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伙夫生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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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寿关双溪镇
“小慕啊，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再这么吃下去，等我退役回家，就不想吃我家婆娘弄的东西了，一定会被她打死。”
“俺们左军就是有福气，能有小慕这么好的伙夫！邓昂，你听说了吗？中军的饭菜，那叫一个难吃！”
“喂喂，只有小慕做饭给你们吃嘛？我们也有做啊！只说小慕的手艺好！”
“嘿嘿，薛老实，你可一点都不老实！要这样，你别吃小慕煮的，吃你自己煮的嘛！”
“去，我傻啊，小慕的手艺那么好，干嘛便宜你们这帮外人？对吧，小慕！再来一碗！”
身穿灰衣，围裙上满是油腻的男子听见众人的吵闹，微微皱眉，“薛老实，你又抢他们的菜，老大，你管一下啊！……还有你们，拍马屁也没用，绝对不会多加一勺的！”
“不是拍马屁啦，小慕，咱们可是老实人，不像薛老实，名字叫老实，一点都不老实……”
薛老实听了，扬扬拳头，“好小子，丁鼎善，明天早饭，我蒸大肉包子，你可别流着口水过来抢……”
丁鼎善连忙改口，“别啊，薛大哥，三军里有谁不知道你做的面点可是一绝，就连大将军都亲点你的面食，别说口水，我连牙齿都要馋掉了！”
薛老实这才高兴地摸摸下巴，“那是当然。不过，小慕的手艺真不错……小慕，你上个月的军俸给弟兄们加餐，自己也没攒点……年纪轻轻，要为将来打算一下！”
男人抬起头笑笑，手上的活儿不停，“我还年轻，不要紧。况且我胆子小，不敢上阵杀敌，只能多做点好吃的给兄弟们。兄弟们吃好了，有力气，在战场上多保重，平平安安回家，这就够了……嫂子们，孩子们还在家里等着。”
“哈哈，我家的母老虎，巴不得我死在外面吧……”蹲在地上大口吃饭的男人摇摇头。
“少来了，张岩，你媳妇儿前几天让人给你捎了一双鞋子，你抱着哭了一宿，别以为没人看见啊。”
“孙庆！你，你，你胡扯，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哭了？”张岩立马站起身，一张方脸涨的通红，结结巴巴地反驳。
孙庆不甘示弱，扯大了嗓门，敲着饭碗，“两只眼睛都看见了！哈哈！！想就想嘛，又没人笑话你……呃，孔结，你哭啥？”
五大三粗的汉子端着饭碗，愣愣地看着天上的白云，“俺想俺媳妇儿了。”
张岩闻言，愣了愣，咳嗽了几声，蹲在孔结身边，“我家母老虎，凶是凶了点，却能干持家，自从娶了她，我还真没见她哭过……可我应征那天，她哭得跟掉进水里似地，我真担心她的身体……”
孔结跟着点头，“俺家小清也是啊！温柔地好像仙子！”
一群已婚男人开始相互吹嘘自家娘子的温柔美丽，贤良淑德，儿女的懂事聪明，乖巧可爱……
单身男人们开始嚎嚎，发泄内心的郁结，“小慕，唱个歌儿吧。”
“呃，你们知道，我会唱的都是青楼小调，现在……不合适吧。”小慕摇摇头。
“大家伙儿都知道你是京城来的，所以才让你唱啊……别不好意思啊！唱吧，唱吧！”
一群大汉不停地狼嚎撺掇，闹得小慕没办法，擦擦手，“那我就随便唱唱吧。”
小慕看着那帮憨实的兵士，猛然想起一首歌，似乎很适合现在的氛围。
一首《寒衣调》唱尽多少女子守望家乡的辛酸泪，一帮粗犷的大汉眼眶都有些泛红，揉着鼻子。
张岩大力地推攮着小慕的胳膊，抽着鼻子，嘟嘟囔囔地说道，“真是的，唱啥不好，偏偏唱这歌。”
小慕痛得龇牙，揉着胳膊也不说话，笑看着众人，沉默。
魏起蹲在一边，敲敲烟袋，吧嗒吧嗒抽了几口。他当了快三十年的伙夫，什么人没见过，可他却没见过小慕这样的孩子。
还记得招兵那天，他的台子前一片空荡荡。既然是当兵，谁会想当伙夫，上阵杀敌，建功立业，保家卫国，才是大老爷们该做的事儿。快到黄昏，也不过才招了十来人，正准备收拾回营，这孩子风尘仆仆地赶到了，一身光鲜亮丽的长袍，背着个鼓囔囔的包袱，俊朗的脸上满是笑意，眉眼弯弯，说他要投军。
魏起以为这是哪家不懂事的公子哥来胡闹，拒绝了。可那孩子笑着重复，说要投军。也不知道当时脑子里在想啥，就收下了他。
没想到这孩子还真有两把刷子，不到三个月就从一个粗手笨脚的傻小子成了个独当一面的伙夫，当了一身家当，只留下一个长布包。所有的银子都买了荤肉给营房的士兵们打牙祭，个性开朗活泼，老是带着笑容，虽说身子骨有些弱，但很受其他的人喜欢，这样的好孩子，很难得。
只是，他一直很疑惑，小慕究竟是什么来路？实在是想不通啊！
……
梅格掐着塘报，面无表情，指尖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着白色。曜王爷失踪了三个多月，直到现在才查到他的行踪。没想到这位不按理出牌的王爷居然往边境来了，听说就在双溪镇附近。腊月将尽，等到开春雪融，就是两军决战之时，危险重重，万一王爷有个好歹……若是落入梁军手中，他不敢想象，无人可承担那种后果！
梅格越想越心惊，招来几个亲近的军士，吩咐一番，出去寻人。正走着，突然听见一阵熟悉的歌声，好像王爷曾经唱过……停下步伐，听了一会，越发确定，顺着歌声寻了过去。
几个士兵面面相觑，大人这是怎么了？不是要出营找人吗？
一帮汉子正聚在伙夫营前的空地练身手，摔跤斗拳，灰尘扑扑，打到精彩处，围观的人不停拍掌叫好，兴奋劲儿上来，脱了衣服就下场找人比试。热火朝天的比赛场地，梅格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梅格一扫四周，沉下脸，一脸森然地看着棚子下忙碌的男人，满身的油腻，脸上还有黑色的煤灰，养尊处优的双手粗糙了许多，左手背上明显的几个刀疤。几个跨步上前，梅格沉声说道，“王爷，您怎会在这里？”
小慕抬起头，黑黑的脸上闪过一丝混乱，眨眨眼，冷静下来，讪讪地搓手，“大人，您认错人了。”
“您别闹了，王……”人多嘴杂，若是让其他人知道王爷的身份，只怕会有危险。心脏砰砰直跳，梅格真没想到王爷居然在左军，看样子时间不短，他一直都没有发现……他就知道这位主子压根就不是乖乖不惹事的性子，不搅个天翻地覆，他是不会甘心的！“您不该出现在这里，家里人一直很担心。”
“小的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梅格看着面前的男人装傻充愣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你……你随我来！”
张岩看见，连忙接茬，有些不安，“梅都尉，小慕犯了什么错吗？您这是要带他去哪里？”
薛老实正在洗菜，远远瞧见事情有些不妙，赶紧跑上来帮着说话，“梅都尉，小慕一向安分守己，不会惹事！最多就是唱唱小曲儿，这不算违反军纪吧？”
孙庆一向认为小慕是好人，可不能让他受委屈，心里一慌，想把事儿揽下来，“梅都尉，是属下让小慕唱的。小慕本不愿意，拗不过属下才唱的。大人若是要责罚，属下愿一力承担。”
几个士兵以为和气的小伙夫惹了什么事儿，上前挡在小慕身前，帮着求情。梅格皱着眉，看到小慕一脸无措和感动，甩袖而去。
剩下的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当是梅都尉有所误会，凑上来宽慰了小慕几句，便回帐去了，他们下午要操练，还有其他任务，不能一直守在伙夫营，只能让小慕多加小心。
小慕看着梅格远去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忧虑，转瞬消失。不管啦！他还是快快乐乐的小伙夫。
是夜，小慕蜷在被子里睡得正香，被人捂住口鼻，硬从被窝里拽了出去。
来人一路策马狂奔，离营盘大约有十里才停下来。月光下，男人嗓音冰冷，透着一丝躁乱，“好了，王爷，现在只有你我二人，您无须掩饰身份。”
“梅都尉，小的真不明白您在说啥？王爷？谁是王爷？你别折杀……”
梅格不耐，马鞭甩在空中，发出清晰的响声，打断了小慕的话，“够了，王爷，别闹了！您若承认身份，下官可以和您慢慢谈。您若坚持不承认，恕下官无礼，只能强押王爷回京，请皇上、娘娘和其他王爷公主们，亲自确定王爷的身份！”
“梅都尉——”
“王爷，娘娘病了！”
“梅格，这样有意思吗？她是本王的母亲，你别咒她！……本王是不会回去的，还有，你要是泄露本王的身份，你就死定了！”小慕咬咬牙，说完转身便走，看着远远的营地，紧紧单薄的罩衣，打了个喷嚏，有些委屈地扁扁嘴，仰着头，“喂，送本王回去！”
梅格轻轻叹气，“是。”
辛臻慢慢爬上梅格的坐骑，“回去时慢点，风太大，吹得脸痛，本王可不像你，皮糙肉厚！”
梅格看着辛臻的后脑勺，无奈上马，“是，卑职遵命。”
辛臻挺直摇杆坐在马背上，生怕碰到身前的骑手。他现在算是可以接受自己是个纯爷们，两个大男人贴在一起，真的很奇怪，再加上以前看的一些书……抖抖鸡皮疙瘩……胡思乱想！
梅格驾马慢慢踱回营地，规律的步伐让辛臻有些困顿，本来就是被人强行从被窝里拉出来，困得不行，撑不住还是趴到在梅格背上，临睡前强打精神，问贵妃是不是真病了。
梅格看不见辛臻的脸，想起男人那张因为边疆生活辛苦而略微瘦削的脸，轻轻叹气，“娘娘无碍，只是王爷刚刚离京那几天有些不适，最近已经好了很多了，王爷不必担心。”
得到肯定回答的辛臻这才安心，沉沉地睡去。
辛臻胆战心惊地过了半个月，确认梅格没有再来找他麻烦，放松下来，继续投身于光芒万丈的伙夫生活。
多亏魏起体谅辛臻，认定他是大户人家出身，单独收拾个角落的床铺给他，要不然，那天晚上他的失踪一定会引起骚动，说不定大家会以为他是敌方的探子，搞不好，他就小命不保了。
辛臻想起来都觉得那场景可怕，切菜切地越发起劲。
“辛臻，好久不见！”清雅的男低音在一阵忙碌中特别入耳。
“四哥，你怎么来了……”辛臻见来人竟是理亲王，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儿，迎了上去，走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看见理亲王微微弯起的唇角，悄然无声的四周，暗道不好，露馅了！
一脸埋怨地瞅着理亲王，辛臻欲哭无泪，“连你也阴我，四哥……”
理亲王摇摇头，往前迈了一步，慢条斯理地拍拍辛臻头发上的煤灰，淡淡地责怪，“辛臻，怎么说话？太失礼了！这么不愿见到四哥吗？”
强大的气场压得辛臻郁卒至极，“不是，四哥……只是，连你也伙着梅格欺负我！”
“又在胡说八道，我是你四哥，怎会连同外人来欺负你……梅格若是欺负你了，四哥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走吧，总不能让四哥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吧？”理亲王见到辛臻没事，安心不少，只是天性使然，他不善表达，面部表情依旧平淡，。
擦干净手上脸上的油渍，换下那身油腻腻的伙夫装，辛臻瞅着其他人尴尬地笑笑，蠕蠕嘴，“我先走了。”
他跟着理亲王去了中军正营。剩下伙夫营一群人，炸了锅。
薛老实一手拿着水瓢，一手拎着面袋，满脸惊讶，“头儿，真的吗？小慕真是王爷？真的是那个传说中的曜郡王吗？”
魏起没好气地瞥了一眼愣头愣脑的薛老实，敲敲烟袋子，“世上难道还有人敢假冒那位理亲王？梅都尉跟在旁边，态度恭敬，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理王爷！估计小慕……不会假的。”
薛老实咽咽口水，一口气没转过来，好不容易喘过来，惊慌不已地扔开手中的东西，抱头大喊，“我和曜郡王一起在伙夫营共事，整整三个月啊！！天帝啊，说出去谁信啊！我还让他帮我择菜、挑水、砍柴、和面！完了，我死定了！啊！！！”
“这么说，我们吃的饭菜都是曜王爷做的？我婆娘肯定不相信我吃过曜王爷做的饭菜啊……哈哈！嘎嘎……”
张岩笑着笑着，有些别扭，人家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吃香的喝辣的，金贵的很，没想到会和他们这帮兵痞子闹在一起，同一个大锅吃饭，勾肩搭背一起聊天，还会唱歌奏曲……他，真的是个王爷吗？
“天帝啊，我原来还打过曜王爷一拳，不知道他会不会记恨，完蛋了！”
孔结有些害怕，刚开始看小慕一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模样，想给这世家公子点颜色瞧瞧，找机会和他对练了一次，当然，他大获全胜……没想到，小慕居然会是王爷！王爷啊！！
一片混乱，哀嚎遍野。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伙夫生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