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一只猫的潜伏

8、第 8 章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那么两分钟之前，王珂会拥抱游弋，跟她说谢谢。

　　游弋送的那盏灯让王珂想起来从前她还在读书时候的事情，那个时候，她是整个宿舍唯一没有台灯的人，后来舅舅知道了之后也给她买了一个台灯。
　　十几块钱，折叠的，用很廉价的塑料造的，灯光也只有一种，不能调，可是王珂很爱惜那个台灯，不过后来假期回家之后，台灯就因为其他原因坏了。

　　窗外有虫鸣还有风声，看出去众多的楼房之中没有亮着的灯。
　　王珂照着说明书一个一个地试着功能，台灯不重，白色的，可以调颜色还可以调亮度，照在那本《在轮下》的封面上面。
　　这个屋子灯光不好，王珂有这个感觉，那盏白灯有时候就像在闪一样，王珂看书看不到半小时就会觉得自己的眼睛很累，昨天甚至还掉了眼泪。
　　游弋是这个世界上第三个会送她带着心意的礼物的人，第一个是舅舅，第二个是柳姐，第三个是游弋。

　　想起晚上游弋的面孔，王珂的心有一股热流涌动，她甚至想给游弋打电话。
　　不过在只有她自己的屋子里面，王珂很快就冷静下来，她点来游弋的聊天框。

　　王珂：谢谢，我很喜欢。

　　游弋没有回复，王珂想她可能还在开车，不方便打字，没想到过了几十秒之后，游弋发来一条语音。
　　王珂坐起来，用食指点开语音，游弋的声音在夜里被放大，敲击在王珂的脑海里面。
　　游弋：很开心你喜欢啊，我来之前在商场买的，我想着你可能需要。

　　其实王珂只需要那盏台灯，耳机她已经有了，在地摊五块钱一个买的，用了一年多也没坏。至于耳塞，工人们往往睡得早，除了楼下大哥们有时候打呼噜之外也没什么其他噪音，而王珂从小就已经习惯了呼噜声。那本书，王珂也已经看过了。
　　王珂笑，手指有些匆忙，以至于按错了好几个字母。
　　王珂：游总到家了跟我说一下，路上注意安全。
　　上次王珂是在车上说的，这次王珂是在手机里说的，同样的话，王珂是用不同的心态说的。

　　要说对王珂好的人，其实没有几个，也可能是因为她实在没认识太多人吧。从前在学校，因为和老师走的近，也没有什么朋友，来了北洲市之后，认识的第一个人就是柳姐，后来又认识王叔。
　　工地上面的男人一般都不怎么喜欢王珂，他们觉得王珂太男孩子气，又觉得王珂一个女孩子不该来工地。倒是那些围在一起八卦的女人们对王珂还挺好，时不时开她的玩笑，但王珂知道这些人都只是她人生中的过客，她不用在意也不用搭理。

　　王珂不是没有遇到过对她有想法的人，也有些老板拿着钱来找她，或者送她很贵的在王珂看来没什么作用的礼物，王珂都是淡淡地拒绝钱和礼物，但为了工作又会和他们有些往来，如果那个人甩脸色走了，那王珂不得不选择放弃这份工作。
　　有时候走在路上，或者图书馆，王珂也会遇到和她搭讪的人，但她总是笑笑，说她没有手机。
　　游弋对于王珂来说，本来也是如此，要说对游弋没有一点心动，那王珂对不起自己的性取向，游弋这个人很漂亮，从王珂见到游弋第一眼起，王珂就已经知道这一点。
　　王珂现在回想，游弋的眼角刚刚好，不至于太深显得人媚俗，又不会太浅让眼睛无神。一对眉毛，浓淡适宜，尾巴细细的拖出来，形成好看的角度。鼻梁不低，皮肤看上去很干净。嘴唇总是抹着口红，却又不艳，刚刚好衬托她的气态。
　　游弋或许真的是个好朋友，这是王珂的想法。

　　王珂和柳姐商量，一个人在医院照看王叔一天，今天王珂就去医院了。
　　医院食堂供应了王叔的每一餐，不用王珂操心，王珂反而还可以跟着一起吃，王珂今天吸取了教训，她带了了本书来。

　　下午的时候，王叔的家人来看他。
　　王叔有两个儿子，两个儿子之间好像差了十岁左右。大儿子提着果篮和媳妇从门口走进来，小儿子背着包，手揣到裤兜里面，有些拘束地跟在两个人后面。王珂约有一年多没有见到这两个人了，没想到小儿子长得这么快，已经超过了他的哥哥，抽条成为了小大人。
　　“爸，我们来看你。”大儿子说，然后把果篮放到床头的柜子上。
　　王叔笑，扯动眼角的皱纹：“人来了就好。”

　　大儿子的媳妇从包里面掏出一台手机，放到桌子上面说：“爸，我们今年买了最新款的手机，去年那个手机给你用。”
　　王叔摇摇头，拿起手机递给小儿子，说：“不用给我，我也不会，你给小宇用吧。”小宇就是王叔的二儿子。
　　小宇眉头一皱，露出无奈的笑容：“爸爸，我高三了，不用手机。”
　　王叔有些不好意思，手机被握住，手悬在空中，有些不知所措。王叔收回手机，说了句：“这样，那就算了。”

　　从前，小宇的周末还会回工地，他这个孩子看着有些木讷，呆呆的，总是坐在不远处看着王珂他们工作，有时候小宇会自己玩石头，小宇会给石头创造一个世界，他会记住每一块石头的名字，特点，然后让他们开启一场“宇宙级”的战争，这种游戏，小宇可以玩一个下午。
　　小宇的成绩很好，尤其是理科，这件事情王叔吹嘘了很久，每次喝多了就会说小宇这次考试又是多少多少名。
　　每每这个时候，王珂就会羡慕，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羡慕王叔，还是在羡慕小宇。

　　大儿子的老婆进病房之后，左看右看，像是在挑房子一样。
　　“王珂，你们怎么进这医院的啊？”她拿起桌面上的瓶子，端着瞅了瞅，又打开了电视，“这医院不都是会员制吗？”
　　“是我们工地老板帮的忙。”电视机里面的声音进入王珂的耳朵，让她有些心烦。
　　王叔此时此刻也开口说道：“游总人很好的，还让我们坐她的车，不嫌弃我们。”

　　“老公，你看，这个电视好清晰！”
　　大儿子拍拍自己老婆的手，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没理会，反而瞪了自己老公一眼，然后坐到王珂身边，不带好意地问她：“王珂，你那个老板，男的还是女的啊？”
　　王珂觉得这个问题很刺耳，她淡淡说了句：“女的。”然后就起身，出门去了，走之前，她还是看见了大儿子老婆的白眼。
　　王珂本来也不会在这里面多留，毕竟是王叔自己家的事情，她一个外人在里面坐着，不太好。

　　大儿子和他的老婆十几分钟之后就走了，好像是下午还要上班。
　　王珂开门，走进去，发现小宇果然还是坐在沙发那里，正在做作业。
　　“小宇，怎么不走啊？”王珂问她。
　　小宇没抬头，手上的计算没停下，他说：“我请了一天的假，明天早上再回去。”

　　王珂忍不住地去看小宇的作业题目，有不少东西，王珂都还是很熟悉的。
　　看着那些印刷的文字，题目的序号，填答案的空格，王珂心头一酸，走到另一边坐着了，她带来的书，此时有些看不进去，于是拿出来手机，看书看新闻。
　　手机里面出现了一个弹窗，弹窗的标题吸引力王珂的注意力。
　　北州市本地宝——北洲房产行业巨变！友科集团意欲收购上诚。

　　王叔住了一周的院，然后被他儿子接着回他小舅子家里去了，至于谁照顾他，那不是王珂应该关心的事情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了，游弋这一周都没有来工地，只是每个晚上八九点的时候，会和王珂聊天，说她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遇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游弋还开始发一些表情包了，王珂瞅着猫咪可爱，都留存着，但是她从来不发。
　　天气变得暖和起来，春天的气息有时候会随着青草香气提醒王珂冬天已经过去了。
　　工地对面的楼盘开始交接了，街边也有店面开始营业，走在路上的人渐渐变的多了。

　　游弋再来工地，是在一个温暖的下午。王珂记得，那天是周三。

　　王叔走了之后，黄工头可以说十分不满意，他一看见王珂都会抱怨两句。
　　“小王啊，王光全一走，你能不能按时做的完啊？”
　　王珂微笑，说：“能做完的，工头别担心了。”王珂不是在和他说玩笑，王珂的的确确是在按着工期完成任务。黄工头噗了一声，看了王珂一眼，然后走了。
　　“游总！您怎么来了？”黄工头的声音吸引了王珂，王珂的头迅速偏过去。

　　游弋从不远处走来，穿着有些宽松的灰色西服外套，游弋抬起手来，看着王珂，和她招手。
　　王珂不自觉地笑了，她放下手里面的东西，想走过去，却又回头想，自己的脸现在是不是很脏？
　　黄工头小跑步过去，拦下游弋的脚步，让游弋有些无奈。

　　游弋和他简单寒暄几句，让他走了。
　　“王珂！好久不见。”游弋走过来，说。
　　“好久不见。”王珂刚刚稍微用水擦擦自己的脸，然后用纸巾擦干。

　　“你现在忙吗？”游弋问，“还要做多久啊？”
　　“不久的。”王珂预估了一下今天的工作量，算了算，大概还需要一个小时左右，但是她不太想游弋在边上等一个小时的时间，于是说：“十几分钟就行，游总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情，等你忙完也可以的。”游弋问，“想一起吃个饭。”
　　王珂这次微微发征，她好像不太想拒绝，但是她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提前预料到这种情况了，没等王珂回答，游弋又说到：“带你去北洲大学边上的小吃街，那个地方有家米线，可好吃了。吃完我们在学校走走，王珂你觉得怎么样？”
　　“好。”

　　王珂跟柳姐报备，柳姐让她早去早去，不要纠缠。
　　“知道了。”王珂带着笑意。

　　王珂这是第二次来北洲大学。
　　北洲大学还算半个景点，她之前刚到北洲市的时候来看过，但是她什么也不知道，转了一圈就离开了。来之前是憧憬，走的时候还是憧憬，和北洲大学在哪里，是什么样子，好像都没有什么关系，因为这个地方离她太远了。
　　小吃街人很多，烟火气重，空气里面都是食物的气味。
　　米线店就在小吃街中间，游弋好像经常来，老板一看见她，就问：“好久没来了啊！这次还是一样的吗？”
　　“对！”游弋点头，又问王珂：“王珂你要吃什么，还是我推荐一下？”
　　“游总推荐吧。”
　　王珂看看四周，也没什么位置，店里面高桌子，低桌子都坐了不少人。

　　“王珂，这边来。”游弋扯过王珂的袖口，往二楼走去。
　　楼上人没有那么多，她们甚至还能找到靠着窗边的位置。

　　透过窗户，看着远处北洲大学的建筑，街上来来往往的学生，店铺周围冒着热气的食物，王珂忽然有一种错觉，那就是她在别人看来，应该也是北洲大学的普通学生吧。
　　“王珂！想什么呢？”游弋问她。
　　看着游弋，她那件看上去如工作服的外套，此时此刻好像又变得有休闲的意味。
　　王珂想，如果，当初她也能高考考上北洲大学，会不会在校园里面认识游弋，然后也和她来这个地方闲聊呢？
　　“我在想，游总是哪一年生的。”
　　“欸，这个。”游弋手撑着下巴，说：“九七年的，你呢？”
　　游弋大她一岁，应该是她的学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