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一只猫的潜伏

6、第 6 章

　　"好玩吗，和大老板一起？"柳姐冷冷地说。
　　“回去吧，外面冷。”王珂不想在外面和她做一些在自己看来很无所谓的争论。

　　“我听姓黄的说人家下午还来帮你抬东西了。”
　　王珂知道柳姐一定会和她单方面吵起来，王珂看了眼做在保安亭里面那个看戏的老头子，又感觉到身上的寒意。
　　“先回去吧，外面太冷了。 ”
　　说完，王珂自顾自地走，等她走到以前屋子楼道口那里才反应过来她已经换地方睡觉了。回过头去一看，柳姐没跟上来。

　　王珂掏出手机，发现在游弋几条消息下面都是柳姐发来的信息，问她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怎么不看手机，是不是和游弋在一起，还有十几通未接来电。
　　王珂敏感地察觉到一丝她说不出来的不对劲。

　　往外面走，柳姐在集装房楼下站着，她冷笑一声。
　　“柳姐。”王珂开口。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王珂，你想说，你只是被迫和她走得近，你没办法。”柳姐说，“你知不知道，你出去的这几个小时，你王叔痛的腰都断了，平常多壮实一个人，说倒就倒了，李仁出去喝酒了，你王叔想吃个饭都坐不起来，我一个人扶着他。你说，为了一个不认识的老板，你不回我消息，不接我电话，你是为了什么？”
　　“柳姐，这是不同的事情，游弋的问题我已经说过了。至于王叔，如果我下午知道他那么严重我不会走的。至于消息和电话，你知道我手机一般都是静音。”王珂逐个给她解释。
　　柳姐不说话，看着她的样子，王珂觉得柳姐的热泪马上就要涌出。
　　“柳姐，是我不对，我和你道歉，先回去吧。”王珂说。

　　王珂对这个新屋子没什么想法，她只是觉得灯光有点暗。
　　柳姐坐在桌子边的小凳上，她说：“那个游总，才认识你多久，就带你出去吃饭，你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王珂下意识想反驳，她觉得游弋不是那样的人，但是她没有那个立场为游弋说话，只说了句：“柳姐，你想得太多了。”
　　“你们还干啥了？”
　　“在路上走了走，就回来了。”

　　“没去看电影什么的？”
　　王珂摇摇头，说：“我没同意。”
　　柳姐此时稍稍满意地点头，说：“也行，知道及时补救。”

　　“王珂。”柳姐继续说，“我知道我说的话甚至有点烦，不过我对这个游弋没什么好感。我也相信你不会跟着她跑了，你知道的，靠人靠不住，都得靠自己。”
　　王珂早就不再是以前那个叛逆的，听不见话的人，她也知道柳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她还是觉得柳姐的担心根本不成问题。
　　她不会喜欢上游弋，游弋同样很快就会觉得无趣地离开。

　　看着此时此刻显得过分操心甚至想法过多的柳姐，王珂忽然回想起她和柳姐刚刚认识的场景。

　　柳姐单名一个红字，也不是北洲市本地人。
　　王珂刚来北洲的时候，身上只有一张储蓄卡，里面有舅舅给她的两千多块钱。十六岁的王珂就睡在火车站，白天的时候她会试图出去找工作，但是王珂人生地不熟，也只知道人偶，发传单什么的，她才发现自己没办法找到工作，等一周过了，她带来的衣服都换过一遍，最后没有办法，在火车站附近一个小旅馆开了一张床。
　　也就是在那个地方，她遇见了柳姐。
　　柳姐那个时候皮肤还很白净，三十刚刚冒出头去，正是年轻貌美的时候，恰好和王珂租到一个屋子。

　　“小姑娘，怎么一个人出来啊？”
　　“阿姨你不也是。”
　　“叫什么阿姨！叫姐！”柳红颇为不满意。
　　王珂苦涩道，“没家了，就我一个人，你呢？”
　　王珂读过许多旅馆文学小说，她也想如书里面写的那样和面前这个女人交谈。

　　可能真的是萍水相逢，柳红语气颇为不在意，她说：“老公死了，又没孩子，婆家把我扔出来了。”
　　王珂一惊，她以为那种情节只存在书里面。
　　“那你怎么不回自己家？”
　　柳红笑，说：“就是他们把我卖过去的，回什么回。小姑娘，我和你一样，也没有家咯。”
　　柳红的语气很是欢快，丝毫听不出一点难过，就好像那是她乐见的结果。
　　说完之后，王珂没有继续再问，柳红心想，还是小孩子嘛。接着去洗澡去了。
　　看着柳红放在地面的那个装满杂物的大包，王珂把快要掉出来的眼泪吞回肚子里面，她在想自己的将来是不是也和这个女人一样，被装进那个将要随处漂泊的大包里。

　　“王珂？不说话，你想啥呢在？”
　　集装房的灯忽然一闪，把王珂拉回现实。
　　“在想以前的事情。”
　　柳姐摆摆手，说：“那些破事别想了。话说回原处，你还是记得保护好自己，下次不要才认识几天就和人出去吃饭了，就算是女的也注意。”
　　“知道了。”王珂露出笑脸。
　　“还笑！真是欠揍。”柳红作势要打她。

　　之前那些好像责备的语言在王珂看来只是柳姐看重自己的表现，话里话外其实都是担心。王珂心下还是有些感动，最后说：“我去打水，洗脸洗脚。”
　　集装房隔音很差，楼下视频外放的噪音刚好减半进入王珂的耳朵，听着那些夸张的笑声，看着外面空旷的夜色，王珂发现自己心情其实还不错。
　　接水的时候，刚好手机响了。
　　是游弋给她打来了电话。
　　王珂：喂，游总。
　　游弋：王珂，那什么，和你说一下，我到家了。
　　王珂：嗯，知道了。

　　说完，王珂就要挂掉电话，被游弋一句“你在做什么呢？”给拉回来。
　　王珂：在接热水，准备休息了。
　　游弋：王珂，如果在工地吃住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找我。
　　王珂：知道了，游总，我先挂了。
　　游弋：好，明天见。
　　王珂：嗯。

　　第二天早上，游弋没来，中午，游弋没来，晚上下工了之后，游弋还是没来。
　　游总失信了呀，王珂在心里面想。

　　游弋从工地往屋子走，看见楼上的灯没亮，一问才知道柳姐在王叔那里。
　　刚一进门，王珂就察觉到空气里面有些沉重的氛围。
　　柳红坐在板凳上面一脸严肃，眼眶红着，王叔则躺着柳姐床上，看上去心情很糟糕，眉头都揉在一起。
　　“怎么了？”王珂问。

　　“你王叔。”柳姐开口，“在医院门口被骗了一千五。”
　　游弋一听，心下震惊得不行，赶快把门给关上，拖动板凳坐到了柳姐边上，说：“怎么回事？”

　　王叔本来约好周一和李仁一起去医院，可是李仁忽然家里有事情，回去了。王叔不吱声，自己一个人拖着身子硬是坐公交车去了医院。
　　周一早上的医院，抬头是人，低头还是人，王叔啥也不会，在前台问在哪儿挂号，那护士也像没听见一样，王叔只能走到旁边问其他人，接连问了好几个人，那些人一个字也不给他，王叔只能自己挨着找，最后终于在排着如龙一样的长队那里看到挂号两个字。
　　一看，队伍慢慢悠悠像是旅游一样往前走，王叔的要并不太能支住他，不过他还是选择站在队尾。

　　这时候，走过来一个高个子年轻人，看见王叔之后，一脸熟络的拉住王叔的手，说：“王大哥！是我啊，我是王伟，还记得我不。”
　　王叔看着那张脸是觉得有点熟悉，在脑海里面想想，的确好像有个叫王伟的亲戚。在人山人海里面找到熟人，王叔迅速有了依靠：“王伟是吧，我有点印象，你也是来看病的？”
　　这个王伟头如捣蒜，说：“是啊，我来体检，王大哥你是来看病，在挂号吧。”
　　王叔拍拍脑袋，一脸愁容地说：“我腰疼，来看病，你看这也太多人了吧。”
　　那王伟扯他的手，在他耳边像泄密一样，低声道：“王大哥，你跟我走，现在都网络挂号的，一会直接就可以去科室，哪里排这么久。”
　　王叔也不是什么才入社会的年轻人，他心里面也咯噔一下，看了看王伟，说：“真的假的？”
　　“大哥，你不会把我当骗子了吧！”王伟从包里面拿出身份证来在王叔面前一扫，他当真叫王伟。
　　王叔拍拍王伟的背，笑着说：“那不是，这不是有点怕嘛。”
　　“如果王大哥你要是不想，不信也成，我看这里排队其实也要不了多久的。”

　　王叔一听，心里面还有点对不起，连忙说：“你先给我看看，我看看再说。”

　　柳姐讲到这里，王珂就已经明白了。
　　王叔这是被“亲戚”诈骗了。
　　“我看他那个网站上面图啊，字啊都是一样的啊！我还偷着去厕所问其他人，确实也可以网络挂号。我又玩不会手机，自己不会搞，想着遇上个年轻亲戚，就让他帮我。谁知道他是个骗子啊！”王叔在床上哭诉，悔得肠青。
　　“我昨天还让他注意不要被医生唬住，结果倒好直接被诈骗了！”

　　王珂拍拍气鼓鼓的柳姐 ，说：“王叔最后看病了吗？没看到的话我们明天还得再去，另外就是报警了吗？”
　　“没看，那个人消失之后，我没想着继续看医生，直接回来了。”王叔说。
　　“王叔，打110了吗？”
　　王叔摇摇头，说没有。他和柳姐两个人今天是又生气又难过，心情激动得很，竟然还没有报警。
　　王珂看看手机，晚上八点，她记得最近的派出所应该不远，王叔本来走着就痛，要打的来回，想到这里，王珂也不知道说王叔什么，竟然一个人坐公交去医院，还有那个李仁李大哥怎么说也不说一声就走了？
　　“王叔，能动吗，我们先去警察局。”
　　“这么晚了，警察还上班吗？”王叔问。
　　“报警的地方，不下班的，我们先去吧。”

　　两个人扶着王叔出去，王叔的脸色不太好，泛白，但硬是一声不吭。
　　王珂心下有些难受，抬头去看路面，却在看见站在门口的游弋。

　　游弋站在那亮堂堂的灯光背后，抱着自己的手机，正在输入些什么东西。柳姐也看见她了，嘀咕道：“这么晚了她还来找你？”
　　王珂没说话，一直看着站在那边的游弋，灯光像雪花一样穿过游弋的发间，照亮她的肩头，她好像有些冷，两只腿上下踮脚。
　　王珂看见游弋收回手机，抬起头来，她的眼神刚好和自己的目光撞到一起。

　　“王珂！”游弋大声叫她，挥动着双臂，带着笑意，小跑步过来。

　　“大叔这是怎么了？”游弋问，“你们先走要出门吗？”
　　“一时间说不清楚，我们现在去派出所。”王珂说道。

　　“我送你们过去。”游弋说道。
　　工地门口不好打车，王珂不打算拒绝，于是点点头，正打算说麻烦她了。
　　没想到柳姐却开口：“不用了，游总，怪麻烦您，我们自己打车去。”

　　“不麻烦不麻烦，我和王珂是朋友，帮忙应该的。”游弋边说也边过来扶王叔，“我车就在那边，走吧，不耽误。”

　　什么时候？游弋觉得她们两个人已经是可以互相帮忙的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