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一只猫的潜伏

36、第 36 章

　　人生很漫长吧？很多事情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做的呢？
　　王珂很小的时候就思考过类似的问题。
　　逢年过节，好不容易可以串门吃点好吃东西的时候，亲戚的嘴总是砸吧砸吧，烦死人。
　　“你是姐姐，所以要让着弟弟，宁愿自己不吃不穿，也要让弟弟过好，他是为了这个家，要传宗接代的独苗，你明白吗？小柯。”
　　“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年幼的王珂有想过在一个夜晚把世界所有烦人的家伙全部送去西天，后来她又觉得他们好像罪不至此，于是乎她偷偷给他们判了死刑，又将他们无罪释放。
　　不就是从脑子里面蹦出来的话吗？哪个人没有嘴？非要伸长个脸往别人家瞅，对谁家姑娘评头论足都像是表演相声。
　　把别人的心揉啊揉，非要揉出点红色的眼泪，大人们才放手说：“不逗你了，去玩吧。”

　　那些小时候她不能理解的事情，长大了她依旧不能理解。小时候不懂事，想敲死有些人。
　　长大了发现自己同情那些人。

　　亲戚说，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只有父母，后来王珂才发现，最爱自己的人始终只有自己。
　　可是，她的父母不也扮演着这种讨人厌的角色吗？他们也不是被别人改变，被别人教唆，只是他们都是一类人，互相推攘着，丝毫没有意识到，算到最后来，让自己不如意的其实就是自己。

　　王珂的妈，单名一个梅字，王珂的爹，叫刚强。
　　这两个人这一辈子就好像活成了一个人，说话，做事，都是一个路子，唯独有一点不一样，那就是对王珂。
　　王刚强从来不在意自己的女儿，但是实际上，他也不在意自己的儿子，他只是习惯性地把东西给儿子。
　　于梅不一样，她爱自己的小孩，但是除了爱，她对王珂还有一股很奇怪的情感，是不该出现在自己女儿身上的情感，那就是同情，是可怜。
　　她可怜这个出生在自己家的女儿，可怜她没有那个资格享受有钱人家女儿的生活，就和她自己一样。

　　有一年夏天，于梅跟着同学去沿海的城市打工，她回来的时候偷偷塞给王珂一个手链，说是送给她的礼物。
　　王珂戴着那条链子去了东郊，后来王珂离开东郊的时候，把链子扔进了绕城的那条江里面。

　　这通电话，来得莫名其妙，没有道理。王珂离开东郊那么多年了，她的亲生父母一个电话没有打过，忽然之间的这个电话让她心里面直打鼓，她分明已经不在意了，但是她还是慌了，不过也只有短暂一会。
　　在她扔掉那条链子开始，她的人生就已经只由自己来决定了，突然出现的过去生活里面的人对于王珂来说只是认识的别人。

　　游弋抱住她，说：“王珂，要是你不想和她说话，那就我来接电话吧。”
　　游弋伸出手，去拿手机。
　　王珂把住她的手臂，说：“明天再打。”
　　游弋以为她是在害怕。
　　王珂看清游弋眼里的担心，她说：是有些突然，我也没想到他们会突然找我。不过，我没事的，我已经不在意了，家人对我来说有你和柳姐，已经够了。维系家最重要的是感情，不是嘛？”

　　说话间，手机震动着又发出声响，发亮的屏幕在只开着电视的客厅里面很扎眼。

　　“明天再说，军训这么多天我还是有点累的，我们今天早点休息，好不好？”王珂对游弋说道。
　　游弋点头说好。

　　铃声响了一会，不久屋内又只剩下电视的声音。
　　“那我们先去洗澡。”王珂说，“要一起吗？”
　　？
　　游弋感觉很奇妙，王珂在问她要不要一起洗澡？
　　可能是她把心里面想的都露在面上，王珂忽然在她脸上嘬了一口。
　　“那我去洗，你要是想一起就进来。”
　　做完，说完，就跑了。

　　太阳今天可能要从南边升起来了。
　　又是给她写信，又是邀请她一起洗澡。游弋不得不怀疑王珂是不是产生了什么应激反应，变得不王珂了起来。

　　想到这里，游弋把包里面那封信取出来，她回到卧室，打开台灯，把信拆开来。
　　实际上，她的内心还是担忧着王珂，可是她也明白有时候王珂想事情比她通透。
　　暖黄色的光照在泛白的纸上，纸薄薄的，质量不是很好，光打过去，透的很，还能看见里面清晰的纤维。
　　读信是一件很快的事情，不超过三分钟，游弋已经把信从头到尾读了两遍。
　　说实话，有的地方她看不明白，但是她偏偏能从自己看不明白的地方读到王珂的情谊。
　　她的脑海里，已经有了对应的画面，王珂趴在床上，借着皎洁的月光一笔一划写着自己要说的话。
　　信里好多内容好像是情话一样的自白。游弋笑着把信读完，她是如何拆信的，又如何把信给封上，然后装进一个密码盒子里面。
　　盒子里面装着的都是她和王珂一起生活的凭证，景区的门票，观光车的车票，甚至有些买东西的票据。
　　里面还有几枚零散的游戏币。

　　她本来不想和王珂一起洗澡的，因为王珂洗澡的水温对她来说太凉了。
　　不过今天，读完信之后，她偏偏要赶紧脱完衣服，冲进浴室，抱住王珂。

　　身体比想法还快，游弋好像只花了几秒钟，就打开了浴室门，在雾气腾腾的，开着大灯的小空间里面，王珂转过来看了她一样。

　　水洒在游弋的身体，一寸一寸打湿她的皮肤，水流顺着身体曲线滑落到地面。
　　水温比游弋想得要暖和太多。

　　游弋半睁开眼睛在笑，水珠从她微翘的长睫毛上滴落到她的胸口。
　　“是不是在等我啊？”

　　王珂继续洗着手臂，她点头，说：“是啊，我把水温调了一下，不觉得冷吧？要不要我再调高一点。”
　　“不用了。”游弋说。

　　“宝贝啊。”游弋忽然软嗲嗲地说话。
　　“嗯？？？”王珂转过头来看她，只看了一眼，又转了回去。

　　“我喜欢你。”
　　王珂笑着点头，说：“我也喜欢你。”
　　游弋忽然抱着王珂，在她的唇上留下一声“啾”。
　　完了之后，游弋好像不尽兴地重复着像小鸟啄食一样，边亲吻边说喜欢。

　　王珂忍不住地露出惬意的笑容，她用手扶住游弋的腰间，然后用一阵交缠的吻结束了游弋小学生一样的行为。

　　淋浴喷头撒下热水冲干净两个正在激吻的人身上的泡沫。光滑的肌肤好像吹弹可破，触感让人的心里面又痒又热。
　　鼻尖相接，呼吸相互交融。
　　王珂微微睁开眼睛，浴室的热雾显得眼前的被自己拥抱着的游弋格外地出尘。

　　实际上，她的心里面，刚刚的确为那一通电话而有所焦躁。
　　实际上，她分明的确已经不在意父母的一切。她想的很清楚，父母不过是一个社会角色，家庭不过是一种群居形式。
　　可是她还是有那么一些犹豫，有些惶恐，那些事情过去得太久，虽然她的记忆已经变得模糊了，可是那些自己年幼时候所感受到的一切情绪都还清晰。

　　如果是两年前，她可能就会再一次做出丢掉手链，逃跑的选择。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她的心里面除了那些好像冰凉凉的理论，还住着一个可爱的人。
　　游弋让她接触到了新的情感领域，是最为诚挚的爱，是没有理由的关怀。

　　刚离开高中的时候，游弋还是一个喜欢阅读小说的姑娘，即使她可能比别人多一些见解，但她始终还是一个和大部分人一样可能会有高低情绪的人。
　　在刚见到柳姐的时候，她还在想那些小说里面的旅店情节。后来呢？她只知道想柳姐是工人阶级的一分子，要打破资本的牢笼。
　　她对自己过去的审视全部变为了对造成她父母如此思想的封建主义的抨击和对社会结构尚且在过渡不完整时期的无奈。

　　随着后来她读书的内容逐渐转移，身边的人消失不见，没再和朋友联系，也不想接触新人。
　　王珂试图抛却情感，她开始阅读哲学书，读社会学，人类学，越是枯燥的文字约能够让她的心变得冷静。

　　于是，看事情的第一眼，王珂不再去过分关注人的情感和诉求，她更多的只是希望自己能够做一个理性的分析问题的人，就好像解题一样，能够列个一二三出来。
　　不过她忘了，所有人，即使和她毫无关系也都是普通的有血有肉的复杂的人。
　　她在游弋家喝酒的那天，她们两个人真正亲密的那天，她从游弋的怀抱里面，发现自己一直以来所缺乏，或者是被她忘记的东西。
　　那就是同理心。

　　如果她总是站在科学的象牙塔里面观察世间，但是同时她又具有人类最基本的对情感的需求，那她本身就是一个不断矛盾的人。
　　“你把自己束缚在框架里面了，王珂。”这句话，王珂记了太久。
　　于是乎那天她在酒精的作用下，决定了，要及时行乐，听取自己的内心。

　　她需要游弋慢慢拉着她的手，带着她，像教小朋友一样，一步一步慢慢来，娱乐，休息，交朋友，参加活动。
　　她是一个很听话的小朋友，甚至有时间也会主动说一点自己的想法。
　　她知道，把自己的手交给游弋，即便自己没有方向，但她一点也不害怕。
　　所以，这一次，她也要抱紧游弋。

　　那些她以为的自己早就不在意的事情，其实潜在地在成为她的阻碍。她或许真的不在意吧，但那是因为她已经因此而改变了，受过了痛苦而忘记了苦难。
　　她可能也需要回过头看看，拥抱一下过去的自己。

　　“游弋。”王珂抱紧游弋，在她耳边呢喃。
　　“怎么了？”
　　游弋的手轻轻抚摸王珂紧实的背部。
　　“谢谢你。”

　　游弋轻声笑，她有些无奈地摇头：“怎么总是谢谢我啊？我们是情侣，又不是师生。干嘛一直想谢我？我说啊，王珂，你要是真的想谢我，那就立马抱我去床上。”
　　“啊？”王珂一愣。
　　游弋摊手，说：“要是不想就算了。”

　　反应过来的王珂，半蹲下去，环住游弋的腰，用力地抱起她。
　　游弋一下子腾空，她抓紧王珂的肩头，面色红润地居高临下看着王珂，嘴角边是浅浅的笑意，她顺手把淋浴头关上。
　　王珂小心地走着，眼睛看着地下，因为游弋不安分地亲吻她的脖颈之间，她的耳朵红成血色的琥珀。

　　王珂在这一年多的交往时间里面，无师自通了很多东西，她有数不清的体力和精神，两个人的磨合让床上的爱好偏向一致。
　　王珂的变化对游弋来说是差强人意。在王珂的吻，王珂的动，王珂的呼吸，在她一切一切在深色床单上，银色月光下的所有都好像从梦里流淌出来，进入游弋的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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