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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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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玉实在是越来越不安,一面怕今日婚变出意外,一面又对这个“武安君”嗤之以鼻,生怕在遇见什么熟人,说昶陵苑中的谁谁谁又再等武安君过去见,去……临幸。润玉索性又回来“武安君”入寝的那方天地,查探一番,不知可会有何发现。
水界自成一方天地独立在神界之外,润玉从神界回归便敏锐的发现了水界中的天道法则之力比之神界却是要薄弱不少。可惜这地方一眼望去除了漫无边际的如同磨镜一般都水面,便是水中那点小小的孤隅,只有一方小榻,再无其他。润玉只觉得心中疑惑,这武安君身份地位都不差,怎么会住在这么一个什么都没有地方。
润玉于是开始随意走动,足底的水荡出一圈一圈细小的波纹。此方世界安静的过分,无虫鸟鱼兽,无风无雨,像是被摈弃在了神界之外一般。
走到一处时,润玉忽然发现波纹与之别处有所不同——旁的地方都是一圈一圈完整荡开,唯有此处波纹破碎,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一般。润玉试探性的凝出一点灵力,打向那处一打,眼前水面四散开来,里头别有洞天。
——底下仿佛是谁的别苑,甚是清幽雅致。一进门可以看见书案,书案上端方放着些画,均是画工精致的难得佳品。
——只是这些画,仿佛所绘均是一人,但是又很奇怪,画中人气质出尘,天然一段风骨,衣衫发冠均是勾勒得活灵活现,唯有面容处,是一片空白。但是看起来也不吓人,反而别有一番趣味,画卷整体均是安谧孤寂,即便五官未着墨,也无法抹去此画风彩。
抬手第一卷,是静谧的小潭,边上垂手坐了一个男仙,身下双腿化为细长龙尾垂进潭水中,仅露出一鳞半爪在潭面上浮浮沉沉,潭面倒映着点点星光璀璨,潭中鲤跃龙身,相印成趣。那男仙身侧卧了一只羸弱小兽。
润玉迟疑了一会,几乎灵台上不受控制的浮现出初见锦觅之前,自己在落星潭泡尾巴的事情。润玉努力压下这个奇怪的想法,继续往下看。
那副画卷一侧有一行字——“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底下用盖了红印,用大篆刻着“大武安君”,瞧着像是武安君的印鉴,只是不知是私印还是什么。
润玉一惊,抿唇咳了声,发现这个画好像是“武安君”画的,都是她的心上人吧。润玉心中生出点怯意来,仿佛是在趁人不察私探女子一颗芳心一般,但是除了这些画卷,旁的也就只有些刀戟剑枪之类的兵器,也只有这点画卷能探出些“武安君”的真面了。润玉给自己做了好长时间的心理建设,又立誓不管今日在此处看见了什么,都决不会告诉任何人,才又伸出手去继续翻看那些画。
第二幅是个侧身站着的,看样子也是同一个男仙,白衣墨发,绑了跟粉色发带,身后是繁花似锦,那男仙站在花前,竟也不落下风。分明那男仙的面庞是空白一片,润玉却觉得男仙身后的万紫千红繁花万丈,都没能压制住他的一身风华。
——莫不是,这就是那个女仙口中的,“主宰”?
润玉心中思绪翻涌,暗想这“武安君”到真是对主宰痴心一片,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个主宰既然送了人服侍武安君,必是对她无意了。
画卷上同样写着文字:“应龙神,临江仙。秋水为神玉为骨。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这话写得极其坦荡赤裸,哪怕不是写给润玉的,也激得润玉很是害羞。只是润玉本人虽然害羞,脸上到还是没有半点变化,一丁点红意都没有透出来,密密的遮了个妥帖。
第三张果不其然还是那白衣男仙,怀中抱了个红衣女子,背后是一汪水域。水镜倒映出横云碧天,极是安谧,那红衣女仙身上光泽点点,身形缥缈,像是要消散了一般。润玉陡然一惊,忽然反应过来,这画中人,除了没有五官之外,分明就是昔日洞庭湖之事。此人是谁?为何……什么都知道?润玉一发现那第三幅的画中人这是自己,也没什么意料的便明白了,前两幅也是自己,一个落星潭的,另一幅的画中的场景,润玉倒一时想不起来了。
第三幅与别的不同,唯有此张画卷,除了画,再没有别的了。前两幅的字乃是习的怀素草书,却又和怀素书法有所不同,豪放不羁,笔法疏朗大气,笔势冷厉笔锋骇人,仿佛染了剑意,更加杀气逼人,陡然一看,其实和画卷的整体风韵截然不同,但是又颇为奇巧的融合在一起。
画卷不少,想来也都是如此,所画之人,也为同一人。
武安君,以武功治世,威信安邦誉名,以杀止杀,以道伐道,却怎么也想不通,居然会是一个女子……且这女子还……
润玉心尖一颤,烫得心口发麻,润玉实在想不通这个武安君到底是谁,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还……生出如此绮念。润玉闭眼凝神,不敢再看,睁眼就是一副全新的画卷,画中人洁白头纱委地,高冠玉带,着一件纯白婚服,立在殿中,仰头仿佛在看着什么。
润玉不敢再看,抬手将画布盖上,转身结阵出去了。
润玉别无他事,便只能盘腿修炼。
“君上,主宰有请。”
润玉凝神,叹了口气,“本君更衣完便去,且候着吧。”
“诺!”
润玉低头看着这“武安君”的身体,实在很是尴尬,也不敢去真的更衣,只能随意结了个术法将一身墨红衫子换成了白色,又布了七八个洁尘术在身上,这才拂袖出现在水面之上。
“君上,请。”仙侍躬身在后,略落后于润玉身后半步为润玉引路。润玉其实心中瞒惊讶的,他在天界地位尴尬,从未有人用如此恭敬的态度对他,润玉下意识的想放慢脚步和那仙侍同行,又想起“武安君”这个杀气腾腾的封号,和武安君峥嵘风骨战意勃发的狂草,还是克制着自己保持着略领先仙侍一点点的状态,却迈步合宜,不叫仙侍跟不上,也不叫仙侍难做。
仙侍恭恭敬敬的跪下行了个拜礼,“君上,到了,主宰居处不是奴能近的,奴先行告退了。”
润玉并不讶异,抬足往正殿里走,一步一步走得极稳,缓步踏入这座宫殿。
殿上高高坐了个人,唇红齿白,端方雅肃,看见润玉就连忙站起身来,垂首行礼,“君上难得肯来,万古略备薄酒,还望君上赏面多饮几杯。”
润玉心中一咯噔,他还没有搞清楚这个武安君是个什么来头,又来了个奇怪的主宰,润玉心中斗转峰回,几乎想要转身跑路。润玉勉强笑了一下顺势把主宰递过来的酒杯接过来,“听闻昨日主宰往昶陵苑中送了两个仙者,不知是何来头?”
万古原本含笑的脸笑得更开了,同润玉解释道,“圣鲛人族的两个皇子,素来对君上崇拜有加,本座也不好过多阻拦。”万古和润玉碰了杯,浅抿一口酒,“君上若不喜欢,养在昶陵苑中就是了,不必过多在意。只是还是要早些给两位仙官定下封号,才好将圣鲛人族那边糊弄过去。”
润玉略微颔首,答道,“知道了,本君心中有数。”
万古看润玉饮了些酒,胆量也大了不少,又劝着润玉多饮了些,瞧着润玉已经有些微醺了,才出言劝润玉,“君上还是该早日寻个贴心人在身侧,诞下小君上才好,独身一人,哪怕有昶陵苑中的诸位仙上,始终还是孤寂了些。”
润玉酒至微醺,其实灵台已经不太清明了,只是听着有人同自己说话,便胡乱的点头糊弄过去。
万古脸色一沉,显出一副冷漠无情的样子,周身气势也都浮现出来,再没有润玉方才所见的那股子和蔼可亲。万古挥手唤了仙侍进来,吩咐到,“武安君醉了,将武安君送去昶陵苑中去醒醒酒。”
“诺。”
润玉在天界生存多年,养成了个小心翼翼的习惯。润玉也是没想到,这个习惯来到异世既然还能有不一样的收获。这个名唤万古的主宰,当着“武安君”的面谦卑恭谨,连劝“武安君”早日成亲生子都只敢在“武安君”酒醉之后,却又在“武安君”酒醉之后差人把她送去昶陵苑。武安君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子,女子酒醉不知事然后便送去男仙窝,在润玉看来,这个事情确实是做的不太妥当。
武安君有自成一界的水界,水界之外,应当还是有独属于她的行宫的吧,却偏偏只送去昶陵苑,也是其心可诛。
润玉也不戳穿,任由着仙侍将他带去昶陵苑。昶陵苑并不是小小的别苑,而是座由雕梁画栋的繁华宫宇围铸而成的城池,孤独又傲然的屹立在神界之外的灵宝幻界之中。昶陵苑早早就得到了消息说今日武安君会驾临,还未到灵宝幻界便已经有仙侍守候在外。
仙侍跪伏在地上,做了个拜礼,“拜见君上,敢问今日君上要宠幸哪位仙上?”
润玉面上还是醉醺醺的,做势虚张了嘴轻轻吐出点酒气来,懒懒的回答,“便去意柳那里吧。”润玉说完原本想出言让万古的仙侍回去,又怕所言所行和以往的“武安君”不相匹配,徒惹人心生戒备。因此决定好去哪里了转身就走,踉踉跄跄地往昶陵苑中走,几个仙侍对此都见怪不怪,甚至昶陵苑中的仙侍连扶都不敢来扶一把,虚虚落后润玉一点,引着往意柳殿中走。
意柳一袭碧衫子,也候在殿外。润玉方一踏入便只觉芬香扑鼻,不像是香料之香,更像是瓜果香气,清新恬淡。意柳端了个小碟子,温柔道,“君上饮了酒,此刻怕是正不舒服,吃些果脯压压酒气。”说着半牵半引地把润玉带去殿中坐下。润玉不好拒绝,便随意拈着果脯迟疑了一会儿才放进口中。果脯清甜,确是驱散了不少酒气与些微醉意。
自觉自言地站在润玉的身后的意柳,抬手指尖压在润玉的太阳穴处,不轻不重力度的合宜的为润玉按摩着。润玉浑身直冒鸡皮疙瘩,反手将意柳拉下来,声音发涩,“你也不必伺候我,坐着同我说说话吧。”
殿中陈设比武安君水界中的那个奇怪居所要正常很多——镂空镌花窗格,覆了张莹白透亮的窗纸,斑驳陆离的光影投映下来,窗下施一小桌,两侧对称摆着两翁睡莲,气味清新。意柳施施然坐下来,抬手为润玉倒茶,边说,“君上有所不知,小半月之前,有一神女来到了昶陵苑说自己身怀有孕,而致使她珠胎暗结之人正是昶陵苑中的仙上。意柳派人查过了,那神女所言无误。不知君上准备怎么处置?”
润玉执杯的手略有一滞,哑声道,“以往怎么处置的,如今还怎么处置吧。本君累了。”
意柳点头,对此并不意外,轻声吩咐人进来,“吩咐下去,仙倌就地杖杀,遍邀昶陵苑中仙上前往观刑,以昭武安君仁爱之德。”
润玉噎了噎,都就地杖杀了还仁爱。但是心中也知道,武安君必定地位极高,能养得起昶陵苑这么一个庞然大物,神界主宰也尊敬有加,而今昶陵苑中却出了这么一个难看的事情,怎能不气。且若是换位思考,假使是父帝宫中天妃私下与男仙私相授受甚至珠胎暗结,怕不仅是涉案天妃,连天妃母族,男仙一干人等都要受到波及。
说着这样凶狠的话,语气还是温和的表情的意柳,声音平稳,脸上含笑。“传我令,武安君一系、涂山狐族断绝和梦灵一脉所有往来,违者,杀无赦。”
润玉忍不住多瞧了意柳好几眼。
“君上还没说话,你倒是上赶着表忠心呢?还代君上下令啊,怎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涂山意柳被君上带回过太昊宫,着急端着君上夫人的架子呢。”
意柳也不生气,笑盈盈的坐着,“仙倌忘记了,您还没得封号,若是不喜昶陵苑,大可即刻启程回圣鲛人族。昶陵苑,不差你一个。”
润玉站起身来,一拂袖,“才进入昶陵苑,怕是不知道规矩体统。若是不知道便回圣鲛人族好生让父母教养一番,昶陵苑,可不是学堂。”
意柳温温和和的,“如何?可听见了?”
那人很是挫败,不敢多言,正对着润玉行了个拜礼就退下了。
人都走了,一时间殿里又安静起来。意柳转过身来,面对着润玉,“阁下究竟是何人,胆敢假扮武安君?”
“嗯?”润玉假扮了许久如今骤然被拆穿,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君上性子急,易怒易躁。以君上的性子,知道昶陵苑中仙上与人私下暧昧,定气得提剑杀人。”意柳看润玉不承认,也不着急,只是慢慢悠悠的陈述。
润玉:“本君倦乏,懒怠些也是有的,你多虑了。”
意柳抿唇也不回答,似笑非笑,低着头备茶点。
润玉沉吟片刻,怒道,“若是不愿留在昶陵苑,本君即刻送你回涂山。胆子愈发大了,还敢怀疑本君。”
意柳脸一沉,不慌不忙的跪下行礼道歉,“意柳不敢,君上恕罪。”
润玉冷哼一声,“跪到明日此时才能起,小惩大诫。”
意柳跪伏下来,“意柳领令。”眸中暗光闪过,意柳眨了眨眼,垂首跪好。
润玉心中暂舒了口气,查探好武安君的消息,如今已是迫在眉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