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小狼狗撩到了》柒予

12、小朋友

　　娄煜恒打小就聪明，第一也不是白当的，中午谭俊打哑谜般对他说了那些话，不到晚上放学他便彻底理清了思路。

　　可他不过是个借宿在谭俊家的外人，而且身为个国中生，他能做的太少了。

　　甚至连听听谭俊心里话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帮他做些什么。

　　他又萌生出迫切想要长大的愿望，无比强烈，好像真的只要他一下成年了，就能帮谭俊把那些沉疴旧疾顺利解决一样。

　　*

　　最近这小半月谭俊忙得不可开交，洋货行和货运行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原本的布料存货只剩下最后一批，有几个大订单只能等还在路上的新货。

　　之前谭俊人在国外，把洋货行开到宁城，货源倒是可以控制，但店面并没人上心打理，很多货物都是限量销售，而且价格也定的偏高。

　　如今他大刀阔斧改革，先把存货全部清空，所有价格下调，薄利多销。

　　既然潭老爷子对他的经营状况不满意，还摆到桌面上说事，谭俊现在也不想花心思做别的，就想让所有人看看，他究竟有没有能力把营业额搞上去。

　　“四爷，咱们现在要去库房吗？”程管家拉开车门，他俩刚从四分店出来。

　　谭俊：“先去给煜远发张电报，把家里电话号码告诉他。”

　　谭俊家里刚装上电话，按线路，外加排队装机，等了好几个月。

　　上次娄煜远给他写信他就没回，一是真没时间，另一个就是想等着家里电话装好。

　　谭俊坐上车，靠着椅背闭目养神，“路上的货还有多久能到？”

　　“再有半个月能到。”程管家瞄了眼倒车镜，“四爷，今儿没什么事，晚上早点回去休息吧，您都连着好几天后半夜才回去。”

　　谭俊声音懒洋洋的，“嗯，去库房再看看，让他们把库存再往各个分店运些，新到这批货不少，得先腾出地方来。”

　　“是。”程管家侧头悄悄向后瞄了一眼，见谭俊正闭眼休息，到嘴边的话拐个弯，又咽了回去。

　　“怎么？程叔你有事？”谭俊昨晚睡下已经凌晨两点半，一早又起来给几个店的掌柜开会，确实有些累。

　　程管家：“也没什么事，就是娄小少爷。”

　　“嗯？娄煜恒？”谭俊立刻睁开眼，揉揉眉心，“他是不是快考试了？”

　　“前几天就考完了，好像成绩也下来了，应该考得还不错。”程管家每天比谭俊回去得早，总能撞到娄煜恒等在门口。

　　虽然娄小少爷什么也没对程伟业说过，但他伺候人伺候了几十年，哪类性格都见过，就算娄煜恒再深沉，半大孩子的心思总归逃不过他眼睛。

　　“四爷，我觉得娄小少爷估计是放假了觉得无聊。”程管家虽然猜出娄煜恒是在等谭俊，但猜不出他等四爷是为什么。

　　十几岁的少年精力充沛，突然空出大把时间怕是闲不住。

　　谭俊：“嗯，等忙完这阵，我带他去旁边玩玩。”

　　可话虽这么说，还没等他晚上回家，总店掌柜就派人送来信说，今天从库房送到他那的十匹蕾丝布货不对，送过来的是麻灰粗布，问库房是不是派错了货。

　　库房里的货物最近盘点得挺勤，货单上清楚写着进口机械勾画蕾丝布剩余十匹，怎么拉过去就变成了粗布？

　　这十匹布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别的分店也有伙计跑过来，说送去的货有问题，毛呢布料也变成了粗布，羊绒料也没能幸免。

　　最后，从库房里拉出的七十匹布料居然全部被掉包了，而且都是最便宜的粗布。

　　库房伙计吓得差点给谭俊跪下，七十匹进口布料，他不吃不喝干一百年也还不上，“四爷，货就在仓库里，我没动过手脚。四爷，真不是我，您要相信我呀！”

　　谭俊绕开他向内走去，“你一个人还没这么大能耐。”

　　进口布料外面全包着厚牛皮纸，上面印有厂家、布料类型尺寸和出厂时间。

　　谭俊盘货时并没将外面包着的牛皮纸撕开查看，货物出库时伙计也不会撕开外包装，只有到了店里上架才会扯掉那层牛皮纸。

　　“粗布外面包着的牛皮纸有损坏吗？”谭俊转头问伙计。

　　“包装上瞧不出什么。”伙计有些模棱两可，“出门时掌柜倒是把每一匹布看了下，包装有的虽然不大工整，但并不明显，需要仔细查看才能发现是后包上的。”

　　布匹被掉包，一种可能是库房出了问题，另一种可能就是运货时出了问题。

　　分店接货的应该不会动手脚，货物只要分散开，再想换就没那么容易，所以肯定是集中在一起时被动了手脚。

　　“把库房伙计全叫来，按班次分开，还有今天负责运货的司机、装卸的工人也全叫来。”谭俊扯过库房的木质椅子，转身坐下。

　　细微的灰尘在空气中轻轻腾起，高墙上的悬窗只投进一缕阳光，正从谭俊背后照在地上，“程叔，再去警察厅报个案。”

　　他嘴角勾起，“我倒要看看，是谁胆子这么大。”

　　十几万的货不翼而飞，绝对不是个小案子，警察厅很快出动警力，在运货必经路线上进行盘查，而谭俊则挨个把人审了一遍。

　　全部折腾完已经是后半夜，伙计和工人全被押回了警局。

　　程管家年过半百的人也跟着警察折腾到后半夜，“四爷，我觉得今天这事绝对是有人蓄谋已久，警察厅里的人虽然配合咱们出警，但明显没尽全力。”

　　“嗯，感觉到了。”谭俊声音嘶哑，“和我一起审嫌疑人的就是俩新兵，还没我经验丰富呢。”

　　看来要想找回这批货，只能靠他们自己。

　　“四爷，您觉得谁是幕后指使？”程管家车子开得很慢，小路上没灯，越发显得静谧，“该不会又是大少爷吧。”

　　其实他俩心里都有怀疑，毕竟自打谭俊回国，谭志卿一直视他为眼中钉。

　　谭俊干笑两声，“还是找证据吧，明天先和定了货的商户们解释一下，要退款的就给退款，不退款的看看稍微给些补偿。”

　　程管家应了声，“行，四爷放心。”

　　车子驶向贝勒府正门的永宁路，谭俊闭着眼，头被晃得一阵阵发晕，但又心乱如麻，扯着一根弦，让他再累也睡不过去。

　　今天审讯时有几个老伙计，一直在洋货行库房做事，之前也去家里别的店帮过忙，如果谭志卿真找其中几人换掉布料，想来也不是件难事。

　　难就难在，他们该怎么找证据？被换了的七十匹布料如今在哪？会不会出现在宁城市面上？他们又能不能真的抓住幕后指使？

　　车子缓缓停下，谭俊睁开眼，有种身心俱疲的感觉，“程叔，明天你不用早起了，我早上先去趟警察厅，让小刘送我就行。”

　　“四爷，”程管家眯缝着眼一直向车窗外看，门口亮着两盏灯，但阴影处还是照不大真切，“您瞧门口是不是有个人？”

　　谭俊现在也累得眼睛发花，可瞧过去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娄煜恒。

　　“怎么睡在这了？”他立刻推开车门，“程叔，你停车去吧，我去叫他。”

　　谭俊下了车，关门时刻意将动作放缓。

　　娄煜恒靠在石狮子后面，人完全没在黑暗里，似乎还睡得挺沉，谭俊轻手轻脚走到他面前，又蹲下身。

　　小少年睡着时眉眼舒展，长睫毛落下片阴影，碎发胡乱散在额前，一副毫无防备的模样，根本没察觉到谭俊靠近。

　　“娄煜恒？”谭俊低低叫了他一声，但睡着这位依旧呼吸平稳又均匀。

　　“喂。”他抬手拨弄了下娄煜恒额前的碎发，“你是只小狗吗？干嘛在门口睡觉？”

　　娄煜恒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谭俊阴沉了一天的心情，不知为什么，在此刻突然有一丝明媚。

　　夏夜的风夹杂着余热与青草香，小虫子扑向光，在两人身上落下影影绰绰的斑点。

　　谭俊最终还是放弃叫醒娄煜恒，弯下身，将人抱进了怀里。

　　可起身时他踉跄了一步，险些没站稳，娄煜恒也就才到他肩膀，没想到居然这么沉。

　　谭俊缓了口气，抱着娄煜恒跨过门槛。

　　没走几步，怀里的人扭了扭身子，而后迷迷糊糊睁开眼，目光呆了半晌才聚焦。

　　谭俊垂眸看着娄煜恒发懵的模样，忍不住露出个笑，“醒了？”

　　“嗯。”娄煜恒后知后觉自己居然双脚离地，人也是腾空的，他下意识抬起胳膊，一把揽住谭俊后颈。

　　谭俊挑挑眉梢，脚步也不自觉顿了下。

　　“那个……”娄煜恒觉得自己后背和腿窝像被火烧，架得他浑身僵直，“四爷，放我下来吧。”

　　“清醒了？”谭俊觉得自己气息都有些不匀，也没顾及什么面子，很痛快便将娄煜恒放了下来，“哟，你还真挺重。”

　　“我……”娄煜恒整个人都是懵的，木头桩般杵在原地。

　　这是梦？还是真的？

　　他刚刚是……抱着我吗？身子上的灼热感还没散去，娄煜恒悄悄掐了大腿一把，挺疼，看来不是梦。

　　可谭俊居然抱我？他为什么抱我？

　　谭！俊！居然抱我了！

　　娄煜恒瞬间后悔，刚怎么就醒了呢？

　　“还懵着呢？”谭俊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你坐门口是在等我？”

　　“啊。”娄煜恒听到这句，才把之前的记忆给接上，这几天他每晚都会碰运气等等谭俊，今天程管家没回来，他居然就坐在门口睡着了。

　　谭俊：“找我有事？”

　　其实娄煜恒也没什么紧要的事，只是放假了天天闲着没事做，让他略微有点不安，“没，没什么事。”

　　谭俊向普通家长一样，顺口问道：“期末考成绩怎么样？”

　　娄煜恒：“四百八十七分，年级第一。”

　　“这么厉害？”虽然谭俊早就预料到，但还是刻意提高了个音量，以示惊喜。

　　“想要什么奖励？”

　　娄煜恒忙摇头，“什么也不想要。”

　　谭俊把胳膊搭在娄煜恒肩上，两人慢慢向内院走。

　　原本他还想带娄煜恒去周边玩玩，但今天出了这档子事，估计一时半会是没时间了。

　　他用余光扫了眼娄煜恒，小鬼头目光亮亮的。

　　谭俊琢磨了下，还是不想让娄煜恒的某些期望落空，“咳，期末考试第一名应该有奖励，但哥哥最近有点忙，把给你的奖励折现怎么样？”

　　娄煜恒发懵，“折现？”

　　“嗯，就算五十块吧。”谭俊得意地看着他，“现在离你从我这赎身，还差二百四十九块五毛。”

　　为了以示庆祝，他甚至还为娄煜恒拍了几下手，“恭喜娄煜恒小朋友，离重归自由又近了一大步。”

　　娄煜恒：……

　　咱俩到底谁是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