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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半壶酒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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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和嶝州的边界处的县城,由于该县地处出入上京的要道,虽小却很热闹。
人来人往的官道上,远远地,辛臻看着那低矮却依旧牢固的的城墙,感激涕零,几乎想趴下来亲吻敬爱的大地母亲。
感谢天帝!他总算可以摆脱这个桃花二号男了!
这一路上,他被风宁打击地无以复加,经常用哀怨满满的眼神瞅着可爱的小娘子和可恶的小白脸,每日必修功课诅咒风宁,早中晚各一遍,如有必要,加个宵夜也不错……其实,他很厚道。
进了城,风宁似乎意识到什么,挥挥衣袖,拱手作揖,洒脱地走人,引得路旁的姑娘们一阵轻微的惊叫,步步生花,留有余香。
辛臻冲着他远去的背影,睥睨,乘着旁人都没注意,做了一个很不文雅的手势。
驾着马车,进了客栈,订了房间,一家人就跑去压马路了,吃吃喝喝,玩玩闹闹。
到了傍晚,就回客栈休息,刚到大门前,辛臻就听见自家小白剽悍的怒嘶声,正想着哪个不长眼的又惹到他家小白,就见一个黑影冲了出来,一个转身,停在他身边,定睛一看,正是小白。
小白愤怒地喷喷气,蹄子烦躁地踩来踩去,辛臻安抚了好一会,小白才冷静下来,大大的眼里尽是委屈,不停地往辛臻身上蹭。
“小畜生,你往哪里跑!”此时,客栈里冲出来一个女子,约莫二十来岁,穿着一袭深色劲装,容貌端秀,面色微红,右眉角有颗痣,平添了几分韵味,手里提溜着一个葫芦,瞅见那三人一骑,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凤眼微抬,“你们是何人?”
辛臻摸摸小白的脖子,估摸着自家小白遭人惦记了,也难怪,如它这般的神驹,世间还真是少有,便笑道,“在下是这匹马的主人……这位姑娘,不知……”
话才开头,女子挑挑眉,不耐地掩着唇,一个酒嗝打断了辛臻的话,“这匹马,我要了!开个价吧!”
“不卖!”辛臻愣了愣,笑笑,拒绝了,转身牵着小白,正要回客栈去。
“真不卖?”女子疾步上前,拦着他们,眼底有几分煞气。
更夜往前一拦,满脸戒备。
女子见状,往后退了一步,虽然有些失望,但依旧豪迈地扬扬手,“既然不卖!就赔钱吧!”
辛臻一家很困惑,满天都是小星星。
女子把葫芦往前一伸,满脸薄怒,瞪着那拼命往辛臻身后缩却怎么都躲不了的庞大身躯,“你家小畜生喝光了我的酒,你身为他的主人,难道想赖账吗?”
辛臻往前凑,嗅了嗅,葫芦虽是空的,一股扑鼻的酒香迎面而来,就算他不嗜酒,也知道那定是好酒,暂且不提小白是怎么喝到那壶酒的,看着素来彪悍的马脸上露出难得的腆意,辛臻很认命,准备掏银子,“多少钱?”
“不多,十两银子!”女子收回葫芦,挂在腰间,眼带笑意,瞅着辛臻一家。
“你抢劫啊!就这么小葫芦装的酒,最多不过一斤,又不是贡酒!十两银子一壶!”辛臻往后退了一步,满面不屈,“姑娘,我们虽然好说话,可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傻瓜!”
“我金九娘其实那种讹诈之人!”金九娘细眉一挑,面色愈红,“你可知这壶酒可是三十年的沉花雕,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才弄到这么一壶而已!结果被这该死的小畜牲喝了一半,洒了一半!十两银子!算是便宜的!哼!”
辛臻无语,和锦夏对视一眼,这钱是给还是不给呢?
见辛臻一家沉默不语,金九娘怒了,“你们该不会真想赖账吧!……既然如此,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金九娘抽出腰后的九节鞭,示威似地晃了晃。
“给!给!”辛臻见更夜的手指微微一动,便知道自家儿子生气了,他可不想让十来岁的少年担负起啥杀人大罪,连忙拦在前面,“不过,十两银子的确太多了!能不能少一点?我们这样普通人家,没有那么多银子啊!”
金九娘看着面前衣着质朴的辛臻一家,撇撇嘴,“看你们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况且,把酒葫芦挂在树上,让你家的马喝了,我也有错!这样好了!五两银子!不许再讨价还价了!”
收了银子,金九娘瞅了辛臻一家一眼,嘟囔着,这家怎么这么奇怪,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这马,你们真不卖?”
“不好意思,不卖。”辛臻拍拍小白的背,顺顺背上柔滑的鬃毛,“它跟着我差不多五年了,感情太深,我舍不得。”
金九娘见辛臻的神情不似作假,便拱手笑道,“失礼了,君子不夺人所好,虽然我是女子,也不该强人所难。请!”
女侠!
提得起,放得下!这才是真正的传说中的女侠啊!
锦夏抿抿唇,瞥了辛臻一眼,不言不语,拉着更夜回房去了,留下辛臻一个人在那瞻仰女侠的风范。她还面带笑容,让一旁的店小二准备几样小菜,他们等会要下来用膳。
只有更夜知道他的老娘现在有多么愤怒,他的手,好痛……
后来,辛臻才从店小二口中得知,那金九娘本在院子里边晒太阳边小酌,来了一个垂涎她那壶沉花雕的酒客,两人便打赌斗酒,正是酣时,小白就闯了祸。既然知道是自家坐骑闯了祸,辛臻也只能认命。
可接下来的时间,锦夏虽然在笑,但是言辞间夹枪带棒,打得辛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完全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惹得自家性情温和的小娘子如此生气,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
到了晚上,他鼓足勇气,问出了口。
锦夏正在梳头,看见铜镜里辛臻无辜的表情,放下梳篦,起身微微叹气,“没事儿。”
就算辛臻再迟钝,也知道并非无事,轻轻抱着锦夏,“真没事?”
锦夏点点头,贴着辛臻的胸口,静静地。
辛臻觉得气氛不错,亲亲锦夏的头顶,没有拒绝,他胆子大了些,顺着眉眼,鼻子,脸颊,一路吻了上去,轻轻地,柔柔地,鼻尖抵着鼻尖,拇指轻触锦夏的唇,描绘着朱唇的形状,低下头,试探着。
锦夏一开始有些吃惊,渐渐地镇定下来,闭上眼,双手环上辛臻的背,用心感受这股温情脉脉。
辛臻一鼓作气,将唇贴了上去,轰得一声,脑海里就只剩一片空白,呆愣地没有任何反应。
两个生手就这么唇贴唇,手足无措地钉在原地,直到更夜推门进来,他俩才惊慌失措地分开,面红耳赤地捧着脸颊,背对着背,看都不敢看对方一眼,连话都不好意思说上一句。
是夜,躺在床上,锦夏捏着拳头,给自己鼓劲,效果不错,再接再厉,一定能够达成目标!
辗转难眠的辛臻想做点什么,望着左边的锦夏,右边的更夜,他决定到达下一个城镇时,他要委婉地让更夜一个人睡一间房。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辛臻看天气不是很好,打算就在客栈休息两天,一家人正在楼下大堂喝粥,却见一人进店,辛臻几乎想一碗粥盖过去,让那男人立刻消失。
却见那人迎着辛臻的杀人目光走上前来,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又见面了,诸位。”
辛臻咬着牙,心里在磨刀,“真是好巧啊!风~大~侠!”
细雨蒙蒙中,风宁满面含笑,优雅大方地从屋外而入,一袭淡雅的月白衫,手中纸伞面上青绿欲滴的翠竹,这身装扮,完全看不出来他竟是个闯荡江湖多年的侠客,引得众人目光不忍离开。
收伞入座,风宁招来店小二,点了餐,说起他刚去了马市,没想到今日有雨,马市歇业,看来还得等两天才能买到马,他问若是买不到好马,能不能和辛臻他们继续搭伙上路。
辛臻义正词严地,拒绝了,不管老婆儿子吃饱没,拉着他们回房去了。
春雨延续的时间并不长,第二天傍晚,雨就停了。辛臻这两天拉着妻儿躲在房里,哪儿都不去。天一初晴,他们就收拾包袱,上路了。
锦夏虽然觉得一下子变得积极赶路的丈夫很失常,但一时间没想到问题出在哪里,和更夜面面相觑,无奈耸肩,只道是辛臻过于精神焕发所至,一开始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可接下来几天都这样,完全不像是出来游山玩水,她心底也觉得奇怪了。私下和更夜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问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抬眼望着赶车的丈夫,暖暖的阳光下,那个背影看起来既温暖又可靠,忍着抱上那个圆滚滚的脑袋的冲动,锦夏开口了。
“阿臻?这两天你到底是怎么了?”
辛臻没有回头,甩甩缰绳,被主人强迫拉车的小白很不乐意地嘶叫了一声,步伐有些乱,辛臻连忙探身,拍着马屁股,好生安慰,坐下之后,才淡淡地回道,“没事……说实话,我很不喜欢那个老是色迷迷地望着你的风宁……咳咳,这个不是重点……关键在于,那日雨天,风宁从外而来,一袭白衣,居然一点泥渍都未沾上,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此人的武功深不可测,二就是,他一直在暗处观察我们,等我们出来了,他就装作从外而入……不管是哪一种,如此人物,三番两次蓄意接近我们,非同寻常!”
辛臻巴拉巴拉说着他对风宁的怀疑,可锦夏听了他的第一句话,就彻底地懵了。
风宁色迷迷地看着她?
有吗?
她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可,他不喜欢?
他不喜欢!
糟糕……
怎么办……
她现在好高兴……好想笑……
可是阿臻现在似乎在说什么正经事,她若是笑出声,会不会惹他不高兴……
他,这是吃醋吧……还是嫉妒……
不管是哪种,对她而言,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啊!
若早知道随便出来一个男人,就能把他的心意逼出来,就早点用这个方法咯……
在辛臻的背后,锦夏清秀的小脸上露出一丝很怪异的笑容,明明是高兴,却又要强忍着,隐隐还带着几分狡诈,神情有些扭曲,用帕子掩着脸,拼命地压抑着……
眼盲的更夜看不到母亲奇怪的面部表情,认真地听着父亲的分析,暗自盘算着今后他要做的事情。背对着锦夏的辛臻也看不到亲亲小娘子不同往日的表情,只是深思着将来在遇到这样的人或事,应该如何应对。
一家三口,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维中,马车内外一片宁静,只有偶尔路过的小鸟发出啾啾的轻鸣声,马车压过石子的碾地声。
小道上,离着辛臻马车远远的灌木丛旁,一个墨衣女子望着远处消失成点的马车,微微一笑,上马,朝前直奔而去。
马速很快,她挥起长鞭,划过空气,朝一个白衣男子甩去。
男子很敏锐,一个跃身,后退到好几丈外,飘然落地,拔刀。
天空蔚蓝,两个身影在原野上穿梭。
几片干枯的稻草,悠悠落地。
“搞什么咯!夭寿仔!跑到老头子的地头上打架闹事啊!瞧瞧!老头子的禾苗都被你们踩坏了!”
斗得正酣的两人哑口无言地看着远处跑来的一个戴着斗笠的小老头,扯大了嗓门冲着他俩咆哮。
男子瞥了女子一眼,赔笑道,“对不起,老爷爷……我也是不小心,这样好了,我赔您银子吧!我这里有十两,您看看,够不够!”
“夭寿仔!”小老头毫不客气,一烟袋砸到男子头上,“老头子又不缺钱用!你们这些年轻人一点都不懂庄稼!”
老头看着男子只知道递银子,恼火极了,开始讲述农业为本的道理,男子哭笑不得,几次想走开,又被那老头拉住,他又不敢动手,生怕伤到这位骨瘦如柴的老爷子,只得乖乖站在原地,听着这世间最浅显却也是最正确的真理。
民以食为天。
女子见一派飘逸的男子那幅怂样,轻声一笑,正要离去,小老头更加不客气,一烟袋砸了过去,“夭寿的女娃娃,老头子在说话,你居然敢就怎么走了!你以为老头子的地变成这样,你没有责任吗?……现在的年轻人,到底是没良心!不比老头子当年……想当年啊……”
老人是个宝,他们经历地很多,每一段经历都是他们一生中最宝贵的回忆。当一位老人以想当年开始一段谈话时,这段谈话就一定会持续很久……很久……
反正,当这对男女追上辛臻一行时,辛臻一家已经正式进入嶝州界内第一个最大的县城,万载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