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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换剑 ...


  •   眼见怀中人的双眼倏忽间睁得老大,元澄耳朵根子都红了,忙解释道:“不不,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那人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元澄心里咯噔一声,发现这话容易使人误会,又急道:“没有,没有什么样子,什么都没有发生!”

      怀中人睫毛低垂,瞥了眼元澄环着自己的手臂,眸色忽然变得深不见底。

      元澄一时无语凝噎。谁叫自己现在正搂着人家,让人家躺在自己怀里,怎么看都是一副引人遐想的姿势,解释来解释去只会越描越黑,还不如脸皮厚一点,直接跳过这个话题。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

      元澄:“你醒啦?”

      说完,才发现这句话要多傻有多傻,醒没醒,不是摆在这里么?

      好在怀中男子并没有纠结这个问题,他挣扎了一下,似乎想挣脱元澄的怀抱,自己坐起来,却不料牵动了肩上的伤口,疼得“嘶”了一声。

      元澄见状,扶着他往后挪了挪,让他得以靠在洞壁上,才认真道:“你浑身是伤,尤其肩后,还中了一箭,我已自作主张替你拔出来了,好在箭上无毒。”说着,将取下的箭头拿给他看,又道:“你还是先好好休息吧,最好不要乱动。”

      男子目光冷峻,凝视元澄片刻,只觉体内有一股平和的真气在游走,暖暖的,让人感到说不出的舒服。他又低头扫了眼自己身上,见各处伤口都被包扎得妥妥贴贴,又见满地沾着血污的脏布条,总算明白了事情原委,脸上浮起淡淡一丝暖意,向元澄微微颔首,点了点头。

      可紧接着,他脸上那一丝暖意便隐去了,元澄只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枚锋利的箭头,眼中似有暗流涌动。

      “看来,他是想起了受伤时的情景了。”元澄心道。受了这么重的伤,回忆必然是很痛苦的。

      眼下他刚从昏迷中醒来,人还很虚弱,不宜多说话,也不宜多费神。元澄有意想把他的注意力引开,于是拿起水囊,摇了摇,冲那人道:“要不要喝点水?”

      男子闻言,果然将目光从箭头上移开,转而看向元澄。元澄微微一笑,拔开水囊的木塞:“多喝点水,身体恢复得快。”男子面露感激,正欲接过水囊,元澄却轻轻将他的手按了下来,道:“你胳膊上有伤,还是别动了,我来。”于是又将水喂给他喝。

      喝完水,元澄从荷包里掏出糖果,笑道:“要不要吃这个?”

      男子看着元澄手里的糖,像是想起了什么糟糕回忆似的,如临大敌,连连摆头。

      元澄颇有些惋惜:“不爱吃这个?那真可惜。不过还有牛肉干,你应该可以吃的。”

      当下又从包袱里掏出些牛肉干。元澄怕他嚼起来费力,于是便将肉撕得细细松松的,再喂给他。

      从始至终,那人没有主动提起自己的来历,元澄便也不做多问。

      吃了东西,夜已深了。元澄先扶那人躺好,为他盖上衣服,接着又给火堆添了些柴,将火烧得旺了些,这才倚在洞壁旁睡去。

      这一觉睡得颇沉,直到后半夜,又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元澄睁开迷蒙的眼睛,隔着火光,见对面的男子似乎正在做噩梦,睡得很不老实,翻来覆去的,眼看离火堆越来越近,元澄只好走过去,把他一点点滚回另一侧洞壁旁。

      刚要回去继续睡,地上的男子又不安分起来,元澄担心他再一次滚到火堆旁,将自己点着,只好原地坐了下来,一手拽着他,免得他动来动去。

      被元澄扯住以后,那人倒是不怎么翻覆了,但眉头依旧紧锁,显然噩梦还未停止。

      元澄想了想,小时候自己偶尔也会做噩梦,每到那时,阿爸就会哼童谣给自己听,听着听着,便睡得香甜了。忆及此处,元澄不禁转头望向洞外漆黑的夜幕,心想:不知阿爸怎么样了?现在应该早就睡下了吧?

      躺在地上的人又含糊地说了句梦话,将元澄的思绪拉了回来。于是,他清了清嗓,循着记忆中的旋律,将幼时听过的歌谣轻轻哼唱给这人听。

      万籁俱寂,洞中只有低吟浅唱的声音,曲调轻柔宛转,却又悠扬绵长。在歌谣的抚慰下,男子的眉心渐渐舒缓,整个人放松了下来,觉也睡得老实了。

      而元澄的眼皮也渐渐耷拉了下去。

      翌日,随着阵阵清脆悦耳的鸟鸣,元澄靠在洞壁上醒来,睁开朦胧的双眼,天已经大亮了。

      洞外早已放晴,阳光柔和,天空一片明媚的霁蓝。晨风夹着青草的香气,徐徐吹入山洞中。

      浑身暖洋洋的,元澄低头一看,昨夜明明给受伤男子披着的外衣,如今却盖在自己身上。

      再一看,原先男子躺着的地方,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元澄心中微惊,起身在洞中查看一番,果然,地上除了一堆熄灭的灰烬和满地脏污布条,再没有别的东西。

      那人确乎是走了。

      想必是趁自己熟睡时,悄悄溜走的。

      怎么,怕被自己讹医药费吗?

      元澄既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恼,倒不是怪他不告而别,连句道谢都没有,而是忧心此人重伤初愈,未待好生休养就急迫离开,恐对身体无益。

      然而转念一想:自己武功不差,这人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不被发觉,证明此人身手不在自己之下。既是如此,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身负重伤,怀有武艺,又见不得人……元澄回想起前日酒肆中的听闻,只觉这男子越来越可疑。谁会好端端的,伤成这样躲在山洞里?谁会一言不合举着剑就要砍人?

      这么想着,元澄便坐下来开始清点自己的物品。善良归善良,可他也并不傻,那人既然不能排除山贼的嫌疑,自己总要留个心眼,看看东西有没有少。

      正欲打开包袱时,元澄不禁“咦”了一声。原来,包袱下压着一把剑,正是昨日那人用来指着元澄的那把。剑刃如冰似绡,剑柄镶嵌着宝石,光彩夺目,煞是好看。

      此时此刻,剑上还缠着一根布条。元澄将布条拿起,只见上面用炭灰写着一行字:“多谢阁下相救,愿以此剑抵付诊金,望笑纳。”

      元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那人当真不肯拖欠医疗费,竟用这宝剑相抵。该剑品相上乘,说是传世名器也不为过,自然价值不菲,用以抵付区区医药费,自是绰绰有余。

      包袱里的东西,样样都在,并未缺少什么。然而当他摸向自己腰间时,却瞬间笑不出来了:自己随身的佩剑不见了!

      那虽是把寻常之剑,却也是自己佩带已久的。犹记得十三岁那年,自己从师父手中接过它时,心中欢欣雀跃的激动之情。

      这人把自个儿花里胡哨的剑抵给元澄,却把元澄的佩剑给顺走了!

      饶是脾性再好,此时的元澄也有些气不打一出来。本来自己救人全然出于道义,并不图他的医疗费,那把宝剑自然也不会收下,总要寻个机会给人家还回去的。这下可好,那人说是抵付诊金,却自行打了个折,把自己的佩剑拿走了,这,还带主动找零的?

      既然如此,这剑也不用还回去了,索性光明正大留着自己使罢。元澄坦然看着手中流光溢彩的宝剑,心道:该用来削苹果呢,还是拿去劈柴?

      看了一会,正准备将剑收好,忽又头疼地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这把剑,没有剑鞘!

      自己的佩剑是有剑鞘的,可以随身携带。然而这把剑,打从自己进入山洞,被人用它抵着后背以来,就确乎是没见过剑鞘的。偏偏这把剑又锋利无比,剑刃隐隐发着寒光,若是直接佩在腰间,不免会划破衣服,甚至划伤身体;挂在马背上,又难免会伤到枫露。

      那人真是留得一手好难题。

      问题虽棘手,却也难不倒元澄。他思忖片刻,去洞外砍了几根较直的粗树枝,又剥了些树皮回来。接着,比照剑的尺寸,将树枝中间挖成空槽,修整成剑鞘的形状,用树皮包好,再缠以布条。如此一来,一个简易的剑鞘就做成了,虽然难看了点,倒也实用。

      元澄还剑入鞘,顺畅无比,刚刚好。只是那剑鞘只能裹住剑身,镶着宝石的华贵剑柄却依然露在外面,与简陋的剑鞘极不相称,倒显得颇为浮夸,使整把剑看起来不伦不类的。

      条件有限,能配得剑鞘已属不易,暂顾不了其它许多东西。元澄佩好剑,收拾了包袱,便走出山洞,顺岩壁攀下,预备重新上路。

      回到山崖下,枫露还好好的拴在树旁,昨日傍晚看见的野马却不见了。

      “枫露,你的小伙伴呢?”元澄捋了捋马背的鬃毛,调侃道。

      他自然知道,野马野马,居无定所,当然来去无踪,心下也不觉得奇怪。

      元澄上马,拍了拍马颈,道:“去大道上。你还记得来路吗?”

      昨日他在马背上打盹,一不小心睡着,正是枫露不知何故,偏离了大道,驮他来到此处山中。俗话说老马识途,马对走过的道路一般具有惊人的记忆力。枫露虽刚刚成年,还远称不上是老马,不过让它沿原路折返,却也不成问题。

      当下枫露便载着元澄漫步在山野间。此处山草茂密,走过的路一转头即被野草覆盖,看不出痕迹。元澄对来路并无印象,于是放开了缰绳,任由枫露信步而行。

      在山中兜兜转转,约一个时辰后,山草渐稀,宽阔的大道终于出现在眼前。元澄抚了抚枫露的额头,表扬它道:“小伙子,好样的!”

      大路上一如往常,还是没有什么行人。有了之前的教训,元澄也不敢随便打盹了,再被驮到哪个岔道中去,倒还是小事;万一睡梦中遇上山贼,麻烦可就大了。

      打起精神,继续西行。走了一天,眼看太阳渐渐偏西,很快就要落下山了,沿途却还是没有客店的影子。

      元澄挠了挠头,看来今晚要在旷野中露宿了。

      又走了几里路,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路的前方有一道弯,元澄心想:等过了这个弯,就先在附近找个能过夜的地方。

      谁料,峰回路转,待拐过这道弯,元澄忽然瞥见,远处丘墟下似有一豆灯火。有灯火就意味着有人烟,若可以投宿的话,就不用栖身荒郊野外了。

      元澄心中一喜,策马向灯光处走去。走得近了,发现这里果然是一处农家小院,院外有一圈围墙,柴扉深掩着,先前看到的灯光就是从院内小屋的窗户漏出的。

      元澄下了马,轻叩柴扉,却半天也不见有人来应门。再一看,屋内的灯光竟然熄了。

      这倒是好生奇怪。元澄继续叩门,清了清嗓子,朗声问道:“请问有人吗?在下是过路的行人,不知可否行个方便,借宿一晚?”

      半晌,一个声音弱弱地从院中传来:“这屋里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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