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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
春江到底能有多丧心病狂,大概和他们的血脉加成有关。
管他是不是咒术师,是春江就都是神经病,血脉越近越疯,血脉稀薄更容易疯,没有血脉的洗脑后也疯了。
疯才正常,不疯的在春江家根本就不会出生。或者说他们根本不觉得自己疯,只是太爱了而已。
“爱是流淌在我们血液中的本能。”春江说:“我们为母亲而生,为母亲而死,每一分价值都属于母亲,这难道有什么问题吗?”态度之诚恳,语气之疑惑,他们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
这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因此,春江的普通人们产生的诅咒都是可控的,产生的每一丝诅咒都像他们所说所从的那样,变成可用的资源。
母亲喜欢有用的东西。春江是有用的。所以母亲喜欢春江。
思维流畅,有理有据,完美。
这种优秀的自我洗脑和自我管理能力值得表扬。
这也是春江为什么是春江的原因。
————
暴雨如注。
很少见这么酣畅淋漓的天气,日本的雨似乎总是淅淅沥沥的,雨水并不密集甚至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但总能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令呼吸的空气都长久地带上让人感觉不太舒服的潮湿。
这种潮湿容易加重人的病情,伴随暴雨骤降的气温更是如此。
从一开始小小的声咳嗽和喷嚏,只需一夜之间就能变成让人头脑昏沉的发热气闷。不常生病的人一旦病起来,就显得格外脆弱起来。
虽然是娇生惯养的母体,但我之前确实没怎么生过病。这种作为人类就难以避免的小毛病,虽然还在我的可控范围内,但仍是需要一点时间去忍受这种陌生的难过。
这里不过是某个禅院甚尔执行任务或者其他什么的时候常去的落脚点,来时天色已晚,雨已经在下,虽然很快洗了澡,但半夜还是烧了起来。
禅院甚尔完全不在意什么身份关系问题,一开始说是贴身保护,后来就干脆表示我抱起来还挺舒服,臂枕就当给我的额外服务,扯平了。
他倒是没再过提什么特别服务,毕竟要是真来了还得他给我钱,按次收费的那种(笑)。
我们这段时间不算经常——但也说不上是偶尔——会一起睡,在酒店套房的床足够大的时候,或者运气不够好旅馆只剩下单人间的时候。禅院甚尔绝不会委屈自己,有床就很少睡沙发,虽然对他来说基本上睡哪都差不多。
他睡觉也很警觉,还说过我有时候睡觉不老实总是往人怀里钻,扰得他一夜睡不好,不得不用手臂把人压住了才老老实实睡觉。我确实不会一夜里连个姿势都不换,但绝对不像他说的那样乱动,只是禅院甚尔离的很近,我往往一翻身整个人就撞到他胸肌上。偶尔我会因此从梦中迷迷糊糊的醒过来,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清,又继续迷迷瞪瞪的睡过去。
不得不说,那胸肌梆硬梆硬的,这人怎么连放松的时候肌肉也这么结实,难道是因为天与咒缚?
这种事重复的次数多了,再睡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很自觉的先去暖了被窝,一边说着要加暖床费,一边从丑宝嘴里掏出本子像模像样的写写画画,说是在记账。偶尔没那么困,我还会拿书来给他们念。
“小王子?”
禅院甚尔耐心的帮我吹干了头发又熟练的编着辫子,还有闲空看我怎么折腾丑宝,把它没那么圆润的大脑袋上的毛发盘得服服帖帖,然后才心满意足地拿出书来。
他念出书名后语气有点奇怪:“你喜欢这种书?”
莫名的有点嫌弃的感觉。
“之前那个店员说小孩子都喜欢这种故事。”我也用不确定语气的回答,“我还没看过,春江家也没有这种书,我有点好奇。既然很受小孩子欢迎,应该是很好的书吧?”说完后,我轻声咳嗽了一下。
禅院甚尔沉默了片刻。
“正好,我也没看过。”他说,“念呗。”
虽然算不上劫后余生,但确确实实的尽力厮杀了一番,放松后整个人都软的差不多了。把头发编成松松的麻花辫后,我倚在禅院甚尔结实的胳膊上开始翻书,然而只念了不到一半就慢慢的降低了声音,然后就因为开始低烧的不可抗力睡着了。
睡前,他把书从我手里拿走,似乎看了几眼,然后把我安安稳稳的塞进被窝里。
但很快,禅院甚尔就因为怀里不太对劲的温度不得不把我摇醒。因为我的额头抵着他的手臂和肩颈,手脚却是一个劲的发冷。
“你在发烧。”
我回以模糊的气音表示自己醒了,又没完全清醒,还没搞清现状。
禅院甚尔宽大的手掌盖上我的额头,他的手那么大,连眼睑也盖住了,平时总是显得火热的掌心现在感觉起来倒是温温的,我在他掌心下动了动干涩的眼球,眼皮似乎能感觉到他手心里粗糙的纹路。
他啧了一声,从床上爬起来,又给我掖了被角:“我去找点药,躺好别乱动。”
我当然不会明知自己发烧的前提还乱动喝凉风,对他慢吞吞的点了一下头后,转眼间又睡了过去。
烧糊涂什么的对我来说根本不存在,或许思绪会有些许迟钝,但确实是清醒的。
但生病的人通常都不清醒,尤其是发了高烧的,现在也不需要表现出清醒。
可能只是一会儿,又可能过了半个小时,发烧还是影响了我的时间观念,感觉只是闭上眼睛了片刻,无边的黑暗又笼罩了我的思维。
————
这个男孩,春江的母体实际上并不是什么易碎的玻璃制品。禅院甚尔在这么觉得的不久之后,忽然觉得自己惨遭打脸。
犹如起舞般,赤发与衣角飞扬如蝶翼,身姿纤细柔美,禅院甚尔甚至幻视到他手中持着的不是刀刃而是折扇,收割的也不是诅咒而是沉溺与爱慕。
禅院甚尔难以描述他面容沾血的模样。
美极了。
但看着自己臂弯里面颊泛起异样潮红的漂亮男孩,那么无力,连呼吸都显得孱弱,禅院甚尔几乎以为那场战斗是幻觉。
他是能够进行无声杀戮的艺术品,锋利,美丽,杀人于无形,却又有着本质上的脆弱。
一折就断。
拥有力量和需要保护并不冲突。
禅院甚尔似乎是升起了少的可怜的怜悯之心,可能是因为极为难得的共情,他几乎是在惶恐其他可能性,却又难以自制的又想了些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想起之前的一些对话,关于那些很幼稚的故事书,又关于他们两个人有些微妙相似之处的过去。
禅院甚尔的其实没好好的上过学,因为是‘不祥的双生子’里没有咒力的那个,他从小就被排挤,族学没怎么上,国小国中也没机会学些什么,知识层面只够日常生活,毕竟接任务然后花钱又用不到什么复杂的东西。
春江花树的情况复杂了些,母体非常珍贵,要考虑的外界因素太多,内部因素也不少,其实他只是在春江办成的学校里有个学籍,知识方面完全靠分家的老师和书籍堆砌,不能说很懂但也能记住,除了理解能力有些清奇外,成绩倒是称得上优秀。
他们都没有接触过一般情况下的正常孩子应该接触的东西和事物,没有童话,没有朋友,没有正常的人际交往。
想起男孩对着他看起来幼稚的难以理解的故事书露出的欣喜微笑和亮晶晶的眼睛,似乎有什么气体从心尖儿慢慢膨胀,让他想叹气,又有些想笑。
果然本质上还是个软绵绵的小孩儿。
他似乎有些久违地想起了自己那个寄托给别人的小崽子,那个现在不知道什么样了的小东西会不会也很喜欢这种甜腻腻的故事?
“念得我都困了。”禅院甚尔这么说过,他打着哈欠,眼角泛起了一点生理盐水。
“毕竟是睡前故事呀。”刚刚念完一篇故事的男孩软乎乎的笑起来,“听说小孩子都喜欢睡前故事,听完后能够睡得更香,说不定还能梦见故事里——哈……”
他刚说完就打了个秀气的哈欠,然后开玩笑地嗔怪道:“甚尔君把哈欠传染给我了!”
幼稚发言。禅院甚尔好笑的揉乱对方的刘海儿。
现在小孩儿正小口小口地喘着气,贴着自己的脸和额头滚烫,本就微凉的手脚更冷了,被禅院甚尔的手握住贴在他的身上,凉的他几乎打了个寒战,又烫的让人心神不宁。
禅院甚尔花了些功夫从稍远处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里买了些药,回来时小孩看起来烧的都要昏迷了。那张足以引起任何人怜爱的漂亮脸蛋陷在柔软的白色枕头里,微卷的赤红长发都没那么闪闪发光了,而是略显黯淡,又轻微凌乱地贴在他的额头、脸颊上,展现出一种不仅限于少女的柔弱,而是独属于他本身的,最能激发他人保护欲的脆弱感。
那双美丽的眼中含着朦胧的痛苦,苍白的唇中溢出虚弱的热气,面颊娇艳无力,他嗓音沙哑。
“甚尔……”
这几近气声的轻唤,与模糊回忆中黑色短发女人未完的话语重叠。
‘甚尔……’
她黯淡的,几近纯黑的眼里盈满泪水,带着疲惫和爱,还有对他的心疼与担忧。
[甚尔这么不爱惜自己,要是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了可怎么办?]
当时禅院甚尔是这么说的?他满不在乎,因为他确信自己不会离开她,他会隔绝危险,但唯独忘记死亡无处不在。
因难产而死的,因他的孩子而死的,因他而死的女人是个很好的、小太阳一样充满朝气与活力的普通人。如果不是因为禅院甚尔,她或许现在会嫁给另一个普通但安全的男人,不会接触伤和血,不用为他担惊受怕,有一场美满的婚礼,也不会因为突然临产时家人不在身边而耽误了时间导致丧命。
禅院甚尔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的丈夫,更不是一个好的父亲。他没有正常的成长环境,也没有收到应该有的关爱,他不会爱别人,再终于有人愿意去爱他时,那个人却过早的死于他们对彼此的爱之中,留下还没能摸索清楚到底什么是爱的禅院甚尔,和他小小的杀妻凶手。
他恨,恨禅院,恨惠,恨自己。
他什么都留不住。
天与咒缚又有什么用,没有咒力不过是废物;实力强大又有什么用,无法挽留逝去的生命。
禅院甚尔自卑自傲,深刻入骨。
不爱自己,不爱别人,不会被爱。
不会再有人去爱他堕落的灵魂,一切都无所谓了。
……
然而,世事无常。
脆弱的,温柔的,天真的,似乎无知又盲目包容,稚嫩却端丽优雅,连身份地位也远超常人的美丽少年,那双朦胧柔软的眼眸却是真真正正的在把他当做一个人在看。
不是无咒力的废物,不是用来包/养取乐的小/白/脸,不是危险的术师杀手,不是任何其他的什么,甚至不带有关禅院的身份。
仅仅是一个叫甚尔的人。
那双美丽的眼睛在看向他,看向春江家的人,看向所有普通人都是认真的在直视着,同一种平等的目光。
母体不是一个符号,也不是被人争抢生育工具,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会哭会笑、会生气、会孤独、会生病难过的正在长大的少年。
家族是牢笼,甚尔逃出来了,花树还不能。笼子外面到处都是虎视眈眈的捕手,盯着那只尚无自保能力的雀鸟。
禅院甚尔可以只是甚尔,春江花树却不能只是花树。
他裹着一身凉气,站在床头看那个被高热折磨的漂亮孩子,忽然觉得一阵恐惧。
高烧不退也是会死人的。
无关其他,他只是感觉自己手脚连同心头都在因为死亡而发凉,禅院甚尔并不畏惧死亡,也不在意受伤,可他害怕失去,他拥有的太少,又已经被夺走了太多东西,尤其是他曾经深爱的妻子。
他感到痛苦,却分不清到底是因为他的妻子,还是因为床上的男孩。他感到后悔,却又不敢更深的思考到底是怎么回事。
禅院甚尔的手因风雨微凉,接来的饮用水也是微凉的,外面因为风太大刮断了电线停了电,但喝了凉水说不定会加重病情。
男孩很安静,或许是本性就如此,又或许因为生活环境导致,一开始就是不会麻烦别人的性子,对人不会太依赖,却又不能离开他人的照顾,禅院甚尔一开始甚至觉得他是去当保姆的,后来发现其实只是没有接触过太多人,不知道怎么和别人相处。
只能安静下来。
可禅院甚尔偏偏喜欢看他捧着书,眼睛亮晶晶的,满心欢喜地和自己,和丑宝交流的模样。有活力,又可爱,连那些给小孩子看的幼稚童话也变得生动起来。禅院甚尔小时候确实没看过这种书,成年后也不觉得在意,对他来说看这种不知所云虚假梦幻的东西还不如接个任务来得让人高兴,听别人给他念睡前故事真的是头一遭。
小王子他才听了一半,很有兴趣,但要他自己去看后续,却是觉得看不下去,只囫囵扫了一眼。
你还没有给我念完后续。他想,在双手恢复了温度不显得那么凉后才敢去轻轻的摸了摸男孩嫣红的面颊和眼角。
禅院甚尔觉得他是玫瑰,美丽,娇艳,需要呵护,独一无二。后来看完了整本书,他认为自己像狐狸,但和书里被小王子驯化的狐狸不同,他被玫瑰驯化。
禅院甚尔含住一口凉的药水,在口腔里暖热了,才轻轻的摇醒沉睡的玫瑰,托起玫瑰的后脑让他张开嘴唇,幸而玫瑰因为生病尝不出味道,才能被这样慢慢的,一口一口顺利地喂完了药。
喂完最后一点药水,禅院甚尔的唇瓣并没有立刻就移开,而是细心的舔舐掉那些溢出的药液,很苦,但他完全不在意,细致地完成了这个单方面的轻吻。
他看着那双因亲吻变得微红而稍显气色的唇瓣,又低下头轻轻碰了一下,无关情爱。
你要快点好起来。禅院甚尔如此虔诚的轻吻玫瑰的额头。
——我想听你再叫我的名字,想听你读完小王子,想看见你的眼眸中我的倒影。
只要这样就可以了。
爹咪过去捏造,惠妈捏造。
惠崽离出场差不太远了。
花树所谓的昏昏沉沉迷迷糊糊都是假的,就算表面上看起来都神志不清了,其实清醒的很,他只是不说。
于是恭喜爹咪进坑,什么时候把惠崽带过来了,什么时候就掉的彻底了,买一送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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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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