冷汗已经憋出一层又一层,化为水柱流到他的腰上,白时缓了缓呼吸,挑开窗户上的帘子,将头往外探去。
癫狂乱舞的黄皮子,依旧露出半个胳膊的纸扎人轿夫,音调诡异的唢呐喜乐,一切跟上个轮回没有区别。
白时把脑袋缩回来,帘子放下,搓了搓手臂,眼睛无意间瞄到血红的绣花鞋,越看越渗人,滋生出难以忍受的幻想,总有种自己的脚被鞋子吞噬掉,只剩下一滩扎眼的血水阴魂不散的黏在脚踝处的感觉。
轿子歪七扭八的往前行进,白时在密封的空间,越待越不自在,心里头渐渐打鼓,烦闷不堪。
一声阴阳怪气的“落轿”解救了他,不待媒婆伸手进来拉他,白时迫不及待逃离,提着裙摆,大跨步迈出轿子。
慌慌张张的模样实在算不上是优雅,又惹得媒婆一顿泼天大骂。
白时不至于跟一头黄皮子置气,左耳进右耳出,只当没听见,很不客气的就要往宅子里走。
几头穿着白衣的黄皮子立刻拥到他周围,白时警惕地退后:“干什么,你们想要干什么?”
他一面闪躲向他抓过来的手,一面用眼风偷偷打量周围的环境,面上看不出情绪的波动,内心却猛地震颤。
上次他也是趁着下轿的那瞬间,被媒婆拉得东倒西歪,装作快跌倒,故意大动作扭头,把盖头歪到一边,让视线出现短暂的清明,抓紧时间看了眼门口的模样。
他记得上次轮回的时候,这宅子气派的朱红大门上,高悬丧幡,十分晦气,连卷起的风都带着纸钱燃烧的焦糊味。
而现在,丧幡都变成了大红的喜花,绫罗绸缎裁剪成的帷幕点缀着金银丝绣成的刺绣从大门两侧垂下来,有了结婚的喜庆样子。
白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道大门布置的风格有如此大的改变,几乎和上个轮回完全迥异的风格,是不是与他执意要画的新妆容有关。
所以……他真的改变了原本的走向?
尽量制造不一样,不按之前的路走,真的就能改变原本的走向!
司晚的话得到了证实,白时不禁振奋,呼吸急促起来。
他这一愣神的空档,给黄皮子抓住了空隙,狠狠将他拽过去,尖声怒骂,毫不留情抓着他的领口,也不管白时是不是快要被勒到窒息,强行拖着他上阶梯,叩响大门。
“咯吱”一声,朱红色大门从里面打开,探出两个戴着惨白面具的黄皮子脑袋。
它们俩不怀好意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一圈,定在了衣裳被抓得凌乱不堪的白时身上,挑剔地上下打量,最后落在他白净似玉的脸上,嫌弃得直跺脚:“怎么这么丑?”
媒婆连忙上前赔笑:“新娘不太听话,有主见得很,不怪我老婆子调教不好,等礼成嫁到府上,任少爷打骂,只是现下先让我们进去,别误了吉时才好。”
媒婆好话说了一箩筐,把对面哄得舒服了,白时这才被不情不愿的请进门。
宅子大,规矩更大,白灯笼迤逦着往大堂而去,处处透出严肃庄重的气息,每隔大约五米就会有全副武装的黄皮子抓着佛尘,虎视眈眈的站岗,上次蒙着盖头两眼一抹黑,到了今天才将气氛体验了个彻底,脚下生寒更甚。
伴娘们领着白时一路往大堂走去,一步一顿,一步一撒纸钱,白色的,黄色的,方的,圆的,漫天飞舞,在他的头顶散开,落在他的肩上,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