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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水墨间见宁昱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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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言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这是韵忧宫同大宗之间的第一次交涉,如果成功,之后同其他宗派交涉更会顺利许多,所以他们理应认真对待才是。
若真是走个过场,也该是有所图谋。权利还是财宝,亦或是别的什么,特权吗?
金言问道:“若他只是走个过场,那他图什么?”
宁昱凌也想不通,深深叹了口气,“我。”
二人一脸震惊,同刚才只增不减,“你?他图你什么,莫不是——”
金言不敢再说下去,竟是踉跄的地后退了几步,但还是上前去察看宁昱凌的身体,拉着拽了两下胳膊,又把人推着往前走了两步,又将人转过来转过去……
“你做什么?”宁昱凌不解,挣开退后几步,看着这人深思熟虑。
金言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看来理冤司长并没有对其做什么出格之事。但还是忍不住背过身去,假装抽泣起来。
宁逸一脸不解,这人怎么怪怪的,拍拍肩膀,问:“怎么啦,你没事吧?”
宁昱凌看着金言一反常态,不至于吧。
刚想上去说两句,那人竟是笑了起来,转身过来搭住自己的肩膀,“说说呗,你们这几天怎么认识的,竟然让他可以为了你而放弃耀卿,跟我讲讲吧,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金言凤眼弯弯,嘴角翘起,一脸的八卦相,宁逸不怎么懂其中的奥秘,也只是跟着点点头“嗯嗯”了两声。
也不知这人脑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滚啊。”
宁昱凌还是将大致经过讲了一遍,略过了他带自己去见一个人的事。二人听着也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之处,所以究竟是什么原因让理冤司长看上了宁昱凌?
金言端详着宁昱凌,转着他仔细看着,好一会儿,他一拍手,他知道了!
“如何?”宁昱凌当这人有了发现,有些激动。
“不如何。”金言摇摇头。
“那你为何拍手?”
“不为何。”金言这话让宁昱凌不知说什么,他也只便不语。
宁昱凌以前一直认为金言该去碧灵宗看脑子,现在觉得为时已晚。
金言沉思片刻,一言难尽的说道:“我想,除了宁兄你有利用价值外,还有一种可能。没准是人家对你倾慕已久呢。”
“算了吧。”宁昱凌直接否决,他虽这样想,可万一不是呢?
人家理冤司长何故倾慕自己呢?更何况,他们才见过几次面啊,这的确太扯了些。
金言也只能叹叹气,因为他说的连自己都不信。
那理冤司长是谁,韵忧宫理冤司的司长大人,掌刑事和探案,唯一一个属于韵忧宫而不处于韵忧宫内的要事机构,现今就连与宗门所谈的“睦”都有他,甚至是像耀卿宗这样的大宗门都是交给了他。
这些年来那理冤司长所作所为可见一斑,无不令人叹服。
现今的韵忧宫若是缺了这位理冤司长,且不说一落千丈,怕是故步自封都难。再难登上同宗门并肩的地步。
就算是韵忧宫这些年打下的根基以及那几位妖王长老,估计也没有办法。
更何况,这次被那些个丑东西攻击,那理冤司长可是半点事都没有了,足见其实力非凡。
再说了,就这段时间来看,那理冤司长跟冰窟里出来的一样,他能爱上谁?有他的地方周遭怕是都得裹上棉被,炭火怕是都不够烧的,人又不怎么说话,把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的。
神秘的很。
估计也没几个能看得上。
“说起来,这几天,这位理冤司长有说过他叫什么吗?”宁逸还是好奇这件事情,毕竟理冤司长名气不小,也算是位有头有脸的人物。
“呃这个……”宁昱凌虽知道了理冤司长的名讳,可却从未叫过。这几日他叫的,一直都是“谪仙”。
金言见宁昱凌不再说话,也是感到意外,“宁兄没问吗?”
宁昱凌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不想说出来。
金言在耀卿时见到过理冤司长,也厚着脸上去说过几次话,总结就是“会说几个字的哑巴冰”,大都是苏景在说话解释,因为苏景若是不帮着说一下解释一下,你大概不知道说的是啥。
于是对此,金言也不再追问,只得拍着宁昱凌的肩,“没事儿,正常。我理解。”
宁逸想不出来那人是如何回答的。但还是觉得,在理冤司长面前,还是尽量少说话的好。
“可他不是理冤司长吗?”宁逸有些不明白,毕竟理冤司长这些年来广受爱戴,所言所行得到认可,就连韵忧宫内部也是赞美连连,韵忧宫主对他所做的一切并不反对,甚至鼎力支持。
这些年来,他的名字也当是家喻户晓的才对,居然会没多少人知道,这怎么可能呢?
“我知道你们不信,那么你们知道韵忧宫主的名讳吗?”
宁昱凌和宁逸确实不知道,因为关于他的猜测颇多,身世至今都是个迷,是男是女都不知道,那些个消息,是真是假无从辨别。
关于韵忧宫主,据说只在韵忧宫建立后露面一次,便再没了踪影。韵忧宫主的命令都是由宫中多位长老代传,所有的仪式都会缺少这个人的出面。
以至于不少人怀疑韵忧宫主是否真的存在,甚至成了调侃对象,饭后闲余都会有这四个字的出现,甚至还有不少人冒充,只因为韵忧宫如今的权势,也因为没几个人见过那韵忧宫主,可他们最终都会被无情揭穿。
假扮的人千奇百怪,下至孩童上至老汉,甚至以此牟利。当时骗子太多,韵忧宫中一位长老亲自说明如今韵忧宫主隐迹出世不现世后,慢慢地也没人去模仿,因为信的人越来越少便没有了必要。
这件事,也就这么告一段落。
理冤司出现后,人们将目光投向了这里,虽不知晓主人的名讳,却知道他姓安。他们认为安字好,也认为安字不好,其中缘由也是各有所归。
尊重他的人都称一声“司长大人”或是“司长”“安大人”之类。
“韵忧宫虽说这些年有了起色,却也从不乏反对之声,毕竟是立于人妖两界之间的存在,不想着安稳,却想着‘睦’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喊打喊杀的人也是不少的,他们从不将姓名告知外人,甚至脸都不愿意叫人瞧见,怕是为了避过这些。”
金言倒了杯凉茶喝下,接着说:“我甚至怀疑,那群巨鳌八成也是因为韵忧宫的人而向我们出手的。听说韵忧宫这些年来也得罪的也不少,说不定还是来寻仇的。”
原是如此,韵忧宫的处境竟也好不到哪里去,危险四处埋伏,伺机而动。
理冤司长将名讳告诉他,相貌也给他看,甚至将耀卿的交涉也放弃掉,他说“我要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金言侃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他目前看起来并无恶意,或许可以慢慢看,日久生情嘛。”
“我——”宁昱凌感到语塞。
金言在宁昱凌的凝视下,转头看见天色早已全黑了,“天色不早了,咱们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慢慢再说,走一步看一步,总会知道的。”
宁逸哈欠连天,金言推着人出去了。
宁昱凌仍是想不通,那人究竟会图自己些什么呢……
宁昱凌独自站了许久,最后还是去了自己以往住的房间,虽说七八年没来了。还是理冤司长告诉他,那个房间一直留着。
分岔路口,宁昱凌顿住了脚步,看向那个门前枯树的方向,终是没有勇气上前去。
径直朝前,去了住处,竟不曾想,这里的摆设样式不曾变过,收拾整洁。
心里一阵五味杂陈……
感慨世事变迁,此处依然。
宁昱凌渐渐睡去,却是又到了水墨间。
仍是那座小亭,那人立于其中,水墨绘成的墨发不时翻飞而又落下,连同那帷幕飘飘扬扬。
亭中之人转过身,朝宁昱凌伸出手,应是让他过去。宁昱凌也并未多想什么,朝前走去,步入亭中。
那人见宁昱凌过来,将手放下,帷幕在宁昱凌进去后继续飘扬。
见宁昱凌满脸愁容,接连叹气,也并未多说一字。
毕竟理冤司长这人向来古怪,别说是这吟尘宗主,就是他有时候也会有些摸不清头脑。
良久,也才说:“想不通就不要想。”
“不用你管。”
应是有些诧异,但又在意料之中,“确定?你就不想知道那人为什么接近你,接近你有什么目的吗?”
“你知道?”
“我知道,”又说:“秘密。”
“……”宁昱凌并不想理这个无聊的人,这人莫不是真拿自己是来消遣的。也罢也罢,“我看你不知道。”
虽然略微有些尴尬,“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除了个别的事情除外。”
“当真?”宁昱凌并不怎么相信这人说的话。就算他说的是真的,十有八九成大概都是秘密。
“当然,问吧。”这人并不开怀,只是姿态儒雅,伴有忧郁之态,若隐若现。
“问了你也不会说。”
“你不问怎么知道我不说呢?”
“我问了你一定会说吗?”
“或许吧,总得敢于尝试不是?”
“或许吧,您自个儿消遣吧。”
“……他接近你的确别有目的。”
宁昱凌忙问:“什么目的?”
“秘密。”
果然。
“……我就知道你不会说。”宁昱凌也是不该听的,问这人的话,不是拿人消遣,就是十句有九句不能说。
“放心,他最多就缠你几年,过了这几年,你俩能见几面都不好说。”
“几年,为什么?”宁昱凌不解,还有,为什么是“缠”?过了这几年能见几面不好说,难道说这几年他们会见很多面吗?
那人仍是只道,“秘密。”
“……”宁昱凌不想说话了。
“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那人一幅儒雅先生,轻抚着并不存在的化作的长须。
看来心情还不错。
“漏不漏?”
“无非是我不想漏,只是不能说啊。”那人也是无奈,“但是别的话或多或少还是可以说的。”
“要不你先告诉我,有什么是能说的?”
这话倒是让那人有几分尴尬之态,长袖一挥,庄严肃穆,泰然道:“我是神!”
“神?”宁昱凌有几分打量着他。
那人点点头。
宁昱凌有些感慨,一点都不像啊。
“听说神会在梦境中点化世人,莫非你是来点化我的?”宁昱凌思索道。
那人沉默片刻,点头道:“是。”
“可别,”宁昱凌拒绝道:“我怕掉沟里。”
毕竟神就是传说,唬弄小孩儿的。况且就算是真的,也不该是这样一个人。
那人因为自己的身份遭到质疑,也不恼火,只是故意摇头叹道:“无事,毕竟有那孩子信我。”
“这个可以说吗?”
宁昱凌倒是有些好奇,究竟是谁,居然会信这么个奇怪的家伙。
那人竟是有些惊讶,但因为刚才的事,还是故作姿态:“什么事啊?”
“就是那孩子啊。”
“那孩子,与你也是有些渊源的。”
宁昱凌倒是有些好奇了,“与我有渊源?”
“是啊,那时有个孩子亡灵不散,引得冥府注意派人捉拿,那时的他仍不甘心,拼尽全力挣脱不得,最后抱着不复还的心态,毅然踏足到了我们的地方,我和他不过认识也才片刻功夫。”
想起往事,竟是有些动容,“我当时告诉他,‘我可以帮你’。他却只道,‘一心赴死,岂会贪图’。”
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大概是知道,就算他能活过来,将面临的,只会是永无止境的追杀,谩骂折辱也只会层出不穷。”
“后来呢?”
“后来啊,他死掉了。而他当时,已然怕是…身死道消了。”
他说的坦然,说的叹惋。哀伤不显,如若见惯。
宁昱凌听着,却也是没想到,心下一惊。当真是可惜了。
“然后不知为何,另有一人因此而生。他答应了我的条件,我帮了他的忙,也算是做了桩买卖。虽说是帮了他,可他却是日日愁心,将自己活成了不得不活成的样子,虽说他自己也很厌恶,却不敢舍下。
“他说‘若能帮救更多的人,即便这般,也是好的’,他委屈自己,换的了别人的安生,而他则将自己推向了众矢之的。我曾多次问他‘悔吗?’他总回答我‘心甘情愿至此,哪会有悔’。”
“那这人现在如何了?”
“他呀,做着这违心事,走着这不归途,无愧天地,无愧于心。
“他呀,将自己越推越远,却总是认为还不够,还不够,他不知尽头,乐此不疲。
“他呀,迟早会不得善终,也不会得到善终,他本就该不得善终。”
这样的人却让那个家伙说了这许多,宁昱凌虽不知说的是谁,但也有些叹息,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做着怎样难以为情的事,只是为了将自己推的更远。
“你说这人我认识?”
“是啊,那人曾违反天地秩序,与天争与地抢,两次只为换取你的一线生机,我曾以此作为条件换得了你我的如今。”
“一线生机?如今?”
宁昱凌并不记得,所说真有这么一次的话,也该是为了获得宗主之位故而从命采取一株仙草后曾一度昏迷,他当时险些以为自己要死了,然而,他活下来了。醒来时身边倒下的那救命贵人。
一路相随相助,莫非是他!
可是受的伤也不足以到达需要与天地争抢的地步啊……
而且这人说的天地秩序、冥府,未免也太牵强了。
水墨间中他为主,其间异响变动他都知道。甚至是宁昱凌的心思猜测,他也知道,“是他亦不是他。”
“你什么意思,究竟是谁!”
“他不松口,我又如何说呢?”
宁昱凌似是明白了,“你所不能说的,是他不愿说的?”
“是。”
“倒也不否认,想必这个人,你更是不会说的。”
“是。”
宁昱凌长出一口气,“那可能告知与阁下相关的?”
“我是神。”
“……我…我信。”
那人也不管真信假信,“你可知你是谁,又从何处而来?”
“我是宁昱凌。”
“至于我从何处来……”
不等他回答,就被拦声打断,“你说你是宁昱凌,你确信你只是宁昱凌吗?”
宁昱凌在这问话中失了神,若他不是宁昱凌,那他又还会是谁?!
“我确信。”宁昱凌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人会问出这样的话,可他现在,是宁昱凌。也只是宁昱凌。
“好,那你就记住,你是宁昱凌,也只会是宁昱凌。”
宁昱凌虽不明白,眼神却是坚定非常,亭外轻纱飘摇不定,他注视着面前之人的眼眸,再次重申道,“我确信,我,只是宁昱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