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的人》东归亦辛

14、理所当然？

　　一上车，她便把鞋子脱了。
　　看了眼那双比平时更高的鞋子，他不由得轻哼。
　　“有必要么？”
　　“累死我了，穿一天你试试。”
　　她竟突然抬起了些腿，晃了晃脚丫子。
　　“我脚又不臭，干嘛，嫌弃我啊？”
　　亏得裙摆又长又大，也是没见过在外面还这么没形象的女孩子。
　　他伸手一把拽住了了她的脚腕，拉了过来。
　　“我是说，为了吃顿饭还特意穿双这么高的鞋，有必要吗？”
　　放在腿上低头给她按揉起来。
　　她一时没有出声，他手里的脚也没有动，余千墨没有抬头，只是勾了勾唇。
　　小时候她去学跳舞，每次脚痛都是他给她揉，一开始是她耍大小姐脾气要他伺候她，家里大人看到了就说她，她那时便总爱瞪他，奶凶奶凶的样子一直没变，他先是低着头没说话，后来她被说烦了就哭，撒娇耍泼的，他只得应下是他自愿的。
　　后来渐渐养成习惯，她的脚像是长在他腿上似的，有事没事搁着也舒服。
　　进了青春期，无意被她妈妈看到了这样的场景，虽然当面没说什么，但自那以后她便很少这样了。
　　真正恋爱之后，她对这习惯像是形成了肌肉记忆，就算不是故意把脚放在他腿上，坐在一起时，若是四下无人，便非要在他身上架手架脚才舒服。
　　上次……好像还是她去美国看他的时候。
　　然而那次的记忆一入脑，他便不禁浑身热了起来，手上的按揉动作也是一顿。
　　其实不止那回，好几次差点出事基本都是她这双脚丫子惹的火。
　　自从他18岁生日那天后，没人的时候她就爱缠着他，口口声声要和他做那种羞羞的事，出国前夕，她锁着门哭的稀里哗啦，谁敲都不开，然而到了夜里，他躺在客厅沙发上正熟睡着，却生生被她连吻带摸地给弄醒了。
　　那是他第一次发觉，她对生理信号的认识不仅没他想的那么迟钝，甚至还能灵活运用到让他几近抵抗不住。
　　他想，或许是几次亲吻的经历和反应给了她启发。
　　那夜在她的屋里，他们差点就做成了最亲密的事，最终还是止于安全问题，以及他始终耿耿于怀的年纪。
　　后来他回来过几次，哪怕她成年了，却都因为各种原因没能成事，20岁那年她去美国找他，本以为身在异国没人打扰，她没来例假，他们也没闹脾气，东西也备好了，然而真要到那一步时，她便突然控制不住的紧张，他看她实在疼得受不了，也狠不下心，终是没能要她。
　　他没法阻止此刻自然冲动在体内形成，那种感觉在身体里窜行，但克制着不会做出吓到她、惹到她的事，是这多年忍耐练出的本事。
　　她屈了屈腿，要将轻握在他手里的脚收了回去，他便顺势松了手。
　　坐正了些，她低着头没有说话，有些记忆不止会重现在他脑子里，或许她也想到了什么，所以脸才会这样红。
　　他清了清嗓，舔了下唇。
　　“你们聊得怎么样？”
　　“……挺好。”
　　“什么叫挺好？”
　　他看不出有什么好，身高不够，体型单薄，染的一头灰毛，长的跟个兔子似的，一点也不正经，走路都透着一股玩世不恭的少爷模样。
　　“人挺有趣的。”
　　“……”
　　这答案出乎他意料。
　　“……你们聊什么了？”
　　“动漫，游戏……今年的时尚潮流，还有八卦。”
　　“八卦？”
　　他惊讶不已。
　　他先是想到了娱乐八卦，觉得不太可能，后来又想到太极八卦，又觉得更好笑。
　　“对，他表姐是造型设计师，和好多明星有接触，你知道吗，艾利不仅有女朋友，而且私底下还抽烟说脏话，亏我还挺喜欢他的，最近还粉上了他的cp。”
　　“艾利是谁？”
　　“……”
　　分享八卦的热情骤然降温，他看着她脸上就写着两个字：
　　没劲
　　虽然他真不知道这是哪个新出道的小明星，但这并不妨碍他唇角的自动上扬。
　　“你们就聊这个？”
　　“对啊。”
　　“就没点别的？”
　　“他说后天回去，约我明天吃饭。”
　　“你答应了？”
　　她摇了摇头。
　　“明天加班。”
　　“……”
　　她低头看着手机，笑得相当开心，他瞥了眼只看到是在聊天，却看不清聊了什么，索性问出了口。
　　“他找你啊？”
　　“对啊。”
　　“不是在开车吗？”
　　“他说叫代驾了。”
　　“你们喝酒了？”
　　“没有，他说累了，不想开车。”
　　“……”
　　果然是个公子哥。
　　“你们聊什么呢？”
　　他凑过去想探看更多，却被她躲开了。
　　还横了他一眼。
　　“怎么还不走？”
　　“真当我是马夫啊？”
　　“不然呢？哥？”
　　“……”
　　气的没话说，系好安全带发动了车子。
　　出了车库，一入主干道就堵在红绿灯百米开外，看样子又要龟速前行。
　　他看向她。
　　歪着脑袋靠在车窗上，面对他却看着手机直发笑，让他忍不住再次开口。
　　“娇桐。”
　　“嗯？”
　　“你怎么打算的？”
　　“……什么？”
　　此刻的心不在焉，让他想把她手机缴了。
　　“我问你，你打算怎么办。”
　　加重了语气才换来她抬眸一瞥，余千墨觉得自己真是卑微的可以，看到那唇角勾起的笑，更是心塞。
　　“楚娇桐。”
　　“哎呀……有事回头再说。”
　　“不行。”
　　他伸手就要去拿那个正向她释放魅力的魔物，却被她宝贝似的捧起，躲开了他的动作。
　　“别动。”
　　“那你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啊……”
　　“你还要谈……聊下去？”
　　“挺好的啊，聊着呗。”
　　“楚娇桐！”
　　“干嘛！”
　　“……”
　　他的嗓门大一点，她就有本事比他更凶，还附加怒目圆瞪。
　　前面的车松动了，他分了下神，渐渐泄了心头的火气。
　　叹了声，温软下来。
　　“你能不能看看我？”
　　“……”
　　“娇桐？”
　　余光瞥不见手机亮光，她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娇桐。”
　　“干嘛！”
　　“你在想什么？”
　　“要你管？”
　　又是这句……
　　他咬了咬牙，喉头滚了滚。
　　“你考虑过我吗？”
　　“娇桐，你这样做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你又来了……”
　　她烦躁的挠了挠头，还是靠在窗户上，垂下的脸被头发挡着，看不到神情。
　　“不是我又要说，是我真的搞不懂你怎样想的。”
　　“……你要不然打我一顿，打几顿都可以，行不行？”
　　“泄气的方法有很多，不要……”
　　“我不是气你才要和别的男人接触，而是我本来就有这样的权利。”
　　她的声音突然冷静无比，仿佛只是不带情绪的陈述，他从没听过她这样说话。
　　然而他想不出为什么会这样，只有苦笑。
　　“……所以，我在你心里就可有可无是吗？”
　　“如果我找到更好的男人，你会希望我更幸福吗？”
　　“……”
　　他突然得了失语症。
　　或者从不觉得她会想嫁给除他之外的男人，或者从不认为会有人比他对她更好，或者就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真的会在他和别人之间做选择，一种所谓的，正常的择偶行为。
　　他从来没有想过把她推给另一个男人，也没有想过她会在他和别人之间有这种理智的犹豫……他一直想着的都是让自己能更优秀，配得上她，给她更多的幸福。
　　而她，想到的居然是换人。
　　缓慢的车流，漫长的时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出了什么差错，会让她这样看待他们之间的感情，这样看待他对于她的存在意义。
　　直到送她到楼下，心情已跌落谷底，依旧没有办法回应她的问题，甚至连她下车进去，都说不出一句告别。
　　回程时，车厢里彻底冷寂下来，让刚才她在时的安静相持都显得尤为珍贵，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漫不经心的瞥了眼，竟是她发来的消息。
　　有时候明知道看到的一定不是什么好话，却依旧有所期待和盼望，因为至少她主动发了消息。
　　娇桐：
　　如果你觉得我和你在一起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那这可能就是我们不能在一起的原因。三年前的我也这样想，因为我觉得你无可挑剔，爱我，照顾我，优秀得让我崇拜，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无所不能的英雄。
　　但你不是英雄，也没做到无所不能，至少没有办法在我真正需要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至少，真的真的，让我失望过。
　　现在说这些没什么意义，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想做你的心尖上的人，但不一定是你的女人，因为爱你，曾经让我变得贪婪而多生怨怪，你也一样，是不是？
　　我们在一起从来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你做我哥哥的时候，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而在你说爱我以后，有太多的理所当然让我难过。
　　你不是理所当然要爱我照顾我，也不是理所当然要保护我一辈子，我不该理所当然的全心全意信赖你，也不该理所当然认为，我对于你的重要性高于一切。
　　再来一个问题，如果退回到哥哥的位置上会让我更幸福，你还会这么执着吗？
　　（ps：不用回答，自己知道就好了）
　　好啦，我洗澡去了，晚安。
　　哥哥。
　　车子停在路边久久未动，看着最后一个鬼脸的表情包，他终是勾了勾笑，仰头叹声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