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没事做就去收徒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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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四年，昆仑山弟子顾修渊，入塔斩妖，白日飞升，天下大动。
不过这是后话了。
墨玉早在他渡劫时就在九重天上静候，见白云缥缈间悠悠飘上个身影，顿时大喜：“小修渊！祖宗在这！”
仙云缭绕，四周金光浮动，顾修渊道：“原来我先前看的不是幻觉。”
墨玉心情正好，是怎么看他怎么顺眼，笑眯眯道：“你先前看了什么幻觉？”
“您老人家躲天上看戏的幻觉。”
墨玉尴尬一笑，立马转移了话题：“走，上天庭拜天帝去。”
但凡成仙者，丹田内蕴含的便不再是灵力，而叫法力。
顾修渊在他身后挥手试了试。
然后他就看见前方被他轰出了个洞，漏出一角金灿灿的宫顶来。
“谁把我设的屏障给轰了？！”
墨玉无语，随即上前替对方补好，“对不住了瑞耀。”
从那洞里钻出个明俊逼人，一派风流的紫衣仙君来。
他笑呵呵道：“原是墨玉，无妨无妨，不过你轰我屏障做什么。”
墨玉笑道：“是我方才飞升的昆仑后辈在试探法力，不知你住此处，对不住。”
顾修渊也道:“对不住。”
“好罢。”瑞耀点点头，扫了他一眼，随即顿住：“你这后辈模样倒是不错，法力也深厚，不枉你宣扬了那么长时日。”他一下没了身形，又猛地出现在顾修渊身旁：“可有婚配？”
墨玉拉着顾修渊就走。
瑞耀在身后叫到：“喂！墨玉别走啊，你后辈有没有婚配？！到底有没有啊？！！”
墨玉健步如飞：“方才那位封号瑞耀真君，品性不错，与我关系甚好。是月老他老人家的玄孙，同掌姻缘。将府邸建在天边儿就是为了能凑近看新飞升的小辈们哪个长得好，好做个媒，你以后见了他定要绕道走。”
顾修渊点头赞同：“爱说媒，的确能和您做朋友。”
祖宗两代身形嗖地飞过了云端，衣诀飘飘。
这一路上都时不时有驾着仙云飘过的仙人，经过他们时连忙停下行礼，大概仙阶比墨玉低一些，姿态也甚为恭敬。
此时就有一名黄衣仙者拱手道：“墨玉上仙安，这位就是......”
墨玉神清气爽，双目奕奕：“对！我那名白日飞升的后辈。”
黄衣仙人闻言立刻恭维道：“我道谁还会有如此阵仗，定是墨玉上仙的后辈。想当初上仙当年飞升也是如此，昆仑一门连出两位骄子，真是一桩美谈啊！”
墨玉微微一笑：“还好。”他话虽说得谦让，神情却颇为愉悦。
那名仙人满脸艳羡，又多说了两句，便道句不打扰才离开了。
不多时，又有一名仙人手持书卷，骑着青鸟而过，飞过老远后突然又折回来，墨玉笑眯眯冲他打招呼“承华文君好啊。”
来仙相貌温润，气度飘然，周身都绕着书卷气，开口却是：“这就是墨玉上仙的那名后辈吗。”
顾修渊于是沉思着想老祖宗是不是拿传音术满仙界吆喝过他要飞升了。
墨玉道：“是啊，承华文君以为如何？”
承华文君仔细望了顾修渊一眼，后者朝他微俯身行礼，他含笑道：“的确绝艳。”
墨玉笑的合不拢嘴，满脸骄傲，“哪里哪里，不过有些机缘罢了。”说罢他看向承华文君：“文君这是刚去过凌霄殿？”
“是。”承华文君笑道：“凡间新一轮的科举要开始了，我按例要向天帝汇报的。”
“原是如此，不知今年凡间可有出众之人？”
承华闻言想了想，道:“的确有一位不错，我打算多观察几日，便做个主，让他飞升。”
墨玉挑眉：“承华觉得不错，那必定是十分卓绝之人。”
承华含笑不语。
两仙交谈几句，后者复又骑着青鸟离开了。
顾修渊这时才道：“祖宗您是不是.....”
“方才那位是掌天下文举的承华文君，未飞升时是前前前....”墨玉皱眉掰着手指头思索，随后大手一挥道：“我也不知道几代了反正当年是个文状元！”
完全被他转移了话题。
不过一会儿，又有一名仙者踏剑飞过，路过时在顾修渊身旁停下了。墨玉同样冲他打招呼道：“明衡武君。”
那名叫明衡武君的是个乌眉深目，英气端正的长相，他看向顾修渊，问道：“后辈？”
顾修渊：“......”
墨玉神采奕奕：“是。”
明衡武君点点头，飞走了。
“这位和方才的承华文君是死对头，他们一代飞升，仙阶相同，不过承华是文状元，而他当年为武状元。”
顾修渊比较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您到底和多少同僚说过我要飞升了。”
“不多不多。”墨玉笑眯眯地：“召集个会，把天界同僚都请来告知了。”
“真像个推销的。”
“什么推销！”墨玉怒道：“这是向众同僚展示我昆仑一门的天赋卓绝。”
顾修渊抱臂思考墨氏歪理，墨玉推着他连连向前，“走走走，赶紧拜天帝去。”
顾修渊不用寻找便一眼望到了凌霄殿，云层中最华美庄重的那座宫殿，金光闪闪，仙鸟飞鸣。传闻中众仙议会之殿，也是飞升者登上天庭首要登入之殿。
天帝他老人家是个和蔼的老头，端坐在金台之上，笑眯眯地挥手让周旁仙童端上试灵石。
墨玉在他耳边低声解释：“凡飞升者都要注入法力进试灵石，按法力深厚排仙阶。祖宗算过了，你大概与我一样，是个上仙。”
果然，在他注入后，灵石上浮现两个古文：仙上。
天帝老头夸赞道：“果然是虎宗无犬辈。”
顾修渊：“......？”
墨玉：“......您老人家还是少看些话本子吧。”
天帝慈善地挥挥手，示意不表，又问顾修渊属意什么字，甚为亲和地让他自己做主封号。
这是凡法力卓绝者独有的待遇。
顾修渊思考一会儿，随口道：“修渊。”
天帝一愣，随后笑道：“好罢，和墨玉当年一模一样，不愧为一脉，那你便唤修渊吧，仙阶比你低的今后就叫你修渊上仙。”他又说了些场面话后挥挥手让他们退下，然后拿起手旁一卷书开看，动作甚至有些赶着。
顾修渊俯身站直的一瞬间，依稀望见封皮上的几个字：叹钗记。
... ...
昆仑山前前掌门，这盛世如您所愿。
回去的一路墨玉都在絮叨，什么天帝什么仙界同僚什么封号，顾修渊听完后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之后呢。”
墨玉停下絮叨的嘴：“什么之后。”
“封仙之后。”
墨玉微微一怔，道：“就没有了啊。”
顾修渊点点头。
墨玉问他：“莫非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我要收徒。”
墨玉：“？？？”
他愤怒地围着顾修渊绕来绕去，一副恨铁不成钢地样子：“祖宗没和你说吗！那些小兔崽子就是为了......”
“师尊。”
一个声音突然插进，顾修渊扭头望去，远处一名青袍仙人正朝这里飞来，不过须臾之间便到近前。
墨玉表情微滞，挥袖不悦道：“不是说让你在府上等着为师吗。”
那名仙君眉目舒朗，鼻挺唇薄，是个少年模样的俊美，他上前一步行礼。
“师尊久久未归，徒儿心放不下。”话说得恭敬，语气却暗含亲昵。
顾修渊看他一眼，又看看墨玉。
“看什么！”墨玉无语半晌，道：“这是你祖宗的徒弟，按辈份该唤一声.....唤声.....”他皱眉，不知该如何形容。
顾修渊体贴地为他解围：“祖师母。”
青袍仙君：“甚为上道。”
墨玉：“......”
“你这兔崽子...！”
“祖宗再会。”
顾修渊朝他挥手，突然向下方而去。
“？”，墨玉连脾气都顾不上发，连连大喊：“小修渊，你要去哪儿？”
顾修渊身形不停，束腰的黑袍随风烈烈作响，声音含着风声传来：“下去收徒。”
“你的仙府还没去瞅过一眼呢！”
“回来再说。”
转瞬间便没了踪影。
墨玉无语凝噎，半晌喃喃道：“这小兔崽子......”
青袍少年上前一步揽住他腰，轻声唤着：“师尊。”
墨玉反手给他一拳：“你也是小兔崽子！”
极为俊美的少年仙者微微一笑：“是，小兔崽子请师尊回府。”
顾修渊没忘临渡劫前前来挑衅他的那头火狼，飞到昆仑塔里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又揍了它一顿。
火狼瞪着大眼儿看他，仿佛要气晕过去。它的其他同类早已被顾修渊身上那股已截然不同的气息给惊颤得伏地不起，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衬得它更是放荡不羁。
顾修渊冲它比了个中指，扬长而去。
出了昆仑塔，才发现夜色寂寥深重，昆仑上下已是一派安宁。
顾修渊独自负手立于山门外，转身望了山门一眼，而后提刀离开。
来去不过片刻，未惊动任何人。
很早之前他便这样生活了。
凡人一生不过匆匆百年，成仙以后会有比百年漫长数倍的岁月，在往后的许多年里，他或许都要如此。
或许因为孤单，或许因为想找些事做。
他入了鬼界。
那里是他双亲曾路过的地方。
... ...
阴雾缈渺，鬼火遍地，顾修渊缓步踏进鬼界，注视着黄泉旁那排队行走的白衣魂魄。他们面色发青，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无不例外皆是空洞麻木的神情，随后被后方又汹涌而来的新魂给挤到一边。
“快点快点！”
“苦死我了苦死我了！这辈子太苦了，说什么也要塞点银子孝敬阎王他老人家，给我下辈子判个大富大贵的金贵命！”
“拉倒吧你！你牛二寒酸了一辈子，哪有银子孝敬阎王。”
“我给他当牛做马！”
“你都当了一辈子的牛马了！”
入鬼界的这些是不曾没被阴气侵染的新魂，还保留着自我意识，一个个嬉笑怒骂，仿若鲜活。
有一孩童模样的孤魂跌跌撞撞地跟着走，被熙攘孤魂挤摔在地上，懵懵懂懂地伏着身体，挡住了去路。一横眉怒目的成年人的魂魄见状，不耐烦将他踢了出去。
他用了十成十的力道，那瘦小孩童的孤魂顺着冥路滚去，眼看就要流进黄泉成为被其间蕴藏的厉厉鬼气化作它的一份子。
一把刀突然疾空破开而来，凌厉竖在那孩童的身后，挡住了滚势。
新魂们大惊，纷纷扭头看去，一名黑衣者不知何时立于他们身后，单手还保持着掷势，不知是人是鬼。
孩童反应过来，哇哇大哭着爬起来，重新回了队伍。
顾修渊收回手，面上没什么温度，却将那名成年男子的魂魄牢牢定死在原地。
那名成年孤魂生前或许是个嚣张狂妄之人，现下觉得丢了面子，便七分怒气三分犹疑地问他：“这里...这里是冥府，你不是鬼，为何会来此？！”
顾修渊看他一眼，懒得作答。
“你......”
“滚回去。”
成年孤魂咬牙，身旁有生前与他交好的委婉劝他：“算了算了，反正都要投胎了，孟婆汤一喝，这辈子受了什么苦什么气一概不记，走吧走吧。”
待到那群新魂们渐渐远去后，顾修渊收回古昀，慢慢往前走。
远处有声声呼喝传来，有大片大片鲜红漫进眼前。
顾修渊一顿，加快了脚步。
鲜红逐渐扩大，渐渐现在眼前。
煌煌鬼界，森森烈焰，满目幽冷之下，
万花摇曳，美不胜收。
几名面色青白，浑身幽气萦绕的鬼兵凶神恶煞地杵在那里，正在大呼小叫。
“区区一朵冥花，竟敢擅闯冥府，带走！”
顾修渊快走近时隐去身形，才发现他们面前还有一名红衣少年，身影狼狈，浑身脏污不堪，被另两名鬼兵强押着跪在地上。
即便如此，少年还是用力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他们：“我没有！”
他身前的那名鬼兵大怒，“还敢抵赖！”
他一脚踹过，身形单薄的少年如秋日落叶般飞出去，砸在身后的花海里。
踹他的鬼兵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他：“不过是碰巧走了狗屎运，化成形的一朵破花罢了，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
他说完又是一脚过去。
下一秒，
他飞了出去，砸在了少年身后。
顾修渊慢慢收回力道。
少年愣愣地抬头，看着那位提刀而立的黑衣者。他红衣破烂，浑身脏污，却是眉目清氲，唇齿红白。只是脸上那蜿蜒而过的数道血痕撕破了他的俊美，增了几分凶倔气。
他望着他，他望着他。
两两相望，沉默不语。
半晌顾修渊张口就来：“今日各大仙路有些堵，为师紧赶慢赶地，还是让你被踹了一脚，将来入堕别算到为师头上。”
少年：“......”
他心里暗骂：话本子看的太多了。
其余几名鬼兵惊疑不定：“这东西是我们看着长大，他一朵曼珠沙华，何时有的师尊！？”
“方才。”
踹他的那名鬼兵反应过来，大怒：“哪来的小白脸儿！竟然耍我们，你不是鬼还敢擅闯鬼界？！同这破花一并带走！”
鬼兵们怒吼连连，朝他扑了过来，顾修渊连古昀都懒得出，只挥挥手，他们又全飞了出去。
鬼界职位不同，有高有低。鬼兵属于最低那位，虽是最低，却在自己所管辖的域内横行霸道，称王称霸。他们还从未受过如此屈辱，当即便化出鬼刀打算合围，踹少年的那名鬼兵此时却突然拦住了他们。
顾修渊终于看他一眼，看样子这丑东西是它们的头头。
为首的鬼兵长惊疑不定地望着顾修渊动手时冒出的清光，未曾散完，还剩几许萦绕在他修长指间。
鬼兵长颤声开口：“你...你是神仙？”
少年闻言猛地抬头。
顾修渊又看他一眼，丑东西还有点眼力。
鬼兵长识出他身份后，虽胆怯还是拿出了气势：“别以为你是神仙我们就奈你不何！仙界与鬼界两千年来互不干涉，你就算是神仙我也有充分的理由拿下你！”
顾修渊看了他第三眼。
“老看我作甚？！”
“你拿不下。”这话可以说是直白地羞辱了，偏生顾修渊还笑眯眯地。
鬼兵长：“！！！”
顾修渊不再理他，缓步走到那少年面前，蹲下和他对视，勾起一个笑：“走罢。”
少年仿佛此时才反应过来，手脚并用地往后退了几步，又凶又狠地瞪他：“我不走！”
身后的鬼兵幸灾乐祸道：“他不会跟你走的，他爱护这些破花跟宝贝似得，才不会离开它们。”
顾修渊点点头，突然出手，少年以为要打他，反射性地护住头，却半晌都没有动静。
他放下手去看，还没说话却被眼前的这幅场景给惊呆了，他的花呢？！
眼前光秃秃地，什么也没有。
先前的花海，不见了！！！
他惊慌地四处张望，“我的花呢？！”
“在这里。”顾修渊拍了拍衣袖，内里一片红光，淡然地道。
少年不淡然了，他伸手去抢：“还给我！”
顾修渊道：“你跟为师离开，为师就把花还你。”
少年目眦欲裂，看样子仿佛要咬死他，顾修渊友善地提醒他：“你打不过我。”
！！！
“你是这片花海养出的花精，如今你的花要死了，你却法力不足，走吧，我带你去寻一个地方重新种下。”
少年咬牙：“曼珠沙华不能离开忘川，离了便会死。”
“先前会，现在不会。曼珠沙华倾尽全力养出了你，你是它们的枢纽，你去哪里，他们便跟着去哪里。离了你，才会死。”顾修渊说罢，竟抬手揉了揉他头发。同时一语道破，少年捂着头瞪他。
半晌，才听到他那不情不愿用牙齿挤出来的声音：“我跟你走。”
顾修渊站起身，和善的紧。
“走。”
少年有些勉强地起身，抹了把脸上的血，跟着顾修渊往外走，临路过那几个鬼兵身旁，狠狠踹了他们几脚才离开。
“他奶奶的...”几名鬼兵躺地上有气无力地骂。
他们头头却是面色阴沉的模样，一轱辘爬起来，“走！”
“回去喝酒啊老大。”
“喝个屁！”，他踹了开口的那名鬼兵:“回去禀告鬼将大人有仙界的把曼珠沙华带走了！”
“小破花跑就跑了呗......”
“你懂个屁！”，鬼兵长怒道。
鬼将大人说过，上头有更高的交代了，这朵花绝不能让他离开鬼界！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没事做就去收徒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