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大海深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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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深处
by 四世长安
1.
昏暗破旧的废弃港口，鱼虾的尸体和肮脏的黑泥散发着恶臭，连洒下的月光都无法洗净的脏乱，中原中也却在这里穿梭着。
今天是太宰治死亡的第七天。
活了二十三年，太宰治终于在一条河里拥抱了死亡。
只是他的尸体，找了无数次都搜查不到，唯一的线索就是在下游的湍急河水旁的枯木上，挂着那人海蓝色的宝石领带结，中原中也握住那领带结的时候，总觉得是那个混蛋的什么暗示一般，暗示在一望无际的大海里，似乎有迹可寻。
中原中也握紧了领带结，边缘不规整的纹路将他手心硌得生疼。
回忆起出任务前——
“中也君，你还要再找吗？”森鸥外双手交叠，撑在自己的下巴下面，嘴角依旧勾起那抹熟悉的弧度，狐狸一般狡猾的眼神看向中原中也，劝慰着，“中也君，你也该走出来了，死亡对于太宰治而言，是他毕生追求的目标，如今已经达到了，你应该恭喜他才对。”
“我知道，首领，我也没继续找他。”听了这话后，中原中也身体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很快又归于平静，语气没什么起伏地回应。
“那样就好了。”森鸥外也没拆穿他，指尖划过桌上的任务书，像是很无奈，“中也君，你没必要接这么多的海上任务，希望你不要幻想着，太宰君会像当时叛逃一般，失踪两年最后突然出现在别的组织。”
首领永远是最懂下属的，这句话直接让中原中也脸上平静的表情碎裂，一点一点蹙紧的眉头暴露了内心的所有情绪，半晌，才缓缓单膝跪下，将帽子取下放于胸前，恭敬道：“是，首领。”
中原中也停留在港口边的一艘废弃船边，眯着眼看向远方，大海已经不是白天艳阳下的深邃，而是一望无际的深黑，幽深蔓延，一层一层拍打着岸边，想要吞噬生灵一般贪婪不知停息。
长长地叹了口气，中原中也在心里嘲笑自己，只不过是找到了那领带结，就觉得这是太宰治留给自己的什么线索，还莫名自信地接了所有地点与海有关的任务，真是……傻得不行……
最后再看了一遍自己的任务清单，确保这次任务已经全部结束后，中原中也准备回去了。
就在这时，海面飘来的一段残破绷带吸引了他的注意。
脚尖轻点，身上红光乍现，中原中也几步就跳了过去，借着月光，近乎是悬浮在了水面上，他弯腰，伸手拿起那根绷带，海面不规律反射着月光，徒增一份波光粼粼的神秘感，毫无防备地，一只手突然伸出来抓住了中原中也的脚腕。
原本有着掌握重力的中原中也是不惧怕这种突然袭击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身上覆盖着的红光在那只手握住自己脚腕的时候就像海面上的泡沫一样破碎散去，中原中也来不及反应，整个人直接坠入海里。
“人间……失格……”中原中也下意思辨认出这种能力，整个横滨能让异能无效化的除了那家伙的人间失格，还有谁有办法能对抗重力呢？
可是，真的是人间失格吗？
突然涌入口鼻的冰冷海水让中原中也的大脑来不及思考，直接被迫吞咽了两口海水，赶紧摒气定神，让大脑飞速冷静下来，保证自己在水里没有完全丢失五感。
刚一睁开双眼，眼前就飘过了海蓝色的鳞片，在大海中生辉绚烂，中原中也定睛一看，看到了一个人，那人上半身皆是裸着的，身上缠着散乱破旧的绷带，下身却不是人类的双腿，而是一条硕大的鱼尾，其上鳞片无不是大海的蓝色，映着光芒散发出波光，像是窃取了大海里最美好的色彩留于身上。
中原中也瞪大了眼睛，海水的侵入让中原中也只觉得自己的眼角全是咸湿的感觉，他怔愣，看着眼前的生物，那张脸，线条分明，熟悉无比，不用看中原中也就能在脑海里建模出这个人的整个样子，五官立体而深邃，一双鸢色的眼睛像是不小心跌落的精灵，盛满的温柔能将人溺死在这片海里，一头深棕色的小卷毛正是自己平时抚摸的触感，此时正漂浮在水里，随着波浪而动。
四目相对，人鱼歪头，一脸好奇地抓住中原中也的肩膀，凑过去像是小动物嗅闻陌生物品那样在对方脖颈处拱动，中原中也则是一脸茫然，手上的动作却是紧紧抱住了人鱼的肩膀，中原中也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不断涌出来，与海水融为一体，喉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吞咽了海水的原因，又紧又痛。
“太……宰……唔……”忘了自己还在水里，中原中也下意识就想喊出这个人的的名字，直接被一大口海水呛到，挣扎的动作又让人鱼太宰治误以为是要进攻，直接勒紧了他的腰身。
“咳……”一口水呛进了气管了，中原中也感觉自己的视线模糊，又用不了重力，渐渐眼前发黑，失去了知觉……
2.
“唔……咳咳咳……”中原中也再次醒来，是在这个破旧港口的岸边，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脏污的水染脏，散发着一种让他不能忍受的气味，他坐起身来，甩甩头发，让自己昏沉的大脑保持清醒，抹一把脸颊的水，喘气了几下，保证自己呼吸正常后，才环顾四周。
还是昨晚的那个废弃港口，远方的大钟表上，时针已经指向了11，代表现在是早上十一点左右，他昏迷了有五个小时之久。
中原中也愣愣地看向远处的大钟表，回忆起来自己昨晚在大海里的遭遇，那张脸，确实是太宰治的脸，一模一样，只是，如果不是幻觉的话，昨晚他看见的，确实是一条鱼的尾巴。
这是……成人鱼了？
不对啊，人间失格的能力可是异能无效化，这是怎么成人鱼的，不可能中异能啊。
“太宰治已经死亡”和“太宰治可能还活着”的两种截然相反的消息让中原中也一时间混乱无比，他开始越来越不确定自己昨晚所见是不是真的只是一场幻觉，是他太过于执着在大海里来找太宰治而做的一个梦。
扶着头，中原中也起身，环顾四周，突然发现在港口的一艘破船后头，露出一只人手的样子。
心中一惊，中原中也手指都是因为惧怕而微微颤抖，害怕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也害怕事情是他想的那样，他想快速走过去，但是脚步却变得有些踉跄，等他跑到那只手那里的时候，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屏住了呼吸，一手扶在那破旧渔船的船头，缓缓向渔船后看去……
深棕色的头发，凌乱的绷带，精致的五官，平静的睡颜，无一不是自己无比熟悉的那样，中原中也喉头发紧，声带像是卡住了一样，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太……太宰……”
这一声让那熟睡的人缓缓苏醒，睫毛长长的，还沾满了水珠，忽闪忽闪，一脸茫然地看向中原中也。
“太、太宰！混蛋，你居然还真给我玩失踪啊你！”中原中也气急，伸手握住太宰治的肩膀，想把他提起来。
可是这一提起来，让中原中也彻底傻在原地了，因为正如中原中也昨天所看到的那样，在一望无际的海里，太宰治的双腿不再是双腿，而是真正的鱼尾！
“你……”中原中也盯着太宰治的下半身鱼尾，嘴长了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太宰治不满地扭动身子，从中原中也手里挣脱出来，伏在沙地上，鱼尾部分不停被水浪拍打冲洗着，让鳞片的光芒更加耀眼，他单手托腮，头微微有些歪着看向中原中也，张口，却发出的不是人类的声音，而是清脆无比的一个单音节。
按道理说，中原中也是听不懂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太宰治的那声单音节就自动转换成了人类的语言，在脑海中清晰无比。
“你是谁啊？”
一种指尖发麻的感觉慢慢涌上来，中原中也冷静下来，他还是不能相信这就是太宰治，怎么会有人死后直接变成人鱼的呢？
中原中也深呼吸几口，浑身覆盖上红光，那是操纵着重力的样子，中原中也尝试着冷下目光，审视一番这尾人鱼。
只是，太宰治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像小孩子一眼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盯着中原中也身上的变化，伸出一根手指来，好奇地戳了一下中原中也。
指尖触碰的瞬间，中原中也身上的红光立刻消失，与重力失去了联系。
太宰治眨巴眨巴眼睛，愈发像小孩子一样，做错了事般将手藏了起来，不敢抬头看中原中也。
“真的是，人间失格……”中原中也喃喃，他对着太宰治伸手，太宰治抬眼打量了他一会儿，缓缓将自己的手放在他手上。
中原中也握住那双手，细细抚摸过每一节手指，不管是宽度还是形状，都是当年自己最熟悉的那样，中原中也认真地看着太宰治的手，将太宰治手腕上散乱的绑带缠好，这才抬头，试探性问道：“太宰，你还记得我吗？”
太宰治认真地看着中原中也的眼睛，轻轻摇摇头。
“那是，那你是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吗？”中原中也明显有些着急了，拉着太宰治的手追问。
听到这话后，太宰治并没有什么反应，他反过来握住中原中也的手，隔着黑色的手套去捏中原中也的指节玩，轻轻发出声音。
那声音还是在自己的脑海里自动变成了人类的语言：“太宰是谁啊？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中原中也先是一惊，而后打量着太宰治的神色，那是不属于之前的太宰治的脸上的天真单纯，若非是忘记了所有事，绝不可能是现在这个样子，渐渐的，中原中也平静下来了，忘了也好，至少他还是活着的，至少他不用再到处寻死，再也没有那些令他痛苦的回忆了。
“你叫太宰治，”中原中也双手握住太宰治的双手，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教道，“你叫太宰治，我是中原中也，我是……我是……”
在介绍自己身份的时候，中原中也卡住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介绍自己与太宰治的关系。
同事？太宰治早就叛离□□了，说他们是敌对组织还差不多；
搭档？双黑早就不存在了，现在太宰治的搭档应该是侦探社的那位国木田才对；
朋友？太宰治在的时候，他们互相从未承认过对是对方的朋友；
至于恋人……那更是没有坦白过，就连平时的牵手与接吻，都跟打架一样互相不服气。
“我是……”中原中也卡住了好久都没说出来什么，太宰治盯着他，突然凑过来吻了吻他的嘴唇。
轻轻的，一触即离。
中原中也受到了惊吓，直接向后仰，被太宰治眼疾手快拽住，太宰治以为中原中也要跑，龇牙警告，不满地蹙眉，他只不过是亲亲自己从海里捡到的这个小玩意儿，就想跑，那后面的事要怎么进行，不行，还是放到身边好了，省的又跑不见了。
就这么想着，太宰治拽着中原中也就准备往海里游。
变成人鱼后的太宰治力大无比，中原中也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半个身子就被拽进海里了，他开始挣扎，得到的确实太宰治更加暴力的压制，直接把人扣住在怀里，就想往海里拖。
“混蛋！你不会想把我拉去喂鱼吧！”中原中也拼命挣扎，拍打着太宰治的背，想起来这货早就忘了所有的事，可能真的已经变成了一个智障也说不准，赶紧解释，“妈的，太宰治，我不是鱼！我不能在海里呼吸！你想害死我吗混蛋？”
这话终于成功让太宰治停下了杀人行为。
中原中也近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上岸。
3.
荒废港口，中原中也和人鱼太宰治面对面坐好，中原中也一本正经对太宰治嘱咐：“首先，你要记住，你是太宰治，我是中原中也，你是人鱼，可以在海底呼吸，我不行，我是人，我会淹死，你记住了没？”
另一边的人鱼甩甩尾巴，点点头。
看着无比乖巧的太宰治，中原中也忍不住，伸手揉揉太宰治的头发，太宰治很是享受一般，拱着脑袋蹭蹭中原中也的手心。
中原中也便大胆了起来，伸手去抚摸太宰治的脸，太宰治变成人鱼后，和以前的他上半身变化不大，甚至连皮肤都是一样的凉度，中原中也缓缓向后抚摸，在发梢处捻到了一些泥沙。
拿起来自己的手一看，黑色的手套上已经沾染了许多泥沙了，中原中也忘了，这是在废弃的港口，这里常年无人看管打扫，甚至还可能会有生锈的铁钉一类的东西混在早就肮脏的海水里。
中原中也皱眉，这里怎么也不适合人鱼太宰治的生活，可是，他才和太宰治“重逢”，还不想那么早就把他送回海里。
他伸手浸润在港口边的海水里，随便晃晃就是一手脏污的黑泥，还有不知道哪里飘着的杂物垃圾，太宰治还要在这附近生存，恐怕很快就会受伤，或者生病。
一想到眼前死而复生的太宰治有可能会再次死去，中原中也只觉得自己心尖一痛，他对太宰治说道：“这里，不适合你生存，你得回到大海里。”
太宰治歪头，发声：“你想要离开主人要去哪？”
中原中也：？？？
看中原中也不说话，太宰治继续发声强调：“我捡到了你，你就是我的，我是你的主人，所以你要离开主人去哪？”
这一番对话让中原中也又回想起他们15岁初见不久的时候，街边那个不怎么正规的游戏厅里，他们两个人在打着电玩，太宰治就会一脸欠揍地挑衅中原中也：“如果我赢了的话中也你就一辈子都是我忠诚的狗狗哦！”
所以，就算是失忆了，太宰治的劣性根还是一点都没变对吧！
中原中也看着一脸理直气壮的太宰治恨得牙痒痒，怎么变成人鱼了还是这副厚颜无耻的样子，而太宰治哪里知道，扑棱自己的鱼尾巴，持续强调：“我告诉你，你作为我捡来的小玩意儿，我都没有嫌弃你矮，你就要老老实实呆在我身边才对，看在我家小矮子不能下海，我都已经很委屈地在岸边陪你了，你就更应该听话懂事地感激涕零，一步都不离开我才对！”
“听话你个大头鬼！”中原中也还是没忍住，一拳砸在了太宰治头上。
果然，太宰就是太宰，还是一样的欠揍！从未改变！！
“干嘛！造反了！哪有玩具打主人的！”太宰治捂住头，眼睛一瞪，嘴一撇，委屈巴巴。
直接给中原中也气笑了，关于怎么和太宰治吵架，他可是再熟悉不过的，头一仰，狭长的眼睛把太宰治一夹，就开始了：“我跟你说，现在的情况，是我来养你，我才是你的主人好吧！”
太宰治自然不服：“是我把你从海里捞上来的，我才是你的主人！你是我捡到的！”
中原中也：“我在海面上飘得好好的，是你把我异能接触让我掉下去的好吧！”
太宰治蹙眉：“你都在海里岔气了，是我大发慈悲把你捞上岸了好吧！小东西你要听主人的话才对！还在这里和主人犟嘴！”
中原中也语塞，还不是因为他看见了太宰治的脸太过于震惊，才一口水给自己呛住了，但是中原中也怎么可能就认输，他继续反驳道：“可是我才能给你提供吃的！你又不能给我做饭吃！当什么主人！我才是主人！”
这话一出，太宰治顿时不服气了，直接扭头潜入海里，留下一串泡泡给中原中也，就当中原中也以为太宰治闹气要回海里的时候，太宰治却突然浮上来，弄了中原中也一脸水，中原中也面无表情抹掉脸上的水，视线恢复后，就看见太宰治嘴里叼着一条还在乱蹦的肥美的鱼，然后一甩头，直接把鱼“啪”的一声，丢在他脸上。
“吃！”高傲的人鱼太宰治发出一个单音节声音命令。
被鱼砸了满脸的中原中也：…………
4.
那条无辜受害的鱼的下场，自然是被中原中也丢回了海里，中原中也算是发现了，他就不能和这条混蛋人鱼讲道理，他就得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人鱼绑起来扛回去给他订下一堆规矩逼他就范。
太宰治哪里会管中原中也想什么，他只认为现在中原中也吵架吵不过他了，正得意洋洋甩着尾巴玩。
这闪着细碎光芒的尾巴这么一甩，港口边这片海水的颜色在中原中也眼里就更显得脏污无比，根本不能生存，中原中也蹙眉，开口：“太宰治，这里真的不适合你生存，你应该……”
这次，中原中也话还没说完，就被太宰治恶狠狠打断了：“闭嘴！小矮子不要多嘴！要听主人话！”
中原中也忍了又忍，戴着手套的手指被捏得“咯咯”作响，强忍住把这条人鱼拖上岸胖揍一顿的冲动，笑眯眯哄骗道：“你要是实在不想回去，不如跟我回家吧？”
“回家？”太宰治眼睛一瞥，视线移到遥远处的高楼耸立，眼睛眨了两下，突然不说话了。
中原中也以为他要拒绝，继续劝道：“我家里的浴缸很大，能放下你，我到时候再买一个带大泳池的别墅，养个你绰绰有余。”
太宰治这次不反驳了，相反，他的表情变成了一种陌生的迷茫，他看向远处的城市，又看向中原中也，视线在两者之间来回跳转。
“你怎么了？”中原中也不放心，出声问。
“嗯……不知道为什么，我本来是很想去那里的！”太宰治手指着远处的城市，“但是突然又不是很想去了。”
“为什么？”
“我想是因为，我捡到你了，有新东西玩了，就不想去了。”太宰治认真回答。
看着太宰治认真的眼睛，中原中也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他尝试着开口：“那……那你回到大海里，我一周过来一次，好不好？”
“不好！”太宰治想都不想直接拒绝，他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像极了他们十五岁的时候，那个脸上都扎着绷带的少年的一脸阴郁，“你要离开我，你要去哪里！不就是回家吗！我跟你一起去！”
“噗……”仿佛看到了什么闹气的小孩子，中原中也笑了出来，他伸手将太宰治头发上的沙子轻轻拍掉，笑着说，“好，带你回家！”
太宰治眨眨眼，盯着看中原中也的笑，心里想着这个人笑起来真好看，不愧是自己捡回来的玩意儿，就是漂亮，还想着带主人回家，真是又听话又忠诚。
自然，在一边打电话让自己下属开一辆货车，再载着一个超级大鱼缸，里面还要注满水的中原中也，是不知道人鱼宰此刻的想法的。
5.
费了老大劲，中原中也终于将太宰治挪上车了，当然，他找到了人鱼太宰治的消息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连给他送车的人都是将卡车开到比较远的地方，他自己跑过去开到港口的。
“沉死了！”将人鱼扔进水缸，中原中也抹着自己头上的汗，太宰治真是比以前还重，那条鱼尾巴不知道是有多大的重量。
太宰治好奇地在鱼缸里游，伸头出来看着货车下的中原中也：“中也，这里好小！你就用这个托运我吗？”
中原中也耸耸肩：“没办法啊，你就暂时委屈着吧。”
“哦！”太宰治也没有什么不满，在鱼缸里打了个滚，乖乖缩一边去了。
于是中原中也又把他拖进门，先在浴缸里注满水，将太宰治扔进去，再用重力把鱼缸运到客厅，看着鱼缸里的水都是从废弃港口带来的泥沙，皱了一下眉毛，又累死累活地换了一遍水。
准备好一切后，中原中也才走进浴室，打算给这条鱼也要好好地洗个澡。
“来，”中原中也将浴室门关好，看向那个狭小的鱼缸压根没法承载的巨大鱼尾巴，鳞片间隙不知道有多少泥沙，中原中也深深呼吸了一下，拿起了刷子，“过来！洗个澡，再进鱼缸！”
太宰治歪头看了一下中原中也，又看了一下他手上举着的刷子，瞬间不配合了：“我不要！！”
“别胡闹！你身上很脏！”
“哈？中也居然嫌主人脏！中也不听话了！”
累了一天的中原中也才不想和太宰治废话，直接冲到浴缸里按住太宰治就开始刷鳞片。
太宰治也是极其不配合，毕竟累的是你中原中也，跟我太宰治有什么关系，太宰治的蓝色鱼尾摇得可欢了，左右摇摆，把中原中也整个身子都弄湿了。
终于，太宰治没注意，一个鱼尾扇了中原中也一巴掌。
“太！宰！治！！！”
最后，这场闹腾止于中原中也的一声怒吼和愤怒的一拳头。
6.
原本，将太宰治处理好后的中原中也是打算美美睡一觉的，想着以后的生活也就跟“鱼”相伴了，他以后会习惯的，目光移在客厅里的鱼缸上，里面的太宰治已经睡着了。
不知道为什么，中原中也心口突然有些发痛，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太宰治睡着的样子了，自从太宰治叛逃，首领明确告诉他，双黑已经不在了，现在一个已经效力武装侦探社了，让他要习惯自己一个人出任务。
一个人出任务，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身边再也没有那个吵闹不堪，每次把他气到半死，又爱捉弄他看他脸红的混蛋了。
虽然中原中也知道太宰治身在□□的痛苦，但是在无数次看到他在武装侦探社，身边是新的搭档，新的同伴的时候，中原中也又有种说不上来的烦闷。
两个人都嘴上互相嫌弃着，互相谩骂着，但是到底关系是怎么样的，又都比谁都清楚，偏偏都嘴硬谁也不说。
所以才成现在这样了吧？
中原中也趴在沙发上看着太宰治的睡脸，太宰治睡得很熟，很平静，感觉不到他的呼吸，但是脸蛋却是鼓鼓的，还时不时往外吐着泡泡。
看着看着，中原中也觉得自己手痒了，他伸手，小心翼翼地伸进水里，手指戳了戳太宰治鼓起的软乎乎的脸蛋，然后一长串泡泡就从太宰治的嘴里冒了出来。
“嘿嘿！”中原中也戳完了这边，想换一边戳，突然窗外一阵风吹了进来，中原中也打了个激灵，惊醒到自己在干嘛。
他居然！在玩太宰治的脸！他居然！还一脸傻笑！他居然！还笑出声来了！
他莫不是被人鱼太宰治传染得降智了！！
中原中也赶紧把手抽回来，即使没人看到这一幕，他还是假意咳嗽两声缓解自己的尴尬，将湿了的手套摘下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躺在一边的沙发上睡觉。
月亮悄悄爬上枝头，照亮了中原中也已经红透的耳根，原本以为可以一只这么平静，谁知道，第二天就出事了。
第二天一早，六点刚一过，中原中也还没睡醒，就被人泼了一脸水。
胡乱把自己脸上的水抹掉，中原中也一个翻身下了沙发，立刻做出了防备姿态，然而周围的却并不是敌人，而是一条十分警惕看向他的人鱼——太宰治。
“你有病啊！大早上的！”中原中也的衣服还在湿哒哒地往下滴水，一见是太宰治，立刻站起来拧一下衣角，拧出来了许多水。
“你才有病！你是谁！这里是哪！”太宰治根本不领情，在鱼缸里游了好几个来回，又甩了一尾巴水给中原中也泼过去。
这次中原中也防备住了，他操纵重力让水停留在自己的脸前面，然后直接给太宰治泼回去了。
当然，人鱼不怕水，太宰治从水面探出个脑袋，死死盯住中原中也：“你是谁？”
“你又不记得我了？”
“这是哪？”
“你在这给我装还是怎样？”
“我是谁？”
“…………”中原中也突然不想说话了，他仔细看了一下太宰治的表情，发现太宰治好像真的不是在撒谎装的，中原中也的大脑快速反应了一下，都说鱼只有七秒钟的记忆，是不是太宰治变成人鱼后也有了鱼的这个特性，只不过比鱼好点，不是什么七秒钟了，变成二十四小时了。
太宰治看他不说话了，突然露出一个惊恐的表情，大声质问中原中也：“你要干嘛！”
中原中也：“我……”
“绑架？”
中原中也扶额。
“勒索？”
中原中也：“……”
“强.奸！”
中原中也：？？？
“你个变态！！”太宰治突然捂住自己的胸口，然后又泼了一尾巴水给中原中也。
没反应过来被泼了一脸水的中原中也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半个小时后后，太宰治顶着头上两个包，乖乖坐在鱼缸里听中原中也说：“……你叫太宰治，我叫中原中也，我把你捡回来的，你可能脑子有点问题，记不清东西，不过没事，我再给你重复一遍，你叫太宰治，我叫中原中也……”
后来中原中也反复确认，他终于确定的一件事情，那就是人鱼太宰治会在每天早上六点钟，记忆清零，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是好就好在他对于中原中也没有攻击性，为了避免第一天早上的情况发生，中原中也每天卡着六点的点起来，抓住太宰治的小卷毛就开始给他重复：“你记住，你叫太宰治，我叫中原中也……”
两人就这么相安无事地生活着。
7.
□□的中原干部养鱼了。
原因是什么？据说是思念他前任干部，相思成疾，心理医生的建议是，可以选择养一些小动物来分担这份痛苦，转移感情，培养新的爱意，于是中原干部就养了慢慢一缸子鱼，还是亲自去海边抓的。
这个说法是□□的内部人员说的，甚至说的具体的时间地点，连鱼缸和货车在哪买的都能说的一清二楚，这位当时去给中原干部提车的下属回去给自己的一众小伙伴们说了后，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几乎所有认识中原中也的人都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中原中也通过养鱼的方式来治疗自己的相思病。
在超市正在买生鲜的中原中也自然是不知道这个说法已经传到了多离谱的内容了，他只是烦躁地戴着耳机，举着手机，开着摄像头问：“是不是这个？你是不是要吃这个？”
“我不要！这个鱼瘦巴巴的，一看就不好吃！”耳机里传来的还是人鱼单音节的吼声。
“那这个呢？”中原中也把手机移动到一边的那条相对肥美的鱼身上。
“哇——肥死了！这个鱼是吃什么长大的，这么肥！不要不要！”太宰治语气十分夸张。
中原中也额角忍不住突突直跳，在超市这么多人面前，他又不能太失态，前几天每天都要被太宰治说选的食材不好，中原中也就给他开了视频，让太宰治本治好好选一下所谓的好食材是什么，结果他想不到这条人鱼居然这么挑剔，他已经在超市这里耗了一个半小时了！
“再挑剔不吃了！”中原中也一声怒吼打断了正在喋喋不休的太宰治。
电话那头，太宰治嘀咕着中原中也怎么脾气这么大，在中原中也买的泳池别墅的泳池里游了几圈，浮上来后对着电话建议：“要不！我们今天吃螃蟹吧中也！”
听到“螃蟹”两个字后，中原中也直接挂了电话，太宰治每天失忆一次当然记不得，但是他中原中也，已经和太宰治一起，吃了一个星期的螃蟹了！
中原中也骂骂咧咧提了两只螃蟹放进购物车里，准备去结账，突然，身后冒出一只“老虎”：“中也先生？”
这是中岛敦，中岛敦真的是好奇死了，他在那边的时候就一直看见中原中也在和什么人打电话，中原中也可能自己不知道，他在打电话的时候，蓝色的眼里闪着细碎的光，眼角拦不住的一片温柔之色，足以显示那正在通话的人不是什么普通人，应当是中原中也很重要的人。
这几个月，中原中也的传闻他听了不少，太宰先生的死亡让他也很痛心，毕竟太宰治也算是自己的授业恩师，但是他也明白，和太宰先生曾经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的中原中也可能更不好受，所以一开始说中原中也养鱼这件事，他是理解的，与其极度悲痛，不如分担一部分感情，可是，就今天来看，中岛敦觉得中原中也已经找到了太宰先生的替代品什么的，感觉已经完全从太宰先生的死亡的事件里走出来了。
“哈……好久不见啊，中也先生……”毕竟不是□□的人，中岛敦战战兢兢向中原中也行礼。
“嗯，你好。”中原中也很平静的回答。
在心里反复几次，鼓足了勇气后，中岛敦还是问出口了：“中也先生，刚刚在和谁打电话啊？”
中原中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笑了笑：“我家养的鱼。”
说完就走了，只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中岛敦。
这年头，鱼也能打电话了？
中岛敦自然不知道，那条鱼其实是太宰治，中原中也把这件事当作一个秘密，谁也没告诉过。
回到家，中原中也将买来的食材往厨房一扔，瘫在游泳池边的椅子上。
“中也！中也中也！快做饭！我看到螃蟹了！”太宰治不停甩着尾巴，将泳池的水拍打出小浪花，水面上飘着粼粼鱼鳞，细碎闪着，好看极了。
然而看到这一幕的中原中也却沉下了脸，他沉声问：“太宰，你是不是，又掉鳞片了？”
“哦……唔……”太宰治支支吾吾没有回答，那条好看的鱼尾却不再那么欢快地摇动了。
“你……”中原中也还要说什么，太宰治直接出声打断了他。
“我要吃饭！我饿了！”
中原中也只好作罢，他沉默起身，去厨房处理食材了。
他已经和太宰治生活了半年了，近两个月，他发现太宰治身上总会掉鳞片，还经常没有精神，不管他怎么改善伙食，太宰治的身体还是日渐消瘦了下去。
他猜到了原因，但是他自私，每次太宰治不想提，他就会沉默，不再追问。
因为太宰治的原因，中原中也又重拾自己的厨艺，很快就做出了一桌子的晚饭，中原中也将饭菜一一端到泳池边的餐桌上，而闻到香味的太宰治早就迫不及待，尾巴摇得跟小狗一样欢快，弄出一阵又一阵的水浪。
看着中原中也处理饭菜的熟练的动作，包括给自己配餐端过来的食物盘子都摆放得十分精致，太宰治第一次对于自己一点都想不起来这个人而感到有些厌烦，他看着中原中也将自己的饭端到泳池边，忍不住拉住中原中也问：“中也中也，你为什么会做饭啊？以前谁让你学的啊？你以前是什么样的啊？我又是什么样的啊？我们怎么认识的啊？”
也许是太宰治问题太多了，中原中也不知道先从哪个问题开始回答，张了半天口，最后还是闭上了，似乎是在考虑如何回答，可是太宰治等了很久都没有听到中原中也的回答，等到的只有中原中也跪在泳池边，低头在他的眉心处，落下的一吻。
中原中也抬头时候笑得宛如春日里盛开的樱花一般温柔，他回复：“你已经不记得我了，所以这些都不重要了，和你在一起的是现在的我，你重新认识现在的我就好了，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不需要回忆过去了！”
听到这回答后的太宰治愣住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胸口蓦然一痛，但是很快就被巨大的欢喜和甜蜜占据，他笑了，用力点头应道：“嗯！”
8.
中岛敦那天和中原中也交谈过后，就一直觉得不太对劲，正好，那天回去，就碰见芥川龙之介了，然后两人又莫名其妙一言不合，打了一架。
最后两人都气喘吁吁，中岛敦伸出自己的虎爪，大口喘气：“停、停下！哈……”
“停下干嘛！继续打！人虎！”芥川龙之介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冲中岛敦继续吼道。
“别别别！”中岛敦虎脑子一动，想了个办法，“对了，你知道你们中也先生养鱼的事情吗？”
芥川龙之介一怔，中原中也的传闻他听了不少，但是他都没怎么相信，想不到人虎居然真的这么愚蠢相信了。
瞬间，芥川龙之介换上了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向中岛敦。
“不是……你听我说……”中岛敦一看芥川龙之介的神情，就知道事情不对劲了，赶紧将自己今天和中原中也偶遇的对话一五一十地给芥川龙之介重复了一遍。
“这……在下不相信！”就算内心里已经有些动摇了，但是芥川龙之介还是嘴硬不相信。
“呃……要不，你明天找个借口去看看？”中岛敦委婉建议。
芥川龙之介转头瞪了一眼中岛敦，然而内心已经有了主意。
第二天，芥川龙之介就抢了要交给中原中也的文件，借口亲自送去。
“在下只是，给中也先生送文件，关心上司的生活情况，在下才不是听了人虎那个混蛋的话，跑去看中也先生养的鱼……”芥川龙之介给自己催眠着，提着文件就往中原中也的那栋新别墅走去。
芥川龙之介不知道的是，自己正在被中岛敦跟踪着，中岛敦也是很欲哭无泪，他就回去给大家讲了一下他昨天的遭遇，结果一下子激起的大家的好奇，与谢野晶子更是放话，说要是中岛敦带不回来一个后续，那么他就要让中岛敦再品尝一下“请君勿死”的感觉。
于是可怜的小老虎就肩负了全侦探社的好奇心，跟踪了芥川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敲门，中原中也并没有应声，而门不知为什么，也没有锁住，芥川龙之介看着打开的大门，犹豫着，出于礼貌，他选择不进去。
这时候，房子里突然传出一声单音节吼叫，这声音熟悉极了，不管是声线还是什么，都像极了太宰治，芥川龙之介不可思议回头，向别墅里走了进去。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一直阴沉沉的，但是并不妨碍泳池里那条人鱼的美感，一尾鱼鳞闪烁着，形状优美，往上是男人有力的腰身，缠着的绷带都是崭新的，虽然被水浸泡了，却毫不散乱，包裹住男人的身体，至于那张脸，更是芥川龙之介熟悉无比的，他一生拼命追随想要得到其认可的，太宰治的脸。
“太宰先生？！！”芥川龙之介失声叫出来。
太宰治一脸阴骛，现在的他自然是不认识芥川龙之介的，他只是瞪着这个不速之客，眼眸里黑浪翻涌，竟然渐渐失去了神志一般，就连他的耳朵都不再是人类的耳朵，而是逐渐蜕变成鱼鳍一类的东西，远远看去宛如一个海妖，浑身散发着杀气。
“滚———”太宰治发出一生尖吼，芥川龙之介听不出这吼叫的意思，他只看见太宰治直接冲了过来，紧紧握着拳头就要像他脸上揍去。
罗生门是下意识发动的，外套转换成的黑色凶兽径直冲向太宰治，却在刚刚接触到太宰治身体的那一刻，全部碎裂消失，芥川龙之介惊呆了，眼看着太宰治就要一拳砸向芥川龙之介了，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叫喊：“芥川！！！”
原来是中岛敦，直接开着月下兽扑向芥川龙之介，这让太宰治砸空了，一拳头砸向木制地面，竟然直接将木制的地面砸断裂了，若是这一拳砸在芥川龙之介的脸上，后果将不堪设想。
“太宰先生……”中岛敦被地面的惨状吓到了，太宰治何时已经能变成这样的战力，他的异能是不具有任何攻击性的才对。
转头看向太宰治的时候，中岛敦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是什么？人鱼！为什么死亡了已经有半年多的太宰治，会突然变成人鱼，养在中原中也家里，还具有“人间失格”的能力？！
现在的情况哪里能让中岛敦多想，太宰治又冲了过来，几乎跟一个疯子一样，无差别地攻击出现在眼前的所有生物，偏偏月下兽和罗生门就算有再大的威力，都没办法对抗人间失格，两个人在太宰治的面前，全部变成了赤手空拳的纯力量较量。
逃！只能逃！
中岛敦做出反应，拖着芥川龙之介就要跑，太宰治直接转了个身子，那鱼尾巴直接就要往中岛敦的脊梁砸下去。
“太宰治！！！”危机时刻，中原中也终于出现了，他直接重力全开冲了上来，利用惯性的强大冲击力，直接讲太宰治按在泳池里，人鱼身子与水面接触，发出巨大响声，水花四溅，泳池里的水都向四周拍打去。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后，人鱼太宰治眼里的黑色逐渐褪去，恢复成了干净的鸢色，因为入水太着急了，就算缠着绷带，后背也被水面打疼了，此刻就委屈巴巴地抱住中原中也，脸贴在他小腹上拱动着。
中原中也的脸色极其难看，他没想到太宰治竟然会失控，他以为太宰治会像对待他一样对待所有人。
结果不是的。
就算再不想承认，中原中也抱紧怀里变得瘦削的肩膀，看着周围散落的鳞片，还有一边狼狈的两个后辈，中原中也闭上了眼睛。
太宰治……根本无法适应这里的生活，他的身体已经开始衰弱了！
“中也…中也先生……”芥川龙之介咳嗽着站起来，他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居然真的看到了太宰先生，太宰先生还变成了这种生物。
听到芥川龙之介的声音后，太宰治立马浑身绷紧，侧出半个脑袋，鼻翼耸动，浑身杀气地盯着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
“你们先回去吧。”中原中也脑子里混乱一片，他只能抱紧太宰治，对一边两个后辈说道。
“对不起，中也先生……”中岛敦扶着芥川龙之介，对中原中也鞠了一躬表示歉意，为了避免太宰治再次失控，他拽着芥川龙之介赶紧出去了。
听到两人出去后，中原中也抱着太宰治的手也是一点都不敢松开，太宰治对自己失控攻击别人的事情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他蹭着中原中也的小腹，轻轻发声：“中也，我没事！”
“不……你有事……”中原中也低头，额间的头发布下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中原中也或许自己都没发现，他抱着太宰治的双手都是微微颤抖着的，他就着泳池靠着坐下来，冰凉的水一下子包裹住他的身体，太宰治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就只能上来抱住了他。
两人在泳池里相拥，中原中也伸手抚摸过太宰治尾巴上的鱼鳞，都不需要中原中也用力，只是轻微一捻，那鱼鳞就松动了，摇摇欲坠，而太宰治就像是没知觉一样，还在中原中也颈窝撒娇一般蹭着。
抱着太宰治，中原中也闭上了眼睛，用心感受这份温度，在心里轻轻对他说：
你不该在我身边，你该去大海的，太宰治。
9.
以泳池换水为原因，中原中也把太宰治送进了一开始的那个大鱼缸，又给太宰治吃了一些有助于睡眠的药物，让太宰治在鱼缸里熟睡过去。
看着熟睡的太宰治，中原中也突然觉得疲惫无比，这半年像是中原中也做的一个梦，是太宰治对他不辞而别而对中原中也做的一个补偿，让他能再和自己相处一段时间，然后再做一个彻底的告别。
开车的路上，经过整个横滨街道，纵然夜幕深邃，黎明将至，整个城市都在半熟睡的状态中，路边行人零零散散几个人，中原中也眼睛看过这街道，仿佛每个地方都能看见曾经的自己和太宰治的身影，每一处街头都能清晰浮现在脑海中，占据所有回忆。
车子不急不缓地开着，很快，就到了海边。
不是那废弃港口，而是干净的海边，海浪拍打着，柔软的沙粒下还依稀能看见形状漂亮的贝壳沾染着泡沫，中原中也在海边站了一会儿，那双海蓝色的双眸里盛满了大海，如果将太宰治放回大海里，那是不是从另一种意思上来说，太宰治是换了一个维度，活在了他的眼睛里呢？
这种明显没有道理的想法让中原中也愣住了，他突然低低地笑出声，渐渐的，笑声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高，笑到最后癫狂得直不起来腰，跟个疯子一样半跪在沙滩上大笑，笑到他膝盖前的沙滩上原本干燥的沙子一下一下变得潮湿凝重。
中原中也死死咬住牙，他不笑了，同时，他也不想这样，喉咙发紧，鼻尖发酸，他也不想发出一个声音，他也不想让肩膀不停止地颤抖着。
他抹着眼睛，慌忙拿出手机，已经五点四十了，再过二十分钟，就是太宰治记忆清零的时刻了。
中原中也将货车打开，把还沉睡在鱼缸里的太宰治扛起来，拖着往大海走去。
鱼尾刚一接触到冰凉的海水，太宰治就忍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就在中原中也耳边，中原中也费力扯出一个笑容，拖着太宰治向大海深处走去。
“唔……中也……”太宰治还是醒了，迷迷糊糊以为自己还在泳池，尾巴晃了晃抱紧中原中原中也的腰，蹭了一下，“困……”
很快，太宰治就发现不对劲了，周围环境太过于舒适，太过于适合自己，冰凉的海水仿佛有治愈的魔力，温柔抚摸过太宰治鱼尾的每一处细小伤口，直想让他舒展身体，沉浸在这海水之中。
“中也……你……”太宰治抱着中原中也就要往岸上游。
谁知，中原中也很是平静地拉开太宰治的手，指着远方对他说道：“太宰，回去吧，回到海里去。”
“中也……”
“他们说得对，”中原中也整理了一下太宰治的头发，轻声说道，“你已经死了，至少，陆地上的你，是已经死了，我不能这么自私，让已经归于大海里的你，顶着二次死亡的危险，重新回到陆地上去。”
说罢，中原中也后退一步，操纵重力，飞快向岸边冲去。
太宰治在后面狂追，鱼尾摆动得飞起，看着中原中也已经上岸，不甘心在后面大吼：“中也！你敢跑！我就天天游到岸边等你回来接我！被搁浅、被人发现也无所谓了！只要你还在横滨！你还在那个陆地上的那个城市！我就永远也放不下那个地方！”
中原中也离去的脚步顿住了，他从来都没想过，他初见人鱼太宰治的时候，太宰治想回到横滨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自己！
见中原中也不动了，太宰治吼得更加大声了：“我就会每一天，都到不同的岸边去！我知道我可能会失忆！但是这个想法对于我来说已经根深蒂固，只要你不在我身边，我就会永远念着那座城市！永远也不会回到大海里去！”
长久地，中原中也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时间，快到了啊……”
太宰治不知道中原中也在说什么，只看见中原中也转头，看向他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极度温柔，他看见他重力全开，这次冲的方向，却不是城市那边，而是大海。
太宰治心中一惊，赶忙转身跟上，眼睛死死盯住中原中也，一秒都不错过。
已经游了很久了，两人就像是空海竞速一样，已经好几公里了，岸上的车都只剩一个小黑点勉强能被看见，中原中也眼睛闭上，一头扎进水里。
重力的原因，让中原中也不再上漂，而是一直下沉，中原中也第一次这么慢节奏地接近死亡，水，周围全是水，嘴里，耳朵里，鼻子里，就连眼睛都酸涩无比，胸口的空气被一点点榨干净，疲惫慢慢地侵袭进大脑，他连重力都无法好好操纵了。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那么当时你在水里失去生命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坦然？平静？还是快乐……
中原中也只有一种感觉，就是巨大的悲伤，不知从何起，不知如何灭。
但是他不愿意闭上眼睛，即便视线已经逐渐变得模糊，他看见，太宰治逆着光，向他游来，对他伸出了手……
口袋里的手机一定不能用了，不然上面的时间一定会毫不留情有节奏地走过每一秒……
终于，太宰治将他抱在了怀里，中原中也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在太宰治唇上落下一吻。
六点到了……
10.
脑袋一阵胀痛后，太宰治迷茫地睁开双眼。
唇上的触感还没褪尽，太宰治下意识抱紧怀里的人。
怀里的人已经没了心跳，变成了一具尸体。
太宰治很迷茫，他打量四处，对这里十分陌生，又看向怀里人的眉眼，温柔，沉静，嘴角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仿佛只是睡了过去一般，太宰治感觉到怀里人的身体逐渐冰凉，赶紧抱着人向海面游去。
清晨的阳光吝啬无比，只有几缕打在他身上，怀里的人依旧没有反应。
太宰治看向远方，那城市已经逐渐苏醒，已经逐渐有了烟火气，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太宰治觉得自己对那城市的一种莫名的执念，突然消失了。
他不懂，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弄懂。
海面上飘过一顶黑色的帽子，他立马抓在手里，他下意识地觉得，这个东西，怀里的人说不定，是喜欢的。
太宰治伸出手指，轻轻描摹过怀里人的眉眼，触摸到对方柔软的唇时，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想起来的什么，低头在对方唇上，温柔地吻了一下。
最后再看了一眼远方，太宰治抱紧怀里的尸体，潜入水里。
他抱着尸体，向大海深处游去……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大海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