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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幼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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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地血色之上,睡着一个男孩儿。
清容轻轻抱起他,开心地宣布:“就叫你行墨啦!”
行墨抿了抿嘴,把头扭了过去。
清容疑惑看着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大对。
半晌,她忽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他为什么不哭?”
朝玉摸了摸下巴:“没生过孩子,不知道。”
灵犀则探了探行墨的鼻息,说道:“还活着,哭不哭不重要吧?”
清容叹了口气,掐了行墨一把,白皙的肌肤上顿时红了一片。
行墨小脸还未长开,腮帮子肉乎乎的,被清容掐了,也不叫,也不闹,只是眉头皱了起来,看起来一点儿都不严肃,反而有点可爱。
就是这样可可爱爱的一张脸,偏偏清容就是能从中看出行墨未来的样子。
那眉定是斜飞入鬓的,那鼻定是挺翘秀气的,还有那唇,也应该总是抿着,一脸严肃的。
清容没忍住,又捏了捏他的肉脸。
“怎么不哭呢。”清容自言自语,“不会是个哑巴吧?”
行墨小手乱挥,一边拼命将清容的手推开,一边睁开了眼。
清容一窒。
与记忆中那双深墨色的眸子不同,这一次,行墨的眸色竟带着深深的红色。
怎么会这样呢?
“啊——”
只是许是被掐痛了,行墨叫得特别大声。仔细听来,倒不像是哭,像是干嚎。
清容被他一嗓子嚎得回了神,连忙去哄他:“哎呀哎呀,掐疼了吧?”
听了这话,行墨不再干嚎,双眼似乎真的有了泪水,一时间,嚎叫声怎么都止不住。
清容新手上任,抱着嚎了半天的行墨,手足无措,她只好求助似的看向看着灵犀,灵犀看着她。
清容有点儿崩溃:“我该怎么办!”
清容实在是记不起上一世的情形了,自己是怎么把行墨带大的。行墨仿佛是见风就长,自己压根没有怎么关注,仿佛是去了几次下界,在人间游玩了几遍,再回到玄明清微境,行墨就长大了。
天生仙体的小孩子早慧且懂事,可小时候还是一如人类婴儿一般,需要喂奶喂食,细心照料才好。
完全缺席了行墨成长的清容,这一次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也有些无措。
倒是一边朝玉实在看不下去了,提醒道:“咳咳,他许是饿了。”
听到了这话,行墨这回是真的哭出了眼泪。
清容一拍脑门:“原来如此,我捉了一头羊来。”
不一会儿,她便牵着一头通体雪白的“羊”走了进来。
朝玉大奇:“晏晏,你怎么牵了一头白泽。”
“这是白泽?”清容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大量了一番这头羊,只见它毛色雪白,泛着银光,身后还有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清容道:“白泽能口吐人言,可它根本不会说话呀。”
朝玉说道:“羊首狮身,不是白泽是什么?奇怪,白泽一族乃是上古神之眷族,族中之人甚是神秘,很少现世,自洪荒时代便已不见踪迹,这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前几日去峙丘之中,它自己撞到了我身上。”清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看了好多育儿书籍,上面说若是奶水不够,可用羊奶代替之。我原本想抓一只羊,却未想到竟然是白泽。”
朝玉说奇道:“峙丘之中,竟还会有白泽。晏晏,你到底做了什么?”
清容有点儿不好意思,道:“倒也不是峙丘,我在三十六境中寻了一处灵气充沛的所在,好像是叫什么大荒山的……”
朝玉这回是连脾气都没有了。
“传说,上古失落的白泽镇图便是埋在大荒山深处。只是如今,它同其余三镇一样,就连洪荒遗民也不知它们具体的所在了。”
清容的脑子只在什么白泽镇图,什么上古四镇上面停留了一小会儿,压根就没放多少心思,只揉了揉白泽的脑袋,颇有点儿忧心忡忡。
“二哥,你说它能产奶吗,要小行墨饿着了怎么办。”
传说中的白泽乃是祥瑞的象征,稀罕无比,更何况这竟是一头母的,可清容只在乎它到底会不会产奶,可以说是相当暴殄天物。
朝玉于心不忍,道:“要不你把这白泽让给我,我给你换一百头羊。”
清容有点儿心动。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清容这位神君,是真的穷。
她的穷体现在方方面面,比如行墨出生了要喝奶,她没钱去买一只产奶的母羊,只好去山里抓。
清容说道:“一百头羊太多了,想行墨也喝不下那么多的奶。不如你折算下来多少钱,我们来看……”
“放什么屁,不换。”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
朝玉神色一窒。
清容连忙说道:“都是可以谈的嘛……”
那声音倒是不停:“换什么换,行了,那日你我已定下契约,你还记得吗?”
这声音原来是白泽。
清容搓了搓手,有点儿底气不足地说道:“哎,当时没想好嘛。”
“呸,”白泽脸上长了毛,看不出表情,但听声音,倒是有了几分气急败坏,“你我定下的乃是真灵之约,怎能轻易更改!我与你两年奶水,未来你应我一次召唤,无论何事,不可推辞。”
朝玉挑了眉,看着清容:“所以,当日你以为自己同一只羊定下了这个契约?”
灵犀倒吸了一口气,用一种十分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清容。
清容倒还能撑得住,只是细声细气地说道:“我怎么觉着,自己仿佛有些亏了。”
白泽昂起头,不耐烦地用前爪刨了刨地面,鼻子里吐出一口浊气。它体态优雅,毛发细腻,这些动作不见半点粗鲁,还充满了美感。
只可惜话说出来,就不是那个味道了。
白泽说道:“快点儿动手,少废话,別当人人跟你们似的闲的发慌,别耽误我回家。”
清容道:“誓约之事,还可以再聊聊嘛。”
白泽转过身去,只拿屁股对着她。
“我看你的脑子比手跟像是摆设。”白泽道,“还修仙呢,我看是欠修理。”
清容被一头白泽给怼了,顿时没了脾气,乖乖挤奶。奈何业务不熟练,白泽还是不放过她:“就是这么一点力气吗?你是给我按摩还是给我挤奶。”
清容使出了吃奶的劲。
白泽尖叫了一声,喊道:“你是要谋杀吗?”
清容放弃了。
白泽叹了口气,听起来有点儿幸灾乐祸:“修仙修成你这样也挺失败的。”
朝玉好奇地问道:“白泽也分公母?你们一族可还有别的传承?”
白泽怼天怼地,自然不会害怕怼朝玉:“呵,男人,生孩子的时候没你,喂孩子的时候也没你,你在我面前转过来转过去,当陀螺看着好玩的吗?”
朝玉默默走开了。
最后还是灵犀取好了奶,准备喂给行墨。
被白泽打击了半天的清容顿时满血复活,她兴致勃勃,抢过了灵犀的差事,摩拳擦掌,准备体验一把亲手喂行墨吃东西。
但不知为何,行墨对清容手中的东西十分抗拒。
清容手持汤匙,对行墨说道:“来——啊——”
行墨眨了眨眼睛,默默地将脸转了过去。
清容绕了一圈儿,谆谆善诱:“不喜欢也没办法了,先喝点,要不明天问朝玉把那几百头羊先抢过来?”
行墨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复又闭上眼,将头扭了过去。
清容颇受打击。
朝玉笑道:“许是他还记着方才你那琉璃明火烧他的事情。”
清容将碗勺交给了灵犀,十分委屈:“那火乃是纯阴地火,一点都不烫,烤上一天,百病全消,哪里就能烤熟了。”
灵犀拿着勺子,学着清容方才的样子,将奶一点点渡到行墨口中。
这一次,行墨极为配合,半碗奶很快就喝完了。
清容看得目瞪口呆,忽得生起一种被遗弃了的难过来。
朝玉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看来不仅是拿琉璃明火烧他的事儿,还有之前给他指蛋为婚的事情,人家都记着仇呢。”
清容争辩道:“胡说,那时候他还在蛋里,哪里记得这些事。”
朝玉奇道:“你不知吗?天生仙骨的孩子从出生起便有记忆,好多在娘胎腹中,便有了记忆,能隐约听到外面的动静。你呀,肯定是被记仇了。”
被记仇了的清容顿时失去了快乐。
清容争辩道:“我也是天生仙骨,我怎么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
朝玉目光灼灼,看得清容有些不自在了。
“当真?”
清容抱着胳膊,上下打量了一番朝玉,笑道:“倒也不是真的记不清,只不过有些零散的记忆罢了。比如那日你抢了我半只烧鸭,我追了你三条街都没追上,我可是记得很清楚的。”
朝玉揉了揉她的脑袋,特亲切,特笃定地告诉她:“晏晏,抢了你烧鸭的是山下农户家的小孩二狗,不是你我。”
清容陷入了沉思。
接下来的日子里,清容一而再,再而三地自我反省,她觉得朝玉可能说对了。
因为行墨对她就是爱答不理。
吃饭的时候,只要是她喂的,行墨就不吃。
换衣服的时候,只要是她来做,行墨就各种不配合。
哪怕是解决生理问题的时候,只要是她在,行墨就能憋,憋得小脸惨白,直到灵犀接了手,才愿意顺顺畅畅地解决。
行墨其实是个非常乖巧的孩子,不哭不闹,更不爱说话,也不怎么爱笑,也不知是跟谁学的,总是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别人家若是遇到了这样省心的孩子,只怕是笑都来不及。偏偏清容,总是忍不住长吁短叹,总觉得行墨小小年纪,仿佛心底里就藏了许多事情,只有睡着了的时候,才像有孩子的样子。
这一日,天色正好,很是适合午睡。行墨趴在美人榻上睡着了。放松下来的行墨有了孩子该有的稚气。时日渐长,行墨的眉眼长开了,愈发显得眉清目秀了起来。清容怎么看怎么欢喜,觉得他很快就能变成一个大帅哥。
清容伸出手指,轻轻勾住行墨的手。许是因为睡着,不清醒的缘故,这一次行墨竟没有推开她,反而将她的手指捏得更紧了。
清容顿时笑开了花。
忽然有人敲窗。
清容恋恋不舍地放开了行墨,打开窗,只见白泽站在窗下,昂着头看她。
“喂,你这什么表情。”白泽向后退了半步,“你你你,你怎么笑得这么恐怖,你是要吃我吗?”
清容连忙揉了揉脸,还拿了块镜子照了照。
很正常啊,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看起来没多一块,也没少一块。
白泽被灵犀带走的时候,还在絮絮叨叨:“也不知道是看上她什么了,看起来不大聪明的样子,也不知道不聪明这种事儿会不会传染,我要是被传染了可怎么办?唉这差事怎么这么麻烦,害得我每日得跑那么远的路,还可能被传染上奇奇怪怪的毛病……”
灵犀“你在嘀咕什么?”
白泽哼了一声,优雅地举起蹄子刨了刨地,说道:“挤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