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心》土豆味儿汤圆

2、（一）再见

　　自从魔帝那个沉睡了万年之久的亲妹子在万魔宫岁羽殿醒来的消息传了出去，魔界九城城主和大小各路魔将们纷纷前往魔都，恭喜魔帝陛下苦求多年的夙愿终于心想事成。为此，魔帝还特地召开了盛大的庆贺仪式，将天啸殿下正式介绍给所有人认识。

　　肃肃虽然还没完全适应什么帝姬的身份，但是原来在妖皇手下做事，也曾在仙界卧底了几百年，也是见识过不少大场面的，所以当几百个魔界大佬向魔帝和帝姬跪地臣服并献上祝贺之词的时候，即便那一瞬间爆发出的魔气冲得她直想往后退也很好的忍住了。而且，肃肃一直自诩为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这是他哥特意让她在魔界露相而举办的仪式，要是怯生生的一副小家子气，岂不是丢了她哥的脸？于是，她回想了一下端木北之前每次出场时的表情，学着他的做派，故意摆出一副端着且冷冰冰的模样，昂首挺胸，目不斜视，还真镇住了场面。当在场目睹过她真容的城主和魔将们回到各家地盘，说起帝姬来均纷纷称赞：不愧是魔帝的血脉，瞧瞧，就是有范儿！

　　不知不觉，肃肃已经在魔界呆了月余，期间不是听魔帝和他人讲解魔界的常识、历史，就是修炼魔界独有的术法，日子过得也颇为自在。毕竟，她再也不是那个地位低下，修为差劲的小玄鸟了。魔帝一脉生而强大，她沉睡的这些年身体也会自动吸收魔气，现在只需要稍加引导，学会魔界术法的关窍即可，她本身就不笨，刻苦修炼下魔丹更是日益精纯。况且在这里她是帝姬，她哥是魔界的主人，在魔界她完全可以横着走。肃肃表示这种感觉还真是不赖！

　　万物皆有灵，魔气也是灵气的一种。

　　在修炼一事上，肃肃之前即学习过妖族的修炼法门，又学过仙界的术法，有之前的这些经历，魔修更是事半功倍，触类旁通，举一反三，进步神速。因此魔帝对这个妹妹的表现也是赞不绝口，什么“我妹妹就是棒”、“不愧为我魔帝的妹妹”之类的话是张口就来，让肃肃的老脸红了又红，她心中暗道：“我就算资质再差，前世今生加起来也算学过了三界术法，再不明白可就真的是朽木一块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肃肃发现，魔界的修炼本质上和其他几界并无不同，无非就是引魔气入魔丹，提精提纯，和仙界的引灵气入金丹和妖界的引灵气入妖丹是一样的。只不过，魔气中天然含有“戾气、怨气、凶气”这三气，其中以戾气最为凶狠，修炼时最重要的就是先剥去这三气，然后再沉入魔丹化为己用。魔帝说了，作为一个魔族中人，修炼时最重要的就是不要让这些“戾气”影响自身，否则就会迷失自我，疯魔成狂。所以，虽然魔界的人修炼时艰难且麻烦，但是因为修炼时不自觉的会与这三气抗衡，因此意志力和心性更加坚定，成效也是巨大的。差不多的资质，同样的修炼时间，魔族和仙人比起来，魔界中人的武力值会更胜一筹。

　　只不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修炼时被魔气中的“戾、怨、凶”三气的强大而迷惑的人大有人在，常常练着练着就真的“入魔”了，弑杀暴虐，害人害己。所以，这也是魔界为其他几界诟病且恐惧、厌恶的原因了。不过，有的人入魔界，是被逼无奈的身不由己；有的人则是生而为魔，命中注定；还有的人，则是为了追求极致的力量而入魔。在魔界呆了这么一段时间，肃肃觉得魔界的人和其他几界也并无不同，只不过是世人对魔界总有一丝偏见罢了。

　　紫宸殿主殿。

　　天嘘处理完今日的事情，看到天边的晚霞绚丽灿烂，像极了前几日从妖界新进的七彩蚕丝绸缎的颜色，想着要是能用这个给啸儿做一身衣服，穿上一定是美丽异常。这么想着，他便立即吩咐了下去。

　　野火在一旁看了，憨笑一声说道：“陛下对帝姬还真是疼爱有加，自从帝姬醒来，有任何好东西就会立马送去帝姬的岁羽殿，就是亲生父亲也不过如此了。”

　　“哈哈，啸儿生来坎坷，我自然多疼惜几分，你没有妹妹，你不懂！对了，你这几日给啸儿上课，觉得她怎么样？”魔帝想起了一件盘桓心中许久的事情，问道。

　　“陛下，天啸殿下聪明伶俐，术法，符箓一学就会，除了，除了剑术上差几分，其他的都进步神速。”想起小帝姬舞剑的窘迫模样，野火不仅心中暗笑。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自她醒来，你和她言谈交流，可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

　　“不妥？”野火愣了愣，不明白魔帝为什么这么问。

　　“哎，你是看着天啸成形，又守了她一万多年等她醒来的，我也不瞒你。你可觉得一个从未入世之人，醒来后会用这般老练的话语和我们交流？”

　　“可是，可是天啸殿下是魔帝魔凤凰一脉，不是生而会语，这有什么奇怪的。”

　　“即便是会语，也只是知道说话，而不该知道什么情况下话该如何说。就比如初生的婴孩，她会说话，但是在什么语境、什么情况下该如何得体的说话，这是后天学习的，不该是一出生就会的。她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就像是一个活过一世的人。”

　　“什么！”野火大吃一惊，“难道是有人夺舍了天啸殿下的身体不成！”

　　看到属下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天嘘摆了摆手：“不，魔帝一脉的神魂何其强大，一般魂魄别说夺舍，就是接近都很难，再说了，醒来前她身上设有重重法印，可谓是固若金汤，除非她本身的神魂，谁也进不来。”

　　“那您还怀疑什么？”野火虽然武力值很高，但是脑子有些有些一根筋，想事情容易偏执，他不明白既然不是夺舍，魔帝还愁什么？帝姬聪明伶俐不好吗？

　　“你不要忘了，直到一万五千年前用了聚形丹，啸儿的魂魄才能投身于蛋中，但是肉身成形破壳后，我们才发现她只有魄魂，没有神魂，她的神魂消失了，这一下就空缺了五千年之久，直到一万年前才突然神魂入体，和魄魂融为一体。那么这空缺的五千年，她的神魂去了哪里？”这才是魔帝这些日子一直思考的问题。

　　神主“意”，魄主“形”。魂魄、魂魄，不论是人是魔，是妖是仙，魂魄都分为神魂和魄魂。

　　思想、天资、意识、语言、记忆等意识形态的东西都靠神魂指引，而外形、骨骼、体质、美丑等却是靠魄魂融入肉身后才决定的。想要投胎转世，一定要神魂完整，才可能顺利来到这个世界，只有神魂，或者只有魄魂，或者魂魄不完整，都会造成生灵的残缺。所以世人常说最惨的莫过于魂飞魄散，就是这个道理了。

　　魔界帝姬天啸殿下的诞生，就是在这么一种神魂和魄魂分离的情况下发生的。说起来还有些复杂。几十万年前，前魔帝和帝后生下了还是一个蛋的天啸殿下，可惜的是，这个蛋是残缺的，里面只有一片混沌的肉身，魂魄全无。魔帝和帝后哀痛之下，将这个蛋放在魔气最浓郁的万魔宫深处，建立法阵，慢慢滋养，希望能招来魂魄，化形为人。可惜，他们等了几万年都没有什么结果。后来前魔帝和帝后陨落之际，吩咐天嘘好好看护这个妹妹或者弟弟，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于是天嘘即位新帝后，仍旧守护法阵，这一守就是数万年。

　　直到近两万年前，已故的魔界大巫占卜得知，只有得到仙界火属性神君炼制的“聚形丹”，才能有让天啸殿下破壳而出，甚至醒来的机会。天嘘暗访仙界几千年，终于从仙界的玄丹门找到了一位火属性的神君，逼迫人家练成了“聚形丹”。这其中的故事乃是后话，这里暂且不提。

　　不管如何，一万五千年前，我们的天啸殿下吸收“聚形丹”之后，终于魄形聚拢，破壳而出，化形为人。但是这个时候天嘘他们发现，这个肉身只有魄魂，没有神魂，神魂不翼而飞了。大巫用尽魔力再次占卜，死前告诉魔帝，天啸殿下的神魂早晚会自行归位，但何时归位实数天机，没人能够窥探，静待佳音便好。这一等，便是五千年。

　　后来，肃肃被那些黑猫凌虐致死，黑凤凰的神魂和玄鸟的魄魂终于分开，她的神魂才自动回到了“天啸殿下”的身体——也就是她本该回到的地方。可是因为神魂和魄魂分离太久，“天啸殿下”的魂魄需要花时间融合，便陷入了漫长的沉睡，直到一万年后的今天才苏醒了过来。这，便是事情的全部经过。

　　肃肃一直以为是自己夺舍了别人的身体，其实，这个身体本就是她的，她的神魂只是经历了一段“旅程”回归了本体而已。

　　“可是，可是已故的大巫不是说，天啸殿下的魄魂会飘荡于天地，直到时机成熟才会回归本体，难道，您认为……”想到了一个可能，野火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凡是转世投胎，必须神魂一体才行，只有神魂，如何能存在于世？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机缘更是随处可在，我更倾向于认为，啸儿的神魂一定是遇到过什么，有过存世的经历，否则，她的表现不会……可是她为什么什么都不提，为什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她前世究竟是在仙界？妖界？还是说甚至是个凡人？她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野火知道绝对不是夺舍，送了一口气，他挠了挠头，安慰魔帝道：“陛下，不论如何，只要是天啸殿下便好，我们何必想太多呢？您不负先魔帝和帝后所托，终于让天啸殿下化形、醒来，两代人前后等了几十万年，这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不是吗？”

　　魔帝思考一瞬，笑道：“是我着想了，还不如你这个一根筋的。你说的对，只要啸儿醒来便好，她不说，自有她的道理。”

　　魔帝和野火的这一番话，肃肃是不知道的，当然之后魔帝也跟她解释了她沉睡的原因，却没告诉她自己的猜测，更没询问她经历过什么，不得不说，魔帝在这个问题上是个贴心的好哥哥。自然，肃肃也就知道了自己不是夺舍，而是回归了本体。

　　乖乖，肃肃叹道，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前一世她虽然真身是只普通的小玄鸟，但是却能听懂百鸟之语的原因了，因为她的神魂是魔凤凰，凤凰本就是百鸟之王，自然生而知晓所有鸟类的语言。这样一想，她颇有些丧气，早知道自己有个那么厉害的哥哥，上一世也许就不会被人欺凌到那个地步了。

　　再来说说魔界这个地方。这里因为灵气特殊，妖、仙两界的人为了不让内丹沾染魔气而入魔，没有特殊原因是不会过来溜达的。所以千万年以来，普通的仙人、普通的妖族一般都对魔界知之甚少，很多事情被传了上万年早就扭曲了。比如，什么魔界的人总爱修炼残忍的魔功啦，魔界的人喜欢吃妖、仙两族的人肉提高修为啦，魔界的人喜欢用敌人的骨头牙齿装饰房间啦等等，反正怎么变态怎么编。但就肃肃这些日子的观察看来，魔界除了到处是黑色的岩石，黑色的土壤，黑色的房屋和黑色的宫殿外，和别处并无不同。

　　这里魔植也很多，可入药的药材也不少，以肃肃前世勉强算是个合格丹药师的眼光来看，魔界的魔植也是相当丰富的，作用虽和妖界、仙界有所差异，却能衍生出很多新的疗法和药剂。没错，肃肃重操旧业，在岁羽殿找了个房间做丹房，结果整个万魔宫的人都知道了帝姬的新爱好——炼丹。魔帝听闻后也是与有荣焉，觉得自家妹子就是厉害，还把库房里一个极品丹炉送给了她以资鼓励。

　　另外，魔界人的审美除了粗狂些，其他装饰也十分正常，而且很会吸收另外几界的精华。像仙界喜欢用来装饰房屋的月光宝纱，妖界喜欢用来制作器物的各色美玉，在紫宸殿和岁羽殿也是随处可见。

　　外界都传闻魔帝天嘘的厉害，可到底有多厉害，肃肃没看出来，不过有两点道是必须提一下。

　　一个是，她的哥哥，魔界的魔帝，原来竟然是个“妹控”，只要是妹妹的要求，没有不满足的；只要是妹妹想要的，没有办不到的；只要是妹妹开口的，没有不遵从的。每次魔帝给自己什么好东西的时候，肃肃总感觉是他欠了自己特地来偿还一般。

　　另外，魔帝还手把手传授给她不少上呈的修炼法门，还专门安排了皇族中的长老们来教导她，所以肃肃的进步速度简直堪称神速。而她的岁羽殿，天天都能收到魔帝送来的好东西，上辈子跟自己根本无缘的灵丹天宝，极品灵器等，现在堆得满屋子都是。所以，肃肃姑娘现在只要一想到哥哥看自己时那宠溺的眼神，偷笑之余又有些心虚。老天爷，原谅她是个颜控，如此优秀的美男子那样笑盈盈的看着自己，虽然是自己的亲哥哥，可换谁也招架不住啊！

　　为此她问过棠梨，“你家陛下看喜欢的人总是这种眼神吗？”

　　老实的小侍女摇摇头：“不，陛下看殿下您才是这种眼神，就算是娘娘们，都没见过陛下对谁很特别的。”

　　对，就是这个“娘娘们”！这是肃肃总结的自家魔帝哥哥的第二条特别之处。也没觉得那个魔帝哥哥有多风流，可谁知紫宸殿后面的十二宫殿里，住的可全是哥哥的“女人们”。她带着棠梨在万魔宫溜达的时候特意去过瞧过，乖乖，全是各色美人，清纯的、羞涩的、大胆的、妩媚的、娇羞的……看得身为女人的她都有些羞愧了。

　　而且棠梨还告诉自己，这些“娘娘们”都是没有名分的，她们的存在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为魔帝诞下子嗣。天嘘说过，谁能怀上孩子，就立谁为帝后。可惜，目前没有一个能成功上位。虽说修为越高，灵力越强，就越不容易拥有后代，可难到魔帝这个程度，也算是五界独一份了。不过，这算是魔帝的一个小秘密，世人只知道魔帝风流成性，后宫美人众多，却不知道其中真正的原因。而肃肃也是在很久之后才明白这其中的深意。

　　总之，肃肃在魔界混得是如鱼得水，上面有哥哥罩着，下面有侍卫侍女伺候着，走哪儿谁都得让她三分。对比一下自己的前一世的种种，肃肃觉得这感觉不要太好。可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熙攘人世，多的是世事难料”，得意的时候不要太嘚瑟，否则很可能物极必反。

　　这日，魔帝得知妹妹喜欢吃烤鱼，便想起天梧峰的北端有一个葫芦状的湖泊，里面有一种个头虽小，但是极其鲜美的无鳞鱼，烤着吃最是肥美，便想带妹妹去品尝一番。天梧峰离魔都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他的飞舟太过奢华，乘坐起来有些兴师动众，还凭白引得底下的人猜想，便召唤出了他坐骑——一头二尾魔虎，想和妹妹骑着它过去，沿途还能给妹妹介绍一下魔界的风光。

　　没想到，那魔虎现身的时候出事了。

　　也许是魔帝太久没召唤，它有些激动，也许是想要在生人面前显露一下魔帝坐骑的威风，只见那黑色的老虎狂吼一声，一个“猛虎扑食”就向着肃肃压了过去。其实，那老虎并不是扑向她，而是落在了她身后的地面，可肃肃当时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看见一只黑色的“大猫”朝自己扑过来，血盆大口和尖牙利齿都看得清清楚楚，便被这变故吓得大叫一声，身体一软当场晕了过去。魔帝训斥了那老虎几句，回头却发现人还躺在地上，连忙过去一查看，才觉查出妹妹的魂魄竟然已经不在肉身，这，竟是离魂了！

　　虽然后来魔帝连忙画了法阵，不到片刻就把妹子的魂魄招了回来，可也着实吓出了一身冷汗。

　　大家一开始认为是帝姬的神魂刚刚醒来，不适应身体的缘故，都以为磨合一段时间就好了，不料一个月后，因为另外一点儿小变故而再次离魂，魔帝就知道，事情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