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攻系统破产后》鸣蓝

1、第 1 章

　　“既然要杀我，当初为什么还要救我？”

　　楷凛眼底浮起哀切的痛苦。眼眸中，是黑符笼罩下的冷光，每一寸光切割皮肤、肌肉、骨骼，焦肉生烟，他马上便要打回原形，不得超生。

　　深眸中还映照着一张冷酷的脸，看着地上痛苦万分的情人，没有半分情绪泄露，左右手双指催动黑符，加紧法术烈度。

　　楷凛胸腔剧烈起伏，摧毁真元的法术层层压迫，他承受不住，轰地喷出一口鲜血。

　　这时，时烬收起灵力，法阵应势消失，只是圈禁楷凛的辟光绳还在，里面的人无法施用力量，已是奄奄一息。

　　时烬望向地上的人，温柔的目光早被冷冽代替：“你的真元修炼至今才算大成，当初就这么杀了你，我可是亏大了。”

　　楷凛瑟缩在圈中，终于明白何谓人妖殊途，人心照不穿，他天真得要紧。

　　只是……

　　“你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处心积虑？”

　　月光下、星夜下的缱绻，最软弱的彼此坦白，还有曾经有过的温存，都是假的？

　　时烬冷笑一声，仿佛他说的是天底下最滑稽的话。

　　“楷凛，我是捉妖的，你是妖。”

　　楷凛眸子一点点灰暗下来，仿佛蒙上一层浓白，像已经死去了。

　　欺骗、背叛，甚至痛下杀手，楷凛没有想过，人类可以不堪到这种地步，被他们视为劣等种族的妖物尚且不屑如此。

　　“你大概不知道，每次被你抱着时我有多恶心，妖的气味、指甲、皮肤，每一样都让我反胃，为了等你修炼成真元，这几年我牺牲多大，身为天师委身于你，不杀了你，我的耻辱洗刷不清。”

　　原来那些最亲密的温存，对时烬来说，是耻辱。

　　“我不相信……你骗我对不对？”楷凛低声说着，好像已不是跟人求证，而是喃喃自语维持最后的理智。

　　时烬始终是厌恶的语气：“既然你觉得我还是爱你，就把真元完完整整留给我，别做无谓的抵抗。”这时，时烬接到一个电话，只听见他对电话那头态度温柔，“还没行，抵抗得很厉害。嗯，再不行，我也有办法。”

　　收起手机，时烬踏近辟光绳。

　　笔挺修长的裤管出现在楷凛视线，只听见他说：“既然你不肯乖乖的，别怪我心狠。”

　　“你想做什么……”

　　时烬神色决绝，“明天开坛，活剖妖物丹元祭我皇天后土。”

　　楷凛抬起双眸，视线变了鲜红一片，他已然看不清时烬的轮廓，却定定不动，想要把这人刻在脑中，浅灰色的瞳子深处，黑暗无尽蔓延……

　　时烬半蹲，手指轻轻勾起楷凛的下巴，指尖抹去他眼角滴下的血，“我迫不及待看你在祭台上哭嚎厉叫的样子。”

　　说完，时烬松手站了起来，狠力擦了擦弄脏的手指，帕子扔在地上。半点犹豫都没有，径直走出仓库大门。

　　————

　　“呜呜呜……”

　　四下无人，荒废的车场萦绕哭声，悲戚不绝，黑夜里蹲着一个黑色的背影，肩膀不住打颤，哭得一个伤心。

　　「A4：……亲，地上凉。」

　　方虑依然是黑色风衣的天师打扮，然而蹲在地上久了，又拿衣服擦脸，风衣皱巴巴的，整个人如同风中摇曳的黑色蘑菇。

　　系统无关痛痒的话难以安慰他，把楷凛伤得这样深，即使任务所需，感情不是假的，方虑难以自持。

　　「方虑：你还能讲点别的吗？」

　　「A4：……您本次吸收攻略对象的仇恨值为95，持续时间是10年，恭喜！」

　　……

　　不怪系统。

　　以吸收仇恨值为动力的系统，还能讲出什么人话？

　　怪他当初一时无知，为了积分商店的商品误投黑店，以为就是一般的攻略系统，让任务世界的主角爱上自己，或只是惩罚渣男获得悔意值，谈恋爱或伸张正义还能赚钱，何乐而不为？

　　他错了，这个系统以吸收任务人物的仇恨值为动力，而且先爱后虐带来的仇恨值最为持久，签了卖身契的方虑只能穿越不同世界，痛虐一个又一个主角，让他们生成的仇恨值兑换积分，而方虑就像个吸引仇恨值的箭靶。

　　「方虑：算了，回去吧。」

　　还有好几十个世界主角等着他虐，再拖拖黄花菜都凉了。

　　方虑一站起来，就像低血糖般视野模糊，晃的一下失去了意识。这是熟悉的灵魂抽离感，他的意识将加载上主系统，经过实体化后，在主系统就能自如活动，只是每个控制室都有密钥，他可以自由驱驰的地方只有眼下的十多平米，周遭裹着柔软的奶白色屏障，仿佛一个充气胶囊。

　　屏障上方，一阵银灰色电流传过，A4的声音与他直接对话：“欢迎回家。这是您第二十三次成功完成任务，累计积分，积分……”

　　偏中性的播报声变成断断续续的噪声，好像卡带一样，一直在“积分”二字重复，显然出故障了。

　　屏障的乳白色消失了，视线内出现一个个像素方块，这跟方虑回到主系统的每一次场景都不一样，他喊道：“A4？”

　　没有回应。

　　过了很久，周遭环境终于恢复，却变得有些不一样，屏障变成藕粉色，一个个六边形拼成的墙壁，上方的显示器从单调的对话界面转化成几个窗口合并，其中一个窗口依然是数据流传导，就是从银灰色变成浅蓝色。

　　难道系统升级版本，把UI改了？

　　数据流的声音也不是A4的温柔客服版，而是一把干净的男声。

　　「欢迎来到真至世界，方虑您好，我是你的服务系统，K7。」

　　方虑能直接与他对话：“这不是渣男电力公司吗，还有A4，它才是我的服务系统。”

　　“那家廉价动力企业因为经营项目单一，动力来源持续力低，长年负债已经宣告破产。原本属于……”K7不太愿意这种low公司名字从自己口中说出，“渣男电力公司的资产转归真至世界，包括您的合约。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真至世界的员工之一了。”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出差回来，老板被解雇了，你依然是合约包身工，“……”方虑立马想到他的工作成果，“那我的积分跟经验值呢？”

　　“您的服务年限算在合约中，但是积分跟经验值都清零。”K7把合约展示在屏幕中，“因为本公司宗旨——”

　　方虑没让他介绍完新东家的员工守则，气急：“什么叫清零？”

　　“清零即归零、清空，数据恢复成原始的零状态。”

　　方虑：“我特么没让你当词语字典！为什么清零？”

　　“哦，是这样的。因为本公司的工作系统以吸收任务主角的爱意跟甜蜜值为动力，虽然你过往工作业绩高，但与我们公司的目标完全违背，不倒扣就算不错了。”

　　方虑开始想念老东家，虽然原来的又损又坑，但积分是实打实的，他现在一贫如洗。

　　「接下来给你宣布本公司的工作规范。」客气不到三句，资本家的嘴脸回来了，「为了恢复真至世界管辖内每个任务世界的合理推进，请你回到之前的世界，消除每个主角的仇恨值，同时提高爱意与甜蜜值，相对提高的爱意值可以在任务结束后结算积分与经验值，而甜蜜值则能收获惊喜礼品，帮助你推进任务。」

　　“……”方虑说，“我拒绝。”

　　「想必你刚才已经看清合约条款，你不能拒绝。」

　　“是吗？我记得拒绝履行合约，惩罚条款是积分清零加上冷冻宿主。反正我现在啥分没有，再回去别的世界肯定被打死，还不如接受冷冻，就当长眠不复醒。我记得当初是有人接受过这个处罚，多我一个不多。”

　　「……」

　　K7忽然发现，这个宿主不如看上去好说话，其他人顶多抗议一阵挑一个仇恨值没多高的世界出发了，直接冷冻跟死了没有区别，方虑居然一点都不犹豫。

　　把系统间隙不长的沉默听在耳中，方虑内心微笑，他在K7宣布规则时便发现其中要害，系统要重整世界秩序，首先要做的就是抵消任务主角的仇恨值，那些被方虑虐得黑化毁天灭地的家伙，难道随便派一个人就能重唤爱火？这个任务只能方虑去做。

　　既然他是唯一，可以讲价的地方就很多了。

　　「K7：……如果对任务难度有异议，这点可以商量。主系统通知，可以赠送三千起始积分和五千起始经验值，作为你开启新任务的优惠政策，有了起始经验值，你可以购买相应物品进入任务世界，降低攻略难度；第二项，主系统还有一个额外优惠，允许一次任务失败不计入记录，也不会有任何惩罚。」

　　方虑没有说话。

　　「K7：你还有什么要考虑的吗？这是公司可以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方虑：“我可以提前知道每一次攻略任务的主角吗？”

　　「……」

　　片刻沉默之后，「K7回复：经过管理层商议之后，同意了你的建议，提前告知任务世界的主角。」

　　方虑：“还有——”

　　还没说完，「K7回复：这位宿主，请明确你的身份，你是来打工的，要不要把公司都给你？」

　　方虑笑了笑。新的系统比原来的A4有感情许多，起码会生气会发怒，接下来不愁寂寞了。

　　看K4的表现，这已经是他的最佳出价，倒不至于把对方逼到底线，能够争取己方的最佳条件即可。

　　方虑：“公司我拿来没用。打开经验值商店，看看有什么有用的东西没有？”

　　「K7：你的意思是同意任务？」

　　方虑摸了摸下巴：“系统反应这么慢，我是不是应该提出换一个？”

　　话音刚落，屏幕随即打开展示经验值商店产品品类和价目表，操作快得在方虑眨眼间完成。

　　“……”

　　还是个相当有性格的系统。

　　展开的商店产品价钱从一千到一万不等，除了少量物品，其他都是不可购买的灰色状态，这个方虑熟悉，初级状态只能开启基础栏目，高级的产品需要等级提高和相应的经验值购买。

　　他现在可以买的只有几样基础产品，都是持续时间只有几十分钟，没啥子作用的东西，方虑好像一下子从满级回到新手村，开局只有一把缺角大刀，打个小怪都嫌费力。

　　而K7已经向他介绍下一个任务世界：「编号6002世界，任务主角易年，时间是宿主离开的六年后。」

　　“……易年。”一提名字，方虑就想起来，“你不是说的初级难度吗，我记得那是我第一个满分任务。”

　　满分，也就是说仇恨值拉满一百，再见他，说不定当场就把方虑生吞活剐了，还刷爱意？

　　K4表示怪就怪你造孽太深。

　　「K7：你每次任务完成度都相当高，所有世界的主角对你的仇恨烈度强度和持续时间综合几乎爆表，消灭6002世界的仇恨值在别的宿主可能是S级任务，在你这，只能算N级。」

　　“……”方虑表情僵硬。

　　行吧，自己造的孽，跪着也得消完。

　　方虑视线扫过经验值商店，都是些帮助刷爱意值的东西，他没多想：“单次分身，单次最短期限的痛觉屏蔽，单次最短期限的迷药，帮我兑换吧。”

　　购买完毕，经验值下降为零，毫不拖泥带水就把经验值掏空了，K4心想：主系统显示方虑是最佳宿主，工作能力可见一斑。

　　「上载已准备，请宿主确认传送。」

　　方虑闭上眼睛，脑中与进入的数据汇合，一阵失重，意识丧失，传送开始。

　　——

　　在编号6002世界，他的身份名叫霍昔，为了接近攻略对象，他给自己伪装了一个富二代身份。

　　攻略对象易年则是一个收藏家。

　　为了吸引易年的注意，他买下“玛蒂娜之泪”，一条有名的红宝石项链，转手拍卖，找上易年为他鉴定。

　　接触、经历考验、相爱、认定，都是霍昔的攻略之一，他甚至在易年因为宝物遭遇绑架时独闯险境挨了一刀，差点失救毙命，让易年从心里就认定对方是唯一。当然，后来害易年身败名裂的人也是他。

　　霍昔就是这么一个宿主，对自己特狠，舍得了孩子套得了狼，每次任务都高分完成。

　　霍昔还记得易年曾经问他不如买一个山庄，两个人在里面过隐世生活，深居简出，越神秘越好，死后两人长眠地下，说不定后世有好事的会把他们的故事挖出来，穿凿附会写个轰轰烈烈的爱情小说。霍昔当时不语，心里在笑，百年之后大家成灰了，还想别人流传自己的故事做什么。

　　「霍昔：易年现在怎么样？」

　　还在任务解析过程中，K7可以快速将霍昔的主视角转移。

　　他的视线停留在身旁的宴会桌上，左右扫视一番，是一个酒会现场，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视线四处搜寻，终于在会场旁的小露台看见易年。

　　他站在夜空下冷静地俯瞰，手指轻触杯沿，神情有些落寞。

　　六年不见，易年增添成熟的气韵，与从前艺术家气质的年轻模样截然不同，现在的他是在商场上杀伐决断毫不犹豫的生意人了。

　　易年果然不是来醒酒吹风的，离开人群，他拿起手机拨出电话，等待目标的接听。

　　「K7：四年前易年开了一间公关公司，专门做危机处理、掩埋丑闻的生意，在社交场上名望颇高。」

　　易年对着璀璨的夜色，目光有些许的厌烦疲倦。电话接通，语气冷峻：“秦威先生？”

　　“今天寄到府上的邮包收到了吧，这个除夕夜想必不好过。”易年听着对方气急败坏的质问，波澜不惊，“我不是什么人，不过帮别人解决一点小麻烦，而你就是那个麻烦。”

　　“明天这个点数，高桥中心大楼六十层高LED屏幕将会滚动播放邮包的内容，你是怎么窃取竞争对手商业机密，所有内容图文并茂，一共三个小时，跟着过年烟花一起向全市人民放送。”易年说，“到时场面一定很壮观。”

　　霍昔借传酒侍者的视角，看向与自己隔了十米远的易年，沉默了一会儿。

　　电话那头，似乎被易年的要挟击中软肋，答应了他要求。

　　“……只要你好好履行承诺，我们不会再见。”随即挂上电话。

　　易年将手边红酒一饮而尽，可能是除夕夜的缘故，万家灯火中他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随着零点倒数，海湾放起盛大的新年烟花，顿时半个夜空亮如白昼，也是这个时候，易年转身往回走，将空酒杯放到侍者手中托盘上。

　　“易先生，新年快乐。”有人向他举杯祝贺。

　　这么快又一年了。

　　烟花灿烂。

　　只是早没有了当年相拥着观赏的心情。

　　易年淡淡点头致意，很快离开了宴会现场。

　　「K7：你再怎么看也改变不了现实，想好怎么做了吗？对方可是这个世界有权有势的大人物，对你仇恨值满百。」

　　而他只是刚出新手村的破宿主。

　　霍昔抬头看向漫天烟花，“我感觉他还爱着我。”

　　K7表示，yue。

　　「K7：人家情人都换好几个了，需要我一一介绍吗？」

　　霍昔相当自信，拒绝了解易年情人的背景信息，露出一个微笑：“还是想想怎么给我举办盛大的欢迎回归仪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