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但求解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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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闵果忆起当年与年轻的曜郡王第一次单独对话，依旧觉得不寒而栗，若非他有些见识和魄力，顶住了那时曜郡王疯狂的问题……不知为何，外人眼中无能庸俗、卑鄙顽劣的曜郡王总给他一种不一样的感觉。万一当年他说错了什么，恐怕会给大俞带来一场灾难。
闵果看着窗外，回避辛臻的目光，对方那直率的目光让他有些胆怯，不知该如何回应，但若只是保持沉默，怕是难以脱身。“你在迷茫……王爷！”
“是的，闵叔叔。”辛臻苦笑，他的确在迷茫。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身份尴尬敏感，皇帝对他的态度暧昧不明，又有另外一个穿越人士的存在，他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不说，并不代表没有，他一直很害怕。他在想，有朝一日，倘若身份揭穿，“他的亲人”会不会接受他？勿庸置疑，绝对不会！恐惧的兽，一直都在内心嘶吼……
闵果闭上眼睛，组织了一下语言，回望向辛臻冰冷的双眼，坚定的话语倾泄而出，“王爷，您最近变化的确惊人，有些诡异，但下官相信王爷自有王爷的想法。况且，王爷，您是在慢慢变好，不是吗？既然如此，又何必在意其他人？王爷会迷茫，因为您还年轻，您的阅历与身份让您局限于此，这只是一时的。总有一天，您可以看到世间更多的风景，与皇宫截然不同的风景。”
“王爷，要知道天下辽阔，远非人可目及，不仅仅只有一个皇宫，一个大俞……俞国地处南方，北边是宋，西边有梁和陀摩，东边还有月刈和鲁。下官听范大人说过，海外还有其他大陆和国家，不同的人，不同的风情文俗，何其广也，缚于一地，未免太可惜……”
“我出不去，皇帝不会允许我离开上京！”辛臻神色淡然，看不出有什么感触。
“那有何不妥？王爷难道是一个坐守其成之人？您没有得到陛下的信任，是因为您从来没有信任过陛下！您的叛逆与暴躁只会让自己处于更不利的境况……这是某些人愿意看见的，却是贵妃娘娘永远不愿看见的！王爷，娘娘在后宫艰苦，事务烦杂，因此你害怕后宫的一些人，朝堂上的一些人，下官能够理解。可这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大俞君主是皇帝陛下，只要娘娘永远都只是贵妃，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当初下官入朝为医官时，就有人提点过下官，要下官认清楚该效忠的人是谁，下官该用生命去信赖的又是谁！这句话，送给王爷。”
“王爷，您是俞国的曜郡王，先帝的十九子，当今圣上的亲弟弟，皇家金印碟谱上记载着您的名字。下官相信王爷绝不会有不道的想法，王爷您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自己的处境。您的地位很稳固，只要您不动，朝中任何人都动不了您。”
“请您相信自己，相信贵妃，更要相信皇上。”
闵果停了下来，给辛臻时间思考，他看的出来，曜郡王不一般，那种疏离的隔阂感，倒与范悦有些相似，但是只要和他多来往，就会发现对方值得深交。想起古灵精怪的忘年交，闵果笑地有些得意，很久没和那小子会会了，倒是有些想念。
（范悦：不久前才来我家蹭过饭的啊！泪！范夫人：摸摸，乖！我要做饭，自己玩去。）
两人目光对视，辛臻下意识的躲避那种坚定，没有接话，扯着嘴角做出个笑的意思，躺下闭上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闵果以为辛臻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却起身下榻，轻轻推开闵御医搀扶的手，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沉默不语。
傍晚的阳光并不热烈，暖暖地照耀着大地，施舍着微薄的温暖。蔚蓝的天际，北雁南归，大俞的京城只是他们漫长旅程的一部分，它们还要继续旅行。湛蓝的天空纯净，如同无暇的蓝宝石，有些暗淡，尽管如此，这样的美丽依旧是在现代工业社会所看不到的。远方绵延的城墙包裹起上京的繁华和污秽，但是上京却依旧自顾自美丽，丝毫不理会住在它身体里的凡人们是如何折腾彼此，阴谋阳谋算计诡辩，世上最可怕的是人心。温暖的，善良的，体贴的，也是人心……
孩子们的嬉笑声，哭闹声，洒满整个院子。大人们怕惊扰到王爷休息，责骂了几句，把孩子们带回屋里，接着干活去了。王爷病情好转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总算可以稍微轻松一下了，言辞间也松快不少。
梅格和黎雒在院子里练剑拆招，打得招式潇洒漂亮，路过的仆役们忍不住停下脚步观看，却被带路的年长嫂子斥责，几个小丫头推推攘攘地走开了，还不舍地回头张望。辛臻看得兴起喝彩叫好，对招的两人停了下来，望向二楼；辛臻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支着手臂很有兴致地看着。
一切如常。
辛臻突然觉得自己很傻很荒谬。
宫斗的书看的不多，他却变得草木皆兵，疑神疑鬼，看谁都像是会对他不利的敌人，见谁都要咬上一口……这么活着，累！过度把自我代入曜王这个角色，却忘记原来的他是什么样子，可笑，真可笑！真让人厌恶！
他的世界什么时候开始只有曜王府这么一片小小的天空了？
太荒唐了！
身为二十一世纪的新新人类，身为正义警察的女儿，身为传道授业的教师，他怎么可以变成穿越后只顾散发王八之气的人物，他怎么可以投身到万恶的宫斗大军中？
回想起过去这个月他居然会为宫里一些没皮没影的事情而自寻烦恼，疯了！绝对是疯了！
双臂撑着窗栏，看着远处飘来的乌溜溜的几片云朵，辛臻深吁一口气，大吼一声，“诸位，辛苦了！我胡汉三……不，不！我慕辛臻回来了！下雨啦！收衣服啦！！”
——囧！
“闵叔叔，谢谢！真的，谢了！”
守在门口的陈叔听得屋里发生的一切笑了笑，看来曜郡王府的冬天已经过去了。
……
辛臻经过这几月的大俞生活，或洒脱或阴霾，但总算是弄清楚了——他早已完全脱离原来的世界，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他现在是个混蛋王爷，但苦于无权无势。他的娘亲是皇帝的贵妃，皇帝是他的哥哥，家庭组成情况微妙。现在这个混蛋王爷想要过新的生活，虽说很难，但他有信心可以做的漂亮，过着内敛含蓄的逍遥生活。
至于皇宫里的一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兵对兵，卒对卒，穿越大神who怕who！
因病没能参加秋狝，辛臻觉得很遗憾很可惜，想到自己的弓马技术，还是不参加的好，在外面折腾十天，他现在病弱的身体也负担不起。曜郡王养病中，闲人勿扰。至少皇帝和贵妃的亲自登门探望，说明他依旧圣眷正隆，即使贵妃娘亲依照宫规被禁足，或说皇帝二哥迫于无奈下令禁足，一切的一切都没有挡住秋狝结束后人们往王府送礼的脚步。
辛臻收礼收得不亦乐乎，规矩照旧，礼照收名照记，不同的是此次辛臻亲自接待所有访客，不分贵贱亲疏，摆出最闪亮耀眼、亲切诚恳的笑容，客气有礼地面对每一个登门拜访者，弄得来者受宠若惊、坐立不安，连茶都没喝便起身告辞。说来亲自上门的不过是些小官员，真正在上京排得上名号的人物只是派府上的大总管送礼来而已。所以京城里的名人，辛臻还是一个都不认识。
居家休养期间，他又开始看书了，好好补充书本的理论知识，了解这个世界的一切，才能过的不留痕迹。
又是一天收礼日，辛臻揉揉笑得有些僵硬的脸颊，“累坏我了。尔雅，帮我捶捶肩膀。陈叔，茶水倒了，茶叶留着再泡一壶，别浪费了啊！”
“王爷，这壶茶叶已经泡了十遍了，该换了，别让人家笑话王府吝啬。”陈叔忍着流泪的冲动，无奈地看着清淡如同白水的苇塘名茶。
“有什么关系，反正没人喝，能省就省。”辛臻看着礼单，丝毫不在意陈叔的苦闷。
陈叔不禁掩面，念叨着王府的颜面何存。一个婶子忍着笑，福福身子，拎了茶壶退下。
礼也收够了，辛臻吩咐下去，王府谢绝会客，再送礼一概不收。下午闲来无事，辛臻就带上三人组上街逛逛，以前的他通常只在自家的王府周边转转，热闹的地方都不敢去，话说他经常去的那条美食小巷子离真正的平民区还有几道槛。北边是皇城深宫和部分有司衙门的地盘，再就是一些王公大臣的家宅，当然也有一些平头老百姓的家宅。南边才是真正老百姓的地盘，辛臻以往都是在北区晃悠，今天他就跑去南区那片儿逛街去了。
不过，去逛街前还有一件大事要做，就是巡查别庄。辛臻在城东有块地，封郡王时皇帝所赏赐，只是他一直没去看过，既然要出门，就顺便去看看熟悉一下。按照陈叔的说法是，您不管也行，好歹去露个脸，让庄上的庄户知道头儿是谁，顺便可以压制一下某些不轨的心思。
辛臻内心囧囧不安，陈叔，我是个王爷，不是魔头啊！您说得我像大魔王一样，这素污蔑啊！对我的名声会有很大的影响……熟归熟，乱说话，我可是会告你诽谤的！
辛臻的那片庄田地理位置算是相当的好，满满的水田，旁边还有一个小山头，满山的绿意让人一见心喜，开垦状况也不错，依山傍水还有一个别院，占地不大，但是修整得很漂亮精致，辛臻很满意。庄上的庄户早就听说自家的主子是曜王爷，想起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便有些害怕，遇到这么个主子可不算好事，听得曜王爷来巡查便三三两两地聚在主屋门前等待着见东主，不来不行啊。
辛臻接见了颤颤惊惊的众庄户，想到秋天就是收获的季节，赚钱的季节啊，耽误大家伙儿干农活的时间就不好了，他一向自认为是个很体贴的人，便挥挥手，“诸位，本王乃是你们的家主，慕辛臻……呃，秋收了，大家去忙吧，等得空儿咱再聊。我……咳咳，本王自己随便转转就好了。好了，好了，都散了吧！”说完辛臻便带着尔雅几人走了。
庄户们觉得奇怪，这个曜王爷咋这样啊？三五成群讨论着曜王爷的来意，这人怎么看都不像那个传说中的上京一霸啊！这个温柔和气的公子哥真的就是他们的家主，那个狂暴成性、人见人厌的曜王爷？该不会是别人冒充的吧？
辛臻不管他人的想法，想起书上说道俞国战后轻徭薄赋，休养民生，各种赋税田租朝廷自有严格规定，至少在上京界内还没有胆敢胡作非为的，这点辛臻很放心，庄上的主事是位姓李的中年男子，看起来倒是精明能干，就是不知道忠诚度高不高，辛臻眯着眼瞅了半晌，还是放弃了，这种麻烦的事情还是让陈叔操持好了，他只用负责露脸。因为有那位范大人的存在和某位王族的努力，上京的农业水利建筑都比较发达，他一个文科生也搞不出什么东西，随便逛了一圈，不想打扰他人农作，便绕回城里南区，继续逛大街。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但求解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