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花》柒萧

3、chapter 3

　　接连两天，他都守在宿舍门口，看见我，就拿着那深情款款的眼盯着我，说一句：“对不起。”也不做其他的事，而我对他一概无视。

　　周日，我终于忍不住了，在他对我说的第13遍对不起后，平静的停了下来。
　　“舒易，你课这么翘下去，还能考研吗？还能毕业吗？”
　　他的眼睛瞬间充满了光芒：“这几天其实要赶一篇论文，我晚上就在附近网吧通宵赶，然后白天过来，不上课，不算翘课。”
　　天知道，我的手为什么用力的差点把那么厚的课本抓皱。
　　“你还要命吗？”
　　他眼睛的光芒顿时照耀了整张脸，招牌笑：“如果说在你和我的命之间做选择，我会选择你。”
　　我控制不住的超前迈了一步：“你没有命，有我有屁用啊。”糟，看他那阴险的笑容，我就知道，又掉陷阱了。我怎么就学不乖呢，他给我挖的坑，我怎么就不知道躲呢。
　　他笑的像一个得到糖的小孩，特满足：“槿，原谅我吧。”
　　我悔恨的垂下头：“就算原谅你这件事，我也不可能再接受你了。每当你抱我，亲我的时候，我满脑子只有你和另外一个女人亲热的画面，我嫌恶心，我嫌脏。”
　　他晃过一丝落寞的神情，上前抱住我：“用你的味道盖过她，其实快2年了，我的身上只有你的味道。”

　　我轻轻推开他：“舒易，我不介意了，我不记恨了，我原谅你了。”他脸上并没有浮出一丝笑容，因为我也是冰着脸。
　　“既然原谅我了，为什么还继续分手？”连我下一句要说的话，他都知道，你说一个人怎么能那么了解另一个人呢？
　　“爸爸已经在帮我办签证了，我也答应他，不会后悔了。”
　　他皱眉：“我跟伯父去说。”
　　我摇了摇头：“舒易，你知道的，向来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突然笑了，拉起我的两只手，开心的说：“那我跟你一块去，不过我不会日语，你要照顾我。”这人怎么这样呢，好吧，我承认这是借口，那个疙瘩在我心里永远不会褪去，去日本四年回来，估计肯定会物是人非，他肯定，不会再喜欢我了。
　　或许，他根本没喜欢过我。
　　“舒易，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他冷了脸：“就这么一点机会都不给我留？”
　　我温柔的笑：“舒易，你那么聪明，考研吧，学校好，以后出路也多。”
　　他牵着我的双手，一下子变成了抓：“舒易，舒易，连名带姓的叫，你累不累？周木槿，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犯了个错误，直接打入十八层地狱，不得超生？我都认错了，我跟着你去日本还不行吗？你就一定要离开我？”
　　不要再说了，再说下去，我怕我会全面投降：“我是为你好，你也知道，没有一点基础，去日本就算我带着你，也是混不下去的，到时候遣送回来，你爸妈的面子上挂不住。”
　　他仿佛听信了这句，不再以为我是想远离他：“槿，相信我，至少为了你，我会努力学。”
　　“去日本，我也是学习，带着你，你就不觉得累赘吗？再说，你说爱我，我不过去日本四年，难道你的爱就会变质吗？那还能算爱么？”
　　他放开我的手，冷笑的看着我，然后摇摇头：“周木槿，我都搞不清楚了，你到底在想什么？我真怀疑在你心里有我的位置吗？”他的驴头不对马嘴，只是说明他已经看透了我的诡计。
　　闭上眼深呼吸：“这几天，我也在想，可能，对你，真的不是喜欢。”是爱，已经无法用理智收回了。
　　他忽然莫名的狂笑：“那这些天，只有我在每分每秒的想着你，只有我觉得眼眶疼，只有我觉得心痛的不能呼吸，只有我在唱爱的独角戏。好，周木槿，你狠，我舒易栽在你手上了，我居然自作多情的以为你爱我，我爱你，我们能长长久久，敢情都是我在做白日梦！得，我不纠缠姑奶奶你了，多累啊你说是吧？分，分吧。”
　　说完，潇洒的转身走了。
　　其实我看见，他的眼睛已经红了，他在说分的时候，手握拳，青筋暴露。
　　嘴巴尝到咸咸的味道，我知道，这，还是为他留的泪。

　　昨天晚上接到爸爸的电话，他说他碰到舒易妈。舒妈妈希望我好好劝劝舒易，让他考研。这么聪明，家里又有条件，不要断了出路，感情的事也不急于这一时三刻。爸爸没有跟舒妈妈说我们分手的事，他说，让我们自己解决。

　　或许我们两个命中注定不该在一起，有缘无分吧。不然哪那么多石头阻着呢？

　　这心脏啊，少了爱情，能跳，只是有时候麻木些，有时候疼痛些。

　　最后次见到他，是在医院。小华子托青青打电话给我，说舒易酒精中毒进医院了，让我抽空看看他。

　　我在医院门口碰到小华子和其他的几个室友，那些男人个个用鄙视的眼神看着我，就小华子还算亲切的跟我打招呼：“小槿，你来了。”
　　我皱眉：“他是怎么回事？”
　　“也不知道，前些日子挺好的，忙着考研呢，估计进了吧。昨天跟几个同学去了酒吧搞庆祝，然后半夜就把我叫过去了，说是眼睛里只有酒，拿着酒就灌。我也不知道咋回事，你上去看看他吧！”我轻轻点了点头：“那我上去了。”

　　在病房外，我做了个深呼吸，毕竟再见到他，需要勇气。
　　推开门，是大病房，八个人的。我向来讨厌医院的味道，最讨厌大病房里的混合味。不禁皱眉，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最里边，靠窗，我走近了他。其实病房很吵，他还是睡着了，皱着眉头，摘了眼镜后，眼边上的黑眼圈更是明显。瘦了，脸上就剩层皮了，你不知道我最爱捏你脸了吗，这么不好好照顾自己。鬼使神差的，我的手居然贴上了他的脸，轻轻抚摸。
　　“你是谁？谁准你摸他的，滚出去。”我回头，看到一成熟女人左手提水果篮，右手捧着花，估计就是舒易前女友，不，或许已经现任了，很漂亮，不过脾气不好。
　　手还来不及缩回来，某人被那女人的声音惊醒，然后死死的抓住了我的手：“周木槿，”他一字一顿，牙痒痒的叫着，“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回过神，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连手都没有抽回。哈哈，谁会信，我想念他欺负我的味道，估计我是个隐性的受虐狂。
　　那女人哪受得了我们这样对视，疯一样的冲过来，直接把水果篮和鲜花丢地上，然后拽住我，打算把我们分开。可是她用力，他也用力，搞的我很被动。
　　“欣桐，你放手。”舒易终于开口，而那个欣桐也不知受什么打击，一瞬间放手，害的我由于惯性，直接扑倒在舒易的怀里。马上撑了起来，也抽出了他握着的那只手，啧，真狠心，深深的一圈红。
　　“没什么事，小华子要我来看看你。”我边揉着手腕，边冷静的说，“听说你考上研究生了？恭喜。”
　　“你什么时候出国？”
　　“下礼拜四就回家，下下礼拜一就出国。”
　　“我去送你，我……”
　　他的眼神还是跟以前一样，我真不忍心打断他：“不用了，你好好养病吧，照顾好自己，这世上没有谁离开了谁就活不下去的。”他眼神忽然就充满了怒气。
　　我看一眼身后那个伤心女人，很抱歉的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们，我到过，义务尽到，回去了，拜拜。”
　　其实那拉扯的时候，全病房的都往这边看，丢脸死我了，还不趁早溜。

　　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没有过他的消息，平平安安的度过了四年。

　　他还有舒爸爸和舒妈妈，还有那个女人。
　　还好，距离还算远。也顾不得有什么人看着，推着推车就跑了起来，心里默念：他没看见我，他没看见我，他没看见我……
　　事实证明，那时候的神明估计累的休息了，听不到，他看没看到，我倒是不知道，只知道我的人生又跟他纠缠在一块了。

　　我在一个算中大型的装饰公司任室内设计师。一进这公司，能做设计师的恐怕也就我了，说到底还是托舒易的福。

　　在日本，我像把20几年来没用的功全用上了，不仅拿奖学金，还拿室内设计比赛的奖，一等二等的都有过。最高的恐怕是全国的那次，我的室内平面设计图获得了三等。
　　这么优异的成绩，要是换做几年前的我，我宁愿信我妈背叛了我爸~
　　毕业前，日本的很多设计公司都来找过我。我不是愤青，但要为日本人效命，还是做不到。
　　光荣的衣锦还乡后，没想到中国设计界的明日之星也把我算上了。挑来挑去，最后选择了在宁波的这家，还是不想离开宁波。
　　一般应届毕业生是先做设计师助理，3-5年后再任设计师，而我顶着“明日之星”的桂冠直接跳级了。
　　毕竟学校和比赛跟工作是有差别的，我决定还是先跟着前辈学，但是，天不从人愿。

　　“小槿，刘总让你去下贵宾接待室。”
　　“哈？贵宾接待室？”奇怪了，管我的不是设计组长么？什么时候总经理直辖了，还让秘书通知我。
　　“对，快点过去吧。”
　　“噢，好的好的，谢谢。”

　　这心脏扑通扑通的跳，感觉没好事。
　　“咚咚咚”
　　“进来。”
　　“刘总。”我一看，傻了，这不是舒爸爸吗。
　　刘总笑嘻嘻的过来把我领到舒爸爸面前：“这位是舒适房地产公司的舒董事长，老舒，这个就是周木槿。”
　　舒爸爸很慈祥的看着我：“老刘，我们认识的，见过几次面。”
　　“那好，你们聊吧，我先去忙了。”

　　“舒爸爸，不，舒董。”我一下改不过口，我知道舒易他们家挺有钱的，但是关于家庭背景方面我们涉及的不多，所以刘总刚这么介绍，真把我吓了一跳，这哪能叫有钱呀，这简直就是个金矿！
　　“小槿还是叫我舒爸爸吧，我们谈谈私事，到时候在公司的话，可以叫我舒董。”
　　私事？公司？咋了，刘总把我卖给他们公司了？
　　“呃……舒爸爸，什么私事啊？”我特茫然。
　　舒爸爸拉着我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很父爱的搭搭我的肩：“小槿啊，当年你跟舒易分手的事，我知道孩子他妈有份，委屈你了。”
　　“不，没有的事，这是两个人的未来呢。再说，舒妈妈也是为他好。”我没舒易眼力好，还真没猜透舒爸爸到底找我什么事。
　　“舒易他……四年前出了场车祸，失忆了。”
　　“啊？什么时候?”我刚想拿那杯水，手就停在半空中。
　　“大概在7月初，7月8号吧。”

　　7月8号，是我去日本的那天。
　　心好痛，指甲嵌进手心都没有感觉。

　　“那天说来也奇怪。他从学校回来后，一直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吃的少，喝的多，还学会了抽烟。我有点纳闷，然后孩子他妈就把事情告诉我了。我想吧，失恋了都这样，更何况当初看你们在一块都是真心实意的。就放任不管，让他自个儿去治愈。”
　　舒爸爸喝了口水，继续告诉我：“那天，我习惯性出门上班前去他的卧室看看，没想到他先冲了出来，手里拿着车钥匙，没魂似的开车出去了。我就是不放心，果然啊，开会的时候一个紧急电话，说是舒易出车祸了。”

　　他是想来找我……
　　他是想在我离开前再来挽回我……
　　他是真的不想我离开……
　　他是…真的爱我……

　　“他醒后，就不记得什么事了，其实身体伤的不是很严重，只有左肩骨碎了点。孩子他妈要我去找你，而你爸妈说你已经去日本了。她很后悔，其实她说，没必要闹到分手那么严重，你们可以各自读完书再在一起的。她也很喜欢你，说你又孝顺又懂事。”
　　“我也很喜欢舒妈妈，她对我像我妈妈对我一样的好。”我只是机械的回复着。
　　“伤好后，他继续念完了研，然后就到我公司实习，现在任工程部经理。看似，一切正常吧？”舒爸爸忽然停下来问我，我也觉得奇怪，这不是很正常？

　　他不再记得我，不再为我的事伤心，不是很好？

　　“有什么不正常的吗？”
　　“车祸后，他有个奇怪的洁癖，除了一天洗两次澡，还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拒绝肢体接触，我和他妈也不行。”

　　“我是不是得里里外外的用酒精消过毒后，你才能接受我？”
　　“我嫌恶心，我嫌脏。”
　　“我的身上只有你的味道。”

　　“还有件事，很奇怪。吴欣桐，小槿认识吗？”
　　“嗯，是舒易跟我交往前的女友。”
　　“对，他们已经分手了，可是车祸后，她来医院探病，然后就跟舒易又再一起了。我也不是反对他们交往，可是你见过交往整整四年的情侣，连手都不牵的吗？”
　　我的心好像又被锤了一下。
　　“我跟舒易谈过，我说你是不是不喜欢她，为什么连她都不能碰你？你知道他怎么回答我吗？”舒爸爸又泯了一口茶，笑了笑，自问自答，“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我爱她。”
　　“什么叫‘觉得’？”爱需要觉得吗？
　　舒爸爸看着我，很温馨的笑：“不愧是舒易爱的人，爱是不用‘觉得’的，他的潜意识里有一个深爱的女人，但那人不是吴欣桐，而吴欣桐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他深信，那人就是她。”
　　“那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啊？”就让他们在一起，不好吗？
　　舒爸爸无奈的叹了口气：“先撇开吴欣桐是不是心怀不轨，你认为有一个女人能忍受她的爱人四年都不碰她吗？”
　　“一、她是真的爱舒易，她在等待舒易接受她；二、她……她别有居心”
　　“小槿很懂世事。舒易这四年来，我从没看见过他有一分一毫的跟你在一块时候的开心、快乐。”
　　我看着舒爸爸：“舒爸爸，你是要我再回舒易身边？”
　　舒爸爸轻轻的拍了拍我的手背：“小槿，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把你像对待物体一样，碍事了就让你离开，需要了又要你回来。但……”
　　“我爱他，我从没停止过爱他，我的心在他那儿，他锁着，我拿不回来。”

　　我也很无奈，学校里有很多优秀的男人，小白脸更是不计其数，追过我的也有。但是，总觉得心已经满了，留不出地给别人了。

　　“这就好了，正好他工程部最近要设计样房，你去帮帮他？”
　　我为难：“那这儿……”
　　“我跟老刘说好了，就当成驻厂设计师，忙完了就回来。”
　　又有一个问题：“舒爸爸，你不是说他失忆了吗？那他不是不记得我了吗？”
　　舒爸爸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笑容：“相信自己，相信你们的感情，我也相信你会给舒易重新带来笑容。”舒爸爸跟舒易真像，有时候笑的像个小孩儿，“孩子妈总跟我抱怨，好久没抱舒易了。
　　“我尽量努力。”

　　我有点不安，最讨厌女人间的勾心斗角，而且看到那个女人，总有点害怕的感觉。惨了，这都还没跟情敌斗上呢，先败下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