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个秘密》梨云胧

3、第 3 章

　　其实这个误会，是因为江来并不清楚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在补课结束后，通过苑如的母亲，江老师表达了对她上心的感谢，因为总觉钱财生分，他便请苑如和他们同去邻省旅游。
　　苑如的母亲忙着工作，因为觉得女儿高考后不能像其他父母陪她去玩儿，倒很欣然地将苑如送到江老师的旅行队伍了。
　　后来旅行时，可能因为只有自己是同龄人，江来一直贴着苑如。
　　得知她是第一次出来玩儿，以前去过的一般都是外公外婆之类的亲戚家里后，江来惊讶之余也很照顾她。
　　他确实是江老师说过的不用操心的样子，自己拿着票根上的地图和手册看，带着她走和江老师他们不同的小道，他喜欢去探寻些僻远的景点，苑如有时一起，但男生实在精力旺盛，她跟不上或没兴趣时，就浸着风等着他。
　　一次在山谷里，江来跟在苑如脚后，入了昏暝的溶洞，他忽然把顶帽子扣在她头上，苑如吓了一跳，从他憋笑的话语中才知道是为了遮挡洞顶浸出的水。
　　如果是露天的行程，江来还会把自己母亲的防晒霜给她，苑如看着牌子，每次只挤一点，江来就会“啪唧”挤出一坨来蹭她脸上或胳膊上，拧着眉说防晒霜得多涂点才有用。
　　苑如不知道他哪儿来这些知识，不过后来她确实没怎么晒黑，只是江来被自己心疼的母亲瞪了几眼，念叨用了那么多怎么还是黑了。
　　这个时候苑如就会格外心虚，而江来头一甩就鱼一样地溜开，走了好远又回过头等着苑如。
　　半月下来，并没有太多景点，但苑如却觉得跟着江来，风也是沁人心脾的，水也是清爽的，那么快乐又有趣。
　　结束之后，因为要去江老师家拿之前早已送到的录取通知书，苑如又碰到江来。昨天让她来取的江老师似乎外出了，江来放下冰沙走到屋里，或是从江老师那儿得知苑如的生日，将一个包装鲜亮的礼物连同江老师交代的录取通知书一起递给了她。
　　屋里电视的声音开得不算小，苑如却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红色的封皮上是绿色的包装盒，这两样东西，她说不清哪样更让她心动。
　　或许是屋里太沉闷，最后她脸颊红扑扑的，手心出了点汗，从他被冰沙浸凉的手里飞快地接过，还假装学姐的沉稳样子说了几句对他的美好祝愿，江来倒是很认真地听完了，最后还眨了下眼对苑如说：“那我祝苑如学姐万事如愿。”
　　苑如拿着礼物出门，碰到江来的母亲回来，她微笑点头，看到苑如手里的礼物皱了眉，苑如以为她是对江来送她礼物觉得不妥，低下头，但似乎这只是种错觉，因为停住的脚步很快走开了。
　　苑如又下了一层，才发现自己的太阳伞忘拿了，转身折返，听到从门口传来鞋柜开合的声音，还有女声微微不满，“江来，你那些同学送的礼物，你不想要，转手送给表弟也就算了，送给你的小老师苑如干什么？”
　　江来没有回答，只说着“我昨天熬夜了，我好困”将卧室门甩上了，似乎是睡觉去了。很快，房门也被关上。
　　苑如在明晃晃日光下走回了家，她拆开礼物时也没有欣喜，只有苦涩，为这份被辜负的礼物，更为空欢喜的自己。
　　她明明什么都不该说，还是盯着手机故作试探地发了句“谢谢你的礼物”，而“不用谢”三个字出现在她突然涨满水光的眼中。
　　永远万众瞩目、手摘星辰的江来不会明白，那些落空的希冀，到底多么令人难过。
　　自从苑如和江来不可避免地接触多起来后，对话框里多了时隔两年的节假日和生日祝福，不过依旧冷淡。
　　最近，江来因为苦无凑桌之人，邀请苑如进入他们的微信麻将群，苑如表示自己受宠若惊，然后拉来了徐梦作为补偿，徐梦当日跃跃欲试想报名麻将社，不过看她心情不好陪她走了，正适合代替自己。
　　江来生日的时候，他的室友拉了同级不同级的朋友组局为他庆生。
　　他的人缘一向很好，多的是女生偷偷看他，也多的是男生欣赏他，和他讨论哪个老师的课题组太累人，哪个大学生比赛的竞争激烈，胡天海地，从学业侃到麻将。
　　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喜欢聊的和聊天伙伴，还喊着拉着去唱K，而苑如对抽身而来的江来微微一笑，假装热火朝天并不需要他的陪伴，然后隔着早早离开的徐梦的空座，接上两句并不熟悉的男生扔来的并不有趣的话题。
　　余光里捕捉到江来心不在焉的随意神色，苑如垂下眼，于此时此刻明悟，哪怕她与他重逢以来多有交集，但他们不远不近距离所隔的，除了两年，还有太多不可言说，却不可逾越。
　　散场之后，几个老乡要继续去另一个包间打麻将，江来眨巴着眼要苑如和他们一起，苑如摇头，那自来熟的室友笑嘻嘻说：“学姐就算不来打麻将，陪陪江来也好嘛，又不是只能打麻将对吧？”
　　起哄来得那么突然，在江来眼风扫过那个男生前，苑如掐着手心故作洒脱，“我就不扫兴了，我去把徐梦叫来。”好像这样自己遮掩不善的私心和摇摇欲坠的体面得以保存。
　　抽出江来手中松握她的手臂，苑如一步步背着他从容离去，直到手臂上的灼人温度散去，铅灰色的云层罩下暗淡的夜色，她模糊了眼，在出租车司机同情的眼神中，吸着鼻子吐出一口郁气，哑声说出地址。
　　手机震动几下，江来向她讨要生日礼物，苑如看了眼包，好像故作玩笑，“算了，你收到的礼物推成山，估计多得只能送人吧。”
　　直到回到宿舍她才看到江来的回复，他详细说明了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做过，只是一次家里来了亲戚，小孩儿惹人厌，把他卧室的东西翻出来带走，被他发现还说是自己送给他们的，最后他爸这个老好人做主送给了他们，从那以后他的东西都自己藏得很好。
　　他解释得这么清晰，苑如来不及蠢蠢欲动问出那份礼物的来处，江来已经义正词严说他送出去的每一份礼物都是自己亲选的。
　　苑如眼神黏在“每一份”三个字上，辗转许久，没有再问，道歉的输入一气呵成，然后放下手机捂住了自己的脸。
　　是啊，只是包装纸相似而已，附近精品店就那么几家，收到的礼物包装和她的有所相似，再正常不过。
　　甚而她逼着自己正视，那颗红豆色子也并不少见，他们旅游的景点处就有，多的是小姑娘戴着图个好看灵巧，只是她的一腔悸动，赋予它让她大起大落的能力。
　　所谓一叶障目，不正是自己吗？因为那份礼物来自一个过于在乎的人，所以它本身反而被忽视，她反复求证的只是它所蕴含的来自另一个人的心意。
　　可什么心意，会单薄到一个礼物就全然否定或肯定呢？她欲说还休，怅然若失，而他坦荡如初，都不过是痴心念想。
　　曾经的耿耿于怀终于释然，这个结局却并非她祈求的圆满。那个一派澄澈的江来属于将来，而苑如哪怕颠倒四季，也不能回溯时光，给过去的自己一个如愿。他的祝福，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