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末》浮月白

90、一场突如其来

　　“四哥，你怎么会在这里！陛下不是……”辛臻满心困惑，照皇帝的阴暗心理，他绝对不会允许危险指数高达五星的理亲王离开上京，可理亲王现在却偏偏出现在边关，这个离京万里远的地方……

　　无解，哥哥们的心理真是复杂啊！

　　理亲王闻到辛臻身上的烟火味，不动声色地皱皱眉，没有回答辛臻的疑问，“你啊，好好的王爷不做，跑到边关来吃苦，弄得这么狼狈，瞧瞧你这一身，真是光彩！”

　　“四哥……”辛臻小生怕怕地唤了一声，身子瑟缩了一下，他很怕被人这么念叨。

　　梅格六百里加急，奏报曜王爷出现在汉寿关，皇帝自然要派人把他领回去，可依他的个性，普通人不够分量，贵妃是女眷，和亲王年纪大了……理亲王想起皇帝，顿了顿，喝了口茶，“四哥的任务，一是寻你，二是慰军。这几天你乖乖地待在军帐里，不准到处乱跑！等我了事，一起回京。”

　　辛臻貌似乖巧地站在一旁，眼珠子地溜直转，一看就知道在动鬼脑筋，理亲王咳嗽了一声，“辛臻，听见没？”

　　“是，四哥。”辛臻抬起头，摆出最憨厚老实的笑脸，暗自盘算着小九九。

　　“你别动歪脑筋，懂点事。现在是在边关，两军随时可能开战，你要是肆意妄为，就算是绑，我也要把你绑回去！贻误军机的罪，你我担当不起，明白吗？”理亲王捏着辛臻肉肉的面颊，咬着牙齿把他好好训斥了一番。

　　辛臻耷拉着脑袋，乖乖听哥哥训话……内心纠结不已，他都一把年纪了，还要像个小学生被老师教训，简直对不起穿越大婶！他不是主角！主角都是有着王八之气的强人，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待遇！

　　教训完辛臻，理亲王舒坦了，轻松地带着一帮人慰军去了。门口留了两个侍卫，美其名曰保护辛臻，实际上……辛臻一个人待在营帐里，无所事事。东摸西晃，躺回床上，他觉得事有蹊跷，仔细思考起来。

　　理亲王离京，这是事实！无论如何，辛臻不相信皇帝会做出这么轻率的决定，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件事，究竟是四哥耍了手段，还是皇帝另有所图？

　　如果四哥耍了手段，莫非皇帝受到威胁？

　　不可能！以皇帝的能耐，只要京城没有翻天，他绝不可能下这道旨意。

　　难道京城有变？……不，绝对忠于皇帝的冯拓，近日言行并无失常，大军也无任何异动……京城应该稳定。

　　那，就是皇帝的计谋？

　　可四哥已经多年深居简出，不参与政事，不会对皇帝造成任何威胁。莫非，皇帝依旧容不得四哥这眼中钉，肉中刺，要痛下杀手！

　　再者，四哥离京，究竟是皇帝提出的，还是他人背后撺掇？

　　可恶！辛臻抓着脑袋，怎么想都想不通！顶着鸡窝头，不安地走来走去。对了，直接找冯拓问个清楚就行了！

　　正欲出帐，呆住了。他该怎么问？冯拓绝不会回答。若四哥听到，又会作何想法？他要疯了！

　　就在理亲王慰劳三军，辛臻抓头纠结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一桩突如其来的麻烦将改变很多人的选择。

　　……

　　半夜，辛臻昏沉沉地醒过来，才发现情况不妙。

　　火，四周都是明黄色的火焰。灼。热。

　　几个黑衣人乘乱从后面闯进营帐，看见帐内两人，一人身着华服锦袍气度不凡，一人穿着灰衣布衫惊慌难定，立马锁定目标，几人提刀便往理亲王冲去。

　　理亲王执刀回击，艰难相抗，砍死两三人后渐渐支撑不住，抵着桌子轻轻喘气。突然脖子挨了一下重击，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黑衣人中个子较矮的一人，站在理亲王身后，唯一露出来的眼睛里满是杀意，冲着其他人做了几个手势，扛起晕倒了的理亲王转身就走。另一人准备杀了辛臻，以绝后患，听见不少人往营帐跑来的脚步声，收刀便走。

　　从头到尾，理亲王没有唤一声辛臻的名字，只是一味与黑衣人缠斗，直到最后被人掳走。

　　辛臻呆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四哥保护着他，被人打晕带走，生死难测。死盯着黑衣人逃走的地方，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一阵厮杀声将他的神智唤醒，想起理亲王晕倒前望向他的那一眼，他还能如何？咬咬牙，终究抵不过内心那股冲动，起身，抓起被子下的长包袱，抖开。

　　四哥！藏意，藏意！四哥送给他的藏意，四哥的心意……

　　冲出营帐，四周冲天的火光，刀锋交错的铿锵声，将士们纠缠的厮杀声，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地上倒下了不少人，苦苦呻吟，有俞国的，也有梁国的，即便倒在地上，缠斗不止，直到同归于尽。

　　看着眼前的一切，辛臻体内有一股血气在翻腾，双眼发直，凝视着惨烈的战场，也许身体中还残存着那个男人的魂魄，他在叫嚣着满心的愤怒和不甘，慕家子孙骨子里就有一股子不服输的傲气！

　　“小白！你在哪里！小白！”辛臻冲着远方大声嘶吼，压抑着恐惧和不安，声嘶力竭。

　　一匹通体黑色胸前白毛的骏马应声疾驰而来，跃过人群，长嘶一声，乖巧地停在辛臻的身边，打着响鼻，重重喷气。被周围浓烈的杀气感染，小白躁动不安，硕大的蹄子刨着地面，扬起一阵灰尘。

　　辛臻顺顺小白的鬃毛，小白才安定一些，亲昵地蹭着主人的脸颊，低低嘶鸣。辛臻跃身上马，紧紧手中的刀，伏在小白耳边说了几句，小白扬首长嘶，踏蹄而去。

　　……

　　理亲王转醒过来，趴在马背上的感觉很不好，肠胃都快被颠出来了，试着活动四肢，却是徒劳，手脚完全伸不开，稍稍一想，就知道自己处境十分不妙。知道他被绑走的只有辛臻，可那孩子早就吓傻了，也不能指望有人立刻发现他的失踪，从而派兵救助，如此看来，他也只能自救了，否则……

　　微微睁开眼，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只有一个黑衣人带着他疾驰赶路，周围一片漆黑，除了粗重的喘气声，就是马蹄的嗒嗒声。心里一寒，京里的布置怕是功亏一篑，想到这十年的隐忍，心里满是不甘，他的运气真是太差了。

　　突然听见身后一阵马蹄声，本以为是黑衣人的同伙前来接应，抿抿唇，不由得苦笑，看来他真的回不去了。可他们为何不杀了他，而要绑架他呢？

　　正思索着，却听见黑衣人含含糊糊地咒骂，加快马速，继续前行，丝毫没有和后者会合的打算。心中暗喜，必是有人前来相救。小心地转过头去，瞅了远远的来人一眼，熟悉的黑马，熟悉的身影……

　　该死！向来冷静自持的理亲王狠狠地骂了句国骂，他真想好好地揍来人一顿！

　　“四哥！”辛臻催马继续靠近理亲王。估计小白很久没有这么痛快的驰骋了，状态奇佳，一路疾驰，居然很快地就追上了。

　　辛臻拔刀，大吼一声，银白色的刀锋在黑夜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划破长空，发出清晰的响声。

　　黑衣人没想到对方的马速居然如此之快，尚未来得及举刀自保，血花四溅，人首分离。马儿失去控制，继续往前奔跑。尸体落在地上，头颅滚到身后很远。

　　辛臻试着抓住对方坐骑的缰绳，粗糙的绳子勒地他的手生痛，怕是已经磨破出血了。咬唇坚持着，硬是控制下马速，两人狼狈地停下。理亲王不小心跌下马，摔倒在地，晕晕沉沉，半天才回过神来。

　　辛臻翻身下马，浑身发抖，看着远方的尸体和头颅，压抑着内心的恐惧和恶心，跌跌撞撞地跑上前去，颤抖着扶起理亲王，“四哥，四哥……你醒醒，别吓我……四哥！呜呜……四哥……求求你……醒一醒！”

　　理亲王骨头都快散架了，努力睁开双眼，还没看清楚到底情况如何，就被辛臻推上小白，不小心碰到被梁人打折的右腿，暗自咒骂了一声，忍痛转头，疑惑地看着眼前眼眶发红的男人。

　　这人是谁？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喜欢胡闹的孩子吗？还是说，以前那个残暴凶狠的辛臻回来了？

　　辛臻见理亲王睁开双眼，喜极而泣，“四哥，你没事！太好了……来，上马。快点，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

　　看着小白鼻端不住的抖动，辛臻心里一颤，小白怕是撑不住了，虽然是匹神骏，毕竟年纪还小，难以担负两个成年男子的重量，若是靠对方的马……辛臻走近，细细打量着那匹棕马，臀部上梁国的印记，看得出来是匹军马，脚力不错。

　　扬起刀，太危险了，如果留下它，可能会带来麻烦……

　　马儿不会说话，纯善的双眼注视着辛臻，长长的睫毛轻轻地抖动着……辛臻心头一软，抽出马兜上的一把短刀，拍拍马身，示意马儿自去，转头牵着小白往南走去。

　　走了一会，远远地传来一阵叫骂声，火光震得辛臻心头一慌。

　　西梁斥候，情况危急，不能再拖了，无奈地摸着小白的头，也不管马儿能不能听懂，沉下声音，“小白……乖，快走，带四哥回营！走啊！”

　　小白坚持不动，不安地刨着蹄子，原地踏步，棕色的大眼就那么看着辛臻，眼里充满不舍，不愿，拼命把辛臻往身上拱。

　　辛臻眼一红，给了小白一拳，狠狠地吼道，“走！叫你走啊！”

　　一人一马对峙着，理亲王看着辛臻，正想说话，喉头一甜，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趴在小白的背上。

　　辛臻连忙拿出绳子把理亲王固定好，将藏意插在马兜上，抚摸着小白的脑袋，柔声说道，“小白乖，你先走，我会小心，记得要找人来救我！一定，一定要找人来救我，知道吗？”

　　小白点点脑袋，蹭着辛臻的手心踟蹰一阵，转身疾驰而去。

　　辛臻擦干脸上的泪水，试着做了些伪装，希望能够迷惑梁军的追踪。躲进树丛，撕下衣摆的布，包扎手掌的勒伤。转头挑了一条不起眼的小路，快步走着，一路上小心翼翼，东躲西藏。

　　他不想死在这里。既然他是男人！就不能轻易死在这里！

　　东方微微泛白，天快亮了。

　　一夜未眠，辛臻又冷又累又饿，好不容易在一个小山谷边找到一条小溪，简单地整理了一下，却见山石滚落，抬眼望去，四周红色的虎样军旗，颓然倒坐在地，苦笑，完了……

　　……

　　理亲王醒来之时，天已大亮，睁开双眼，看见一张俊美得不似凡人的面孔，推开那张靠得过近的漂亮脸蛋，坐起身，张望四周，所有人都在，太子和大皇子站在床尾各自想着心事。每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看，他心里有些发慌，“辛臻人呢？我和他是一起的，你们没有找到吗？”

　　东宁一张俊脸泛着青色，他是跟着理亲王后面走，身为监军，本来没必要跟得太紧，离营盘还有几十里他准备下令扎营休息，突闻汉寿关加急谍报，西梁夜袭，害得他带着五万人马一路狂奔，到了之后才发现根本没有他发挥的余地。

　　乱军中，冯拓极力振奋军心，大皇子沉着冷静，组织防守，太子命人灭火，提枪上阵。两个皇子身先士卒，当兵的还不跟着拼命，硬是把劣势转为平局。再加上他的五万军马一围，西梁就立刻撤了兵。点算人马，损失不小，西梁也没捞到什么便宜。唯一的问题就是下落不明的辛臻，现在见理亲王醒了之后什么都不关心，只问起辛臻，不由感叹这还真不像老四的性格。只是想起斥候的回报，面色一凝，摇摇头，“还没找到。”

　　理亲王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东宁看着理亲王，脸皮抽搐了一下，沉声继续，“听说被西梁人掳走了……四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理亲王闷闷地看了东宁一眼，眼睛闭了闭，平静地说，“他们本来打算掳走我的，辛臻跑去救我，然后他把马让给我，之后的事，你们也知道了，还用我继续吗？”

　　东宁一屁股坐到床上，半晌无语。辛臻若有个三长两短，贵妃一定会疯的！她若是疯了，皇帝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他都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而且此事到底要不要回报朝廷也是个问题。

　　一个王爷，只身跑到边关当伙夫，结果遇到敌军劫营，被敌人掳走，生死不明。万一对方知道辛臻的身份，以命威胁，提出要求，即便贵妃求情，皇帝也定不会答应任何过分的要求，辛臻的命只怕是保不住了……若是辛臻死了，那个外表柔弱，性子刚毅的女人绝不会独自苟活，皇帝又会如何应对！

　　啊啊！他要疯了，到底该怎么办？

　　愤怒，困惑，感动，欣喜，种种不同的情绪一个接一个出现在理亲王的心中。对于梁国的劫营，而且对他有所图谋，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经历这种耻辱，绝对不可原谅！

　　可是，他不懂，那孩子为何敢只身犯险前去救他，明明就没有必要的，不是吗？他死了，只怕是最好的结局。那孩子真把他当哥哥吗？四哥……那孩子一直都是这样唤他……四哥啊。

　　但，这是一次机会，皇帝乱了，这就是他最好的机会……十年了，他终于离开上京，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他要不要好好把握这次难得的机会呢？

　　东宁很明白理亲王的心思，大皇子和太子都在场，他本不该说什么，但为了俞国的安定，该说的该做的，他还是要说要做，看着理亲王闪烁不定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气，“四哥！别做傻事！尤其是现在！”

　　理亲王深深地看了一眼东宁，长吁一口气，没有说话。

　　众人走出营帐，各自回去部署。

　　现在大家只能恳求上天保佑那小子运气够好，不会遇到西梁的散兵。要不然，就真的完了！

　　大皇子仰头看着天空，转身注视着敬重的武将，“宇哥，你觉得如何？”

　　“殿下？”崔镇宇很像他爷爷崔艾，只不过身形高大，更显威猛一些，大皇子的提问让他蹙眉，“这件事，殿下不要掺和！”

　　“宇哥，你放心，我不会掺和。只是，我很介意四皇叔的动向，父皇的态度很奇怪。我们必须关注。”

　　崔镇宇沉声说道，“殿下，我们只需要谨守本分，用双眼去看就可以了。陛下和王爷们之间的恩怨，我们做臣子的不便多言。即便是殿下或是太子，若是搅进这一滩浑水里，恐怕也不得安生。”

　　大皇子看着另一个远去的身影，轻声叹道，“我自是明白！只是不知道他明不明白啊……”

作者有话说

　　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