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朋友》一个点两个点三个点

2、还是朋友（下）

　　25.
　　“我三十岁的生日礼物诶，林老师，三十岁很重要的。”
　　“但是谁生日礼物会要这个？”
　　“我啊。”
　　“我给你买毛绒熊，或者抓娃娃，就这么定了。”
　　“林老师，你就当我想谈恋爱想疯了，就两个月，刷地一下就过了！”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小跑在林荫道上，温清连遮阳伞都干脆给了女老师，生怕林白跑了似的。
　　事实上他们也跑了老远，从烈日当头的体育场，一路跑到绿树掩映的清凉静谧的教学区。
　　“我有我的原则，温老师。”林白被人抓住命运的后衣领，重心不稳地摔进罪魁祸首的怀里，纵使形象崩塌也得咬牙切齿坚守底线和原则。
　　温清扶稳他，顺便拉了拉肩膀上的帆布包，“你的原则就是你答应了我，却又出尔反尔吗？”
　　他吸吸鼻子，白皙高挺的鼻梁上是细细的汗珠，琉璃色的眼里有委屈晃啊晃。
　　林白疑心是这太阳过于毒辣，令他头脑不清醒，“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你想啊，恋爱的第一步是什么？”温清放开林白，从帆布包里摸出一根伸缩的不锈钢教鞭，煞有介事地抽长，在林白眼前左晃右晃，似乎要有块黑板在身后，他得敲着黑板划重点，“是追求啊，刚刚你跑，可不就是给我个机会追吗？现在你让我追上了，可不就是答应我了吗？”
　　“我时常疑惑你们行政管理到底学了些什么。”林白哭笑不得。
　　“我有看一些逻辑学的书，在念本科的时候。”温清一本正经道。
　　26.
　　“我知道你会答应我的，林老师。”温清把教鞭收好放回帆布包，“因为我最近在看心理学的书，张老师推荐的那几本，让我很受启发。”
　　“你不能因为几本书，就......”
　　“那你看着我啊，林老师。”温清抚上林白的脸，“你每次不看我的时候，总是在说谎。”
　　身高优势什么的过于犯规，林白发觉自己动弹不得，被迫随着那只手的力度仰起脸，对上那双琉璃色的眼。
　　他心说，一定一定要拒绝，哪怕看着他眼睛也要拒绝。
　　答应这要求......太荒谬了。
　　林白咽了咽唾沫，嗓子有些哑。
　　温清拿指腹抹掉他鬓角发凉的汗，眼睛一眨不眨。
　　“我......”
　　温清眨了下眼，睫毛颤出一缕勾人的热风。
　　林白闭了眼，咬出一个字来：“好。”
　　27.
　　“我就说，你一定会答应的。”
　　28.
　　“你问教鞭？哦，这是张老师的啊，我借来玩两天，和那几本书一起借的。”
　　29.
　　“小林啊，你要一次都拒绝不了他，那你一辈子就栽在他身上了。”
　　阿公的话语还在耳侧，林白心想着是不是被温清捏住了把柄。
　　他帮温清拎帆布袋子，看温清在他两步开外低着头，有一下无一下地踢着小石子。
　　“我在想，这两个月的恋爱要怎么谈。”好一会儿，温清才抬了头。
　　他应该今天穿那白裙子的，日光那么好，树影也温柔。
　　“我回去给你敲篇论文出来，希望林老师能给我个及格。”他说，硬币大小的光斑在他眼角晃啊晃。
　　“我从来不给挂科的，你放心。”林白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回过神来，林白觉得自己着实完蛋了。
　　但还好，他有补救的方法。
　　30.
　　“如果拒绝不了，那就干脆不回答吧。”
　　他有千百种方法能使自己退回线内。
　　“嗯，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你会甘心吗？”
　　31.
　　“这学期我评分涨了好多。”林白有些惊讶，“竟然不是垫底了。”
　　“因为你成长了？”温清玩笑道。
　　“是那群兔崽子成长了。”林白关掉评分界面，抬眼便看到对着镜子往自己脸上扑粉的温清，“你这是......”
　　林白本就处在一个混沌不安的状态里，好歹平静了会儿，却又被眼前这场景搅得不知所措。
　　他没见过温清化妆，不知那些个瓶瓶罐罐都是温清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化妆啊。”温清理所应当地说了句废话。
　　“不是，你化妆干啥？”
　　“约会啊。”
　　林白从椅子上跳起来，膝盖撞到了桌角，“哈？”
　　“从你答应我那刻起，我们就开始谈恋爱了，约会有什么好奇怪的？”温清又转脸看镜子，“两个月太短了，要做的事情又太多，得抓紧点儿。”
　　林白忽然就感觉自己上了贼船，谈恋爱包括的事情可不止是约会。
　　“我......”
　　“得有契约精神啊，林老师，不准反悔哦。”温清别过脸来，粉底的痕迹没被涂抹干净，倒显得他无害又天真。
　　32.
　　所以说，温清是最为狡黠的狐狸。
　　林白是固执又笨拙的猎手。
　　他固执地想要逃开，却笨拙得逃不开。
　　33.
　　“我们出岛去，到‘小蛮腰’上看夜景。”
　　“可以么，林老师？”
　　34.
　　仿佛无形之中有人按下怀表的按钮，指针滴滴答答飞速旋转，又如同车轮，翻滚着向前奔跑。
　　“你这么急像两个月后就是世界末日一样！”
　　“世不世界末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再不快些，那辆383要走了！”
　　已经是傍晚时候，日光相比正午要柔和许多，零零散散地透过榕树的枝叶，将扬尘铺成一道道光的路。林白被温清紧抓着腕子，奔跑在地砖高低不平的林荫道上，往来有蹬着自行车的年轻孩子，见着他们匆匆忙忙，会小心地调转车头避开。
　　他们赶上了那辆383，多亏了温清没穿恨天高。
　　“你再穿高跟鞋，会显得我没身高。”林白说。
　　温清低头看了他三秒，还是妥了协。
　　车上有许多空余位置，温清攥着林白腕子，径直将他拉到后车厢。
　　林白被温清推到了靠窗的位子，温清坐在他旁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不知道的，以为我俩今天军训呢。”林白边喘气边吐槽说。
　　温清抱歉地给他递了湿巾，“但不得不说，你体力还可以。”
　　林白偏头瞧了他两眼，“不及你。”
　　咋跑都脸不红心不跳，仿若体育学院派进公管的奸细。
　　35.
　　“林老师，你知道吗？我们本地人是很少上广州塔去的，但你是外地人嘛，得去看一看才不算白来广州。”
　　“不过话说回来，林老师是哪儿人啊？”
　　“安徽？哦，那你也是北方人嘛。”
　　“广东以外当然都是北方咯，好吧好吧，海南不算。”
　　36.
　　温清穿了那身浅绿渐变的百褶裙，脖子绕了一圈同色的纱巾。
　　他说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将那银蝴蝶的项链放回了盒子；系好纱巾后，又将他说过很多次的假发仔细戴上。
　　你说我是不是可以这样跟你回去见爸妈？温清理着深棕微卷的长发，轻声问林白。
　　但他没给他回答的机会。
　　自顾自答道，啊啦，别当真，开玩笑的。
　　37.
　　林白以为自己听温清这么说，心里的大石能够落下来。
　　他们都知道这两个月只是个无足轻重的游戏和玩笑。
　　但没有石头落下来，它依然梗在心上，说着你身旁的女孩不属于你。
　　38.
　　“什么？林老师你竟然没看过港剧？我以为我们是同时代的人呢，你明明也只比我小三岁啊！”
　　“是地域差别就好，如果是年龄差别那太扎心了。”
　　“我还年轻，我还不到三十呢！”
　　“那林老师有没有学粤语的打算啊？我可以教你哦！包教包会！”
　　39.
　　地铁，人流，灯光，闹市，高塔。
　　温清咬掉林白手中半只冰淇淋，他们穿过孩童嬉笑打闹的广场，往着那变换着七彩颜色的高大建筑去。
　　“那个大玻璃柜子是广州图书馆，周末特别多小孩来。”
　　“那边山上，是广州大剧院，像只未来科幻小说里的大怪兽。”
　　林白想说他来过五月花广场，毕竟也有从图书馆里借过书；但他没打断他，就听他兴致勃勃地讲，手腕上的银链子一闪一闪，像是戴了一串星光。
　　当然，城市里看不见星星的。
　　灯光太耀眼，他在某个瞬间看他不见。
　　40.
　　“周末了去沙面或者再远一点，到北京路逛逛。”
　　“北京路好多店我都没去打过卡。”
　　“当然也可以去圣心大教堂，那儿的彩色窗户好看。不过星期天那边会作礼拜，我们不信教进去打扰也不太好。”
　　“陈家祠虽然出名，但没有约会的氛围，只是像在逛旅游景点，不行不行。”
　　“等等，林老师你刚说什么？”
　　41.
　　林白立马翻身闭眼，装作无事发生。
　　温清不放过他，八爪鱼一样缠上去，“做除约会以外的事情啊......我略知一二，林老师要不要试试？”
　　“嗯？睡着了？”
　　黑暗里，林白感到身侧的温度在一点点消失。
　　温清慢慢地放开了他。
　　但心里的大石并没能放下。
　　林白呼出一口气，没有转过身去。
　　昏昏欲睡之际，温清吻了他一下。
　　很轻，很安静。
　　像蝴蝶翕动的翅膀，风中微颤的花。
　　42.
　　他除了逃避，竟拿他没办法。
　　甚至连逃避都不是办法。
　　43.
　　去商业街买玩具熊、抓娃娃，坐城轨经过落日的高塔，在像末日怪兽的剧院门口帮一群穿五彩裙子的阿姨拍照片。
　　阿姨们夸温清漂亮，温清抿嘴笑着不说话。
　　“差点就露馅儿了。”
　　他们同阿姨们告别，进入那大怪兽的嘴巴。
　　温清轻声说着，吐了吐舌头。
　　林白想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但也找不着合适的，只得拉过他手腕上楼去。
　　他们买的二楼位置的票，在靠近栏杆的地方。
　　“还有二十分钟才开场呢，你别着急啊。”温清贴在他耳边，用气音半真半假地抱怨着。
　　“先找到位子再说吧，这会儿人也多。”林白头也不回，紧握着温清腕子的手冒了汗。
　　滑的，有点握不住。
　　于是温清轻易便挣脱开来，而后反扣住林白手掌。
　　“看路。”温清说。
　　所以这人压根不需要他来安慰吧。
　　林白定了定神，只好说：“你也小心脚下，灯有点儿暗。”
　　44.
　　打卡，打卡，打卡。
　　与其说是林白在和温清约会满足他生日愿望，不如说是本地人温清带外地人林白逛广州各大旅游景点。
　　转眼一个月便过去了。
　　除了偶尔拉拉手以及那个轻得仿佛没发生过的吻之外，一切照旧如常。
　　林白觉得这样也还不错。
　　一个月后假戏散场，各自退回各自的位置，彼此依旧能和睦友好。
　　45.
　　江边的风大，吹得温清的长裙像旗子一样摆。
　　他仰着脸，给林白指夜空一摇一晃快落下来的星星。
　　江边没有太晃眼的灯，所以星星很亮。
　　温清说应该夏天的时候来，带啤酒和烧烤，吃吃喝喝，吹吹风，再抬头看星星。
　　林白说现在也和夏天没差，广州嘛，总能够入秋失败。
　　“天气预报说明天降温，谁知道这次入秋会不会失败呢。”温清说。
　　很平常的对话，却莫名把林白说难过了。
　　他学着温清仰起脸，去看那些毫无心事一闪一闪的星星。
　　可惜他们都是人文学者，不研究天文，除了看天上星星有多亮之外，便没有其他能想能说的话题。
　　于是他们难得地互相安静了阵。
　　林白无知觉地去握温清的手。
　　好一会儿，温清才慢慢回握住了他。
　　46.
　　星星是真的亮，不过江边的风着实有些冷，他们溜溜达达沿着人行横道回去。
　　马路上偶尔掠过两三辆车，打着白亮的灯；骑自行车的年轻人叮叮铃铃地从他们身侧过。
　　林白把身上的薄外套给了温清，他穿着无袖的裙子，看起来怪冷的。
　　温清说作为交换，他决定教林白说粤语。
　　“说起来，我好像之前就一直说要教要教......”
　　结果光顾着玩儿了，没教。
　　林白忍住笑，说：“现在教也不晚。”
　　47.
　　“一（ya）。”
　　“鸭......呀？”
　　“嗯，就是一。二的话，是二（yi）。”
　　“一是‘呀’，二是‘一’？”
　　“嗯，差不多。三还是三，四是四（sei）。”
　　十个数，教了一路，到宿舍门口都没教明白。
　　亏得温清是出了名的耐心，换个人来教估计当场自闭。
　　“教学生涯的滑铁卢。”温清说，长长地一叹气。
　　虽说林白觉得自己应该比那群小兔崽子好些，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没有学粤语的天赋。
　　“算了，不要求你从一数到十了。”温清说，“教你个简单的。”
　　林白点头，乖乖受教。
　　“听日见。”温清从林白的薄外套里套出宿舍钥匙，蹦到门前去开锁，“就是明天见的意思。”
　　“听日......见......”林白磕磕巴巴地学着他咬字，好容易连成一整句，“听日见。”
　　温清推开门，扭头笑道：“听日见。”
　　门内黑洞洞的，哪怕摆设万分熟悉，也因这黑暗不见光而陌生。
　　林白忽然伸手紧攥住温清腕子，拽得人往后一个趔趄。
　　温清看着他，琉璃的眸子流转着楼道雾白色的冷光。
　　这天气，确实有些冷了，风从走廊尽头的围栏外吹进来。
　　“你晚上是住我这里，忽然说‘明天见’有点奇怪。”林白讪讪地笑，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奇怪。
　　像个滑稽的小丑。
　　“只是挑句简单的教你，没别的意思。”温清扭一扭手腕，从林白的桎梏中挣脱开来。
　　他们一前一后进门，温清按开灯，林白反手带上门。
　　“反正我们不是天天都能见到嘛。”温清说。
　　林白应了声，心不在焉地。
　　能天天见到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他们都还留在Z大任职。
　　怎样都可以......天天见。
　　48.
　　好梦易醒，假戏难真。
　　这世间的道理总是简单得过于残酷。
　　“你动摇了，林老师。”
　　“换句话说，你动心了。”
　　林白睁开眼，天光一片。
　　温清对着镜子理颈前的扣子，瞥见镜子里林白的动静，回眸浅笑着：“你早上又没课，这么早起干嘛？”
　　林白抓着被子，手背的青筋一跳一跳，他垂了眼，说：“只是醒一会儿，不起来。”
　　“那好吧。我十点下课，要不要给你带点儿吃的？”
　　“嗯，那要商业街的虾饺。”
　　现在支使起人来分外的轻车熟路了。林白为自己的堕落而叹息。
　　温清轻巧地迈出门，落了锁，在他心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下。
　　动心，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千百次，翻来覆去。
　　但动摇不会，永远都不会动摇。
　　49.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底牌。
　　和岌岌可危的底气。
　　只有一个月了。
　　幸好只有一个月了。
　　50.
　　“你手腕上......”很久了，林白才开口问这件事。
　　“新手链，你终于注意到了？”温清勾勾嘴角，手腕上的银链子亮晶晶。
　　但林白问的不是这个，他还真没注意温清换了手链。
　　“我是问，你手腕上的疤，怎么来的？”林白咬一咬牙，问了出来。
　　“啊，这个，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温清眼神飘了飘，林白猛地凑近，他被吓得回了神，“干嘛？”
　　是笑着嗔怪。
　　“想听你回答。”在一些事情上，林白出奇地耿直。
　　“小时候不懂事......”温清调整了坐姿，抬手得寸进尺地捧上林白的脸，“把杯子摔了，用碎片割的。”
　　“嗯，可能是想自杀吧，但被救回来了。”
　　“林老师，你凑那么近，”他眯了眯琉璃的眸子，“我会以为你想吻我的。”
　　51.
　　林白抓了温清的手，不轻不重，咬了他的唇。
　　52.
　　林白不认为，这是吻。
　　同样也不认为，自己在动摇。
　　他只是稍微心疼了一下，为温清左手腕子上蜿蜒狰狞的疤。
　　为什么会想要自杀呢？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刨根问底，但他只咬了温清一下，浅尝辄止。
　　点到为止。
　　53.
　　而温清自自然然，像是无事发生。
　　54.
　　“还有一周就正式到我生日，林老师，你准备好礼物了吗？”
　　林白觉得自己这回，是真的栽这狐狸手里了，恋爱也给谈了，打卡也给打了，娃娃也给抓了，但还是要礼物。
　　不准备就是：“我三十岁生日呢！”
　　拖长音，可怜巴巴。
　　不过，就算温清不开口要，林白也会准备的。
　　55.
　　温清生日那天，是工作日，他们各有各的课。
　　林白买了晚上的电影票，打算下班后和温清看场电影，再把礼物给他。
　　宿舍还挂着温清的裙子，摆放着化妆品的瓶瓶罐罐，林白一样一样地扫视而过，不敢想象，明天这些东西会有条不紊地在他眼前消失掉。
　　广州天气难测，林白准备出门前，下了夜雨。
　　温清发来消息说，抱歉，晚上另有安排。
　　“我要回家一趟。”
　　发的文字，揣测不出语气。
　　“啊，没关系。”林白也发文字过去，装作自己满不在意，“礼物还是给你留着。”
　　他一个人撑了伞，走过洋紫荆的树下，落红满地，路灯光昏黄而透明。
　　买了电影票，自然不能浪费了。
　　56.
　　电影仍是部老片子，林白忘记了片名，坐在角落里字幕都看不真切。
　　他抱着那只礼物盒子，如果温清在旁边的话，他会要求他等到片尾曲响起时再拆开。
　　但也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就一只泰迪熊。
　　对，就那种温清收藏了很多只的泰迪熊。
　　林白和温清逛街时，偶然瞥见他盯着店里这只熊看了好一阵，但温清没买也没说想要。
　　林白自作主张地，把它带了回来，放进条纹的俗气的礼物盒子里，扎上奶油般质感的黄丝带。
　　大概小女孩会喜欢这种，温清不算实际意义上的小女孩。
　　不过，就是心里住了位罢了。
　　57.
　　林白一直坐到电影片尾曲响起，整个影厅只他一人。
　　也许是片子太老太冷门，也许是这影院也偏僻，也许是这冷雨夜，不太适合看电影。
　　后边的门被沉闷地推开，林白没回头，他以为是进来扫地的保洁阿姨。
　　蹬蹬，脚步倒是轻而快，如鹿一般。
　　他心一动，却在影影绰绰里，看见温清跃下好几级台阶，跌到了他所在的这一排。
　　“我觉得，我有必要来自己拿一次我的礼物。”温清说，他喘着粗气，是跑过来留下的后遗症。
　　林白没来得及起身，他便往他身侧的位置一坐。
　　夜雨的潮湿细密涌来，影厅开了灯，白亮。
　　温清头发一缕一缕的，他淋了雨，身上湿了一半。
　　林白把外套解了，给他披上，硬生生让他把喷嚏都憋了回去。
　　温清笑了，这次是放肆的、会被别人认为是傻子的大笑。
　　但哪怕傻得可以，温清仍是好看的，琉璃的眸子盈着光。
　　“礼物，可以拆了。”林白把怀里的盒子递给他，“正好到了片尾曲。”
　　温清却只把礼物往怀里搂了搂，没打开。
　　他轻轻地笑，轻轻地说：“唔钟意你啊。”
　　是粤语，轻而快，片尾曲仍在唱，林白没听清。
　　58.
　　“你说什么？”林白问。
　　“我说，”温清加重了音，依旧是笑，“听日见。”
　　“啊。”林白低了头，不明白眼尾有水珠落下来，也许是受了潮，“听日见。”
　　于是他轻声回。
　　59.
　　雨细细密密下了一夜，到第二天太阳探头，很快一丝阴霾冷意都不见。
　　只有空气中湿漉漉的泥土味，和地面的积水，昭示着夜雨的存在。
　　林白再起来时，宿舍恢复了原样，空气里只勾着一缕化妆品的残香。
　　哦，还有那面专门为温清安装的镜子。
　　林白对着镜子扣衣领的扣子，学着温清的模样。
　　想着待会儿在教学区碰见，是还会像从前的从前，说一声早。
　　他粤语没学好，不然可以用粤语跟温清道早的。
　　但也不必这么讲究，普通朋友而已。
　　60.
　　出门前，林白下意识地再扫视了一眼房间，终于还是无法无视那只坐在桌面，明目张胆的泰迪熊。
　　这是温清原有的，他刚搬来和林白一起住时，带的就是这一只。
　　他记得，也认得出来。
　　不过，他确实不会粤语，也没看过港剧。
　　落锁，下楼去教学区，上课。
　　走廊里，碰见温清正好从课室出来，抬眼，是平易近人的微笑。
　　身侧，学生来来往往，是寻着下堂课的教室，或是下楼回宿舍。
　　他们的说笑谈天，吵吵闹闹。
　　“早啊。”林白还是决定用普通话。
　　而温清拨了拨头发，一如既往，“早。”
　　61.
　　擦肩过时，林白下意识咽了咽唾沫。
　　温清说：“中午一块去吃饭么？”
　　“去吧。”林白说。
　　没什么不同，还是朋友。
　　一直，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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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去听陈奕迅的《富士山下》
谁能凭爱意将富士山私有？
另外，本故事纯属虚构，虽然发生在广州，但那也只是我为了能正大光明插入粤语，做的环境铺垫。
而且主要我这两年在这座城市，文里也经常提，比如隔壁那些篇里的G市，原型都是广州。
可能以后换地方了，会换城市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