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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碎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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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没错。在当时的境况下,为了将狱门疆留在这里、以及交换继承契阔的过继子嗣,加茂直人只能这么做。实际上当时也只有掌握‘替换秘术’的加茂直人能做到‘成为新的星浆体’这件事。”
天元一边揶揄说从未见过我流泪、一边抬起手,看他指尖的移动轨迹似乎是想要抚摸我的头顶。
我犹豫了。
若单单只是加茂,我定会第一时间拍掉他的手并大声强调不敬,考虑到融合意识的星浆体不止一个,总要给直人留些情面,就没有躲开。
“别像对待孩子一样对待我啊。”我抗议道。
“阿龙对现在的我来说,就像孩子一样。”
天元无视抗议,手在我脑壳上揉来搓去,不齐整的头发更加凌乱。本以为他会很快餍足,谁知天元竟变本加厉的,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
“差不多就行了,少借天元的寿数占我便宜——”
话未说完,天元的手突然离开,几乎同时我嗅到血腥的味道。
原来是从远处射击来的血液中断了他的动作。
“这么快就回来了,”我搓掉溅到脸上的血滴,转向气息不匀、匆忙赶回的胀相说,“弟弟们的遗骸带回来了吗?”
胀相紧绷着脸,听见我说话表情又一秒变得错愕。
我后知后觉——难道他是以为天元在对我不利吗?
这傻瓜!
本想嘲笑他两句,转念想到胀相是因为担心我才错认,这个时候戳穿他也太尴尬了。
天元并不在意胀相出手袭击,笑的满脸慈爱,害我不禁冷战。印象里浑身刺儿似的少年竟用那张脸露出傻爸爸一样的表情,实在是堪比噩梦的场景。
察觉到我挪开几步,天元终于回神,清清嗓子。
“你很遵守约定。”
胀相冷哼一声,走到离天元挺远的地方就地坐下,“谁知道你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
哈哈,叛逆期吗。
我瞥见天元吃瘪的脸,差点笑出声,不料被胀相狠狠剜了一眼。
“乐什么,我在说你。”
呃。
那不提这个了。
现在我更在意的是为何胀相看见天元竟没什么反应?
来回打量胀相与天元如同镜像般相似的脸,几次差点直接问出口,天元无奈摇头,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因为天元无貌,人只能看见他们想要看见的模样。加茂直人也不过是其中的一种可能性罢了。”
“虎杖他们会看见怎样的你?”
“谁知道。”天元说,“左不过异于常人、多目多臂的形象吧,毕竟他们潜意识中那是力量的象征。”
多目多臂吗....可宿傩在我眼里很普通哦。
“只有在你眼里是这样...”天元收起吐槽,突然击掌吸引了我和胀相的注意力,“机会难得,干脆在这里向你们讲述关于十一年前发生在此处的事情吧。”
“我拒绝,我可没有听臭老头讲故事的闲情雅致!”
向胀相眼神求助,那家伙满脸无所谓,“反正在这里也没什么别的可做的事情。”
他嘴上这么说着,竟还刻意挪动几步离得近些,做出“很想了解”的好学生姿态来。
简直不能忍,胀相不该是清清冷冷,除了弟弟的事情什么都不关心的性格吗。
“你对我的描述过于刻板了,了解有用的信息并无害处。”
胀相转向天元说,“你此时提到十一年前,因为那是对未来的胜利很重要的契机。”
“没错,”天元抬手拍拍后辈的肩头,胀相没有躲开,“这个契机即是禅院。”
我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听到“禅院”之名,心中猛然一惊。天元看破不安,拍拍我的后背安抚,“虽是禅院,亦非禅院。在涉谷你应当已经见过他了。”
即是禅院又不是禅院的人,不正是说伏黑惠?可若是指伏黑惠,天元又何必说涉谷,分明是不久前才从这里离开...呃。
“想到什么了?”
我摆摆手,挡住天元没打算掩饰八卦的脸,“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胀相说,“你要隐瞒的,多半是你应付不来的人吧。”
胀相在这种尴尬的事情上总是可恶的敏锐,是在报之前错认情况的仇吧,真小气。反正迟早会被他看透,隐瞒没有意义,我只得老实摊牌说,“是伏黑惠的父亲。”
“禅院甚尔、不过他更喜欢被称呼伏黑甚尔。”天元露出怀念的表情,“虽然为天元迭代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但他的存在几乎打破了循环。”
“几乎?”
伏黑甚尔的□□机能远强他人,哪怕是降灵在资质一般的诅咒师身上,也能以赤手空拳的不利条件压制比他巨大许多的我,当然这里面包含了与禅院契阔的原因,可不得不承认,即使抛开这点,他的判断力和机动性仍然不容小觑。
所以我不明白。
“既然他这么强大,又为什么会死呢?我在涉谷见到的只是他残留的‘□□情报’,甚至连‘灵魂’都算不上....”
以及天元所说的“循环”是怎么回事。
天元抬起头,长吁一口气。
“你既知轮回因果,就该明白循环往复的道理。”
“如果你是说像是苏生与死亡这样的循环,我倒是能理解...嗯?”
等等。
循环吗。
天元看着我的眼睛,点了点头。
“你的意思是说,这世间的事物都在循环吗?”
“是啊,”天元笑道,“人寿命短暂,看见的往往只有自己的一生,拉长视角就会发觉,其实处于关键转折的事情或人在历史中是不断重复出现的。以咒术师来说,每隔几代就会出现六眼,十影。以事件举例、阿龙,你所知道的五条家主与禅院家主在御前同归于尽的事是何时?”
同归于尽?好像听说过,可当时我并不在意,没有放在心上。仔细回想宿傩曾说禅院将我送上山与此事有关,加茂也说过五条知纠集咒术师讨伐宿傩事出有因之类之类的话。是说正因为禅院与五条痛失家主,才急切的想要以宿傩作为他们在御前表明能力、站稳脚跟的功绩。
“推算下来,应当是千年前的事情了。”
胀相却说,“我听说的是大约四百年前,庆长年间——”
他吃惊的看了我一眼,向天元提问,“六眼十影是咒术师中稀少的能力,怎么御前比试至一同死去的事竟会放任它发生两次吗!”
“轮回源于个人积累的善恶,循环却并非如此,”天元说,“两次比试中丧命的家主们是完全不同的灵魂。”
简直就像按下重播键一般,换了演员,故事还是按照剧本继续,巧合的令人不寒而栗。
“但是说巧合也不准确,”天元意味深长的停顿了片刻,道,“能够认识到循环存在的除了无法插手干涉的观测者(天元)外,还有一位,就是制造循环的始作俑者啊。”
天元没有指明,我与胀相都已经猜想到了答案。
“羂索...也许不是他的真名,漫长的时光里他窃取了太多人的身体,恐怕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是谁了。”我叹了口气,“就像那时促成源信化身狱门疆,六眼与十影的死去也是他的作为吗。”
天元颔首肯定。
“六眼之子,十影的使役者,以及星浆体。羂索不断来往其间,甚至某次五条诞生的六眼尚在襁褓就被他抹灭了。”
“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人类的进化?太不讲道理了,竟然不惜违背人本身的意志....”
“真实目的恐怕不止于此,至于是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天元说,“在漫长的时间里他不断尝试、失败,再进行调整,几次接近成功,大部分时间落败于六眼。他和六眼的相性太差,所以选择优先对付五条家。”
而这次他选择没有杀死五条悟,因为他知道即使杀死六眼,也会有新的六眼之子诞生,源源不绝。
所以才选择封印。
可恶,被他利用的感觉实在太差,我快要吐出来了。
“我和弟弟们也是他实验的产物,悠仁他...”胀相欲言又止,转开话题,“就没有彻底打败他的方法吗?”
“实际上我要说的就是这样一个关键。数十年前禅院家诞生了没有术式的天与咒缚之子,这样的孩子在普遍拥有术式、以咒力区分等级的咒术师家族十分罕见,因为无法在家族中排上用场,被处处忽视,逐渐成长为扭曲的性格。”
天元回想起过往,语速缓慢,“他就是后来的伏黑甚尔。”
据天元回忆,十一年前天元即将进行新的融合之时,叛离禅院的伏黑甚尔接受诅咒师的委托,在这薨星宫前重伤夏油杰,抹杀星浆体,甚至只差一步,持有六眼的五条悟就死在他手中。
“你出门走走,还能看见那时留下的血迹。”
“唔,那我险些败在他手下也不算丢龙了。”
“原来你差点输给伏黑甚尔的□□情报啊。”胀相笑道。
“这不重要。”我移开视线,“天元你说的变化,就是说天与咒缚?”
不置可否,天元继续讲述。
“与羂索几乎没有关系,伏黑甚尔的出现猝不及防的打破了他排演千年的计划和预设的平衡,虽然最后境况被觉醒了无下限的五条悟扭转,伏黑甚尔带来的影响依旧久久难以平息。”
“以防万一,伏黑甚尔持有的咒具天逆鉾也被五条悟毁去了。”
是了,天逆鉾就是之前提到的那个可以撬开狱门疆·里的“钥匙”!
哼,五条家的小子真是自作自受,怪不得那时伏黑惠的反应那么奇怪。说起来伏黑惠好像有事情要问我,至于是什么,只有他们回来才能知道了。
但颠来倒去说这么多,天元究竟想告诉我们什么?
时间紧迫,天元无奈、直接揭晓了答案。
分明声若游丝,却像击碎冰面的一般振聋发聩。
他看着虚空的远方,轻声呢喃。
“新的天与咒缚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