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顶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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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绝对是个恶作剧！”菲尼亚斯气冲冲地说。无疑，看到那个拼写无误的落款姓名，他只感到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担任校长时接到学生捣蛋信件、并被成功耍弄的那一刻难堪。
他恼羞成怒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这封信说：“我说，你们该不会是把它当真了吧？”他环顾四周，却发现所有人的表情都很严肃。
菲尼亚斯感到自己受到了惊吓：“……你们认为这是真的？”
“你们真认为，戈德里克·格兰芬多，学校的创始人还活着？”他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画像，目光最终带着祈求地落在邓布利多身上，“说真的，他难道不是生活在一千多年前的时代吗”
“是我记错了历史，还是你们所有人都疯了？”
“菲尼亚斯！”戴丽丝提醒他注意言辞。
菲尼亚斯一下子闭嘴了，由于所有人的表情看上去都是那么的认真，因而他只能沉浸在不可置信的惊惶中，最终身体僵硬地跌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没有了菲尼亚斯聒噪的嗓音，八楼的校长办公室瞬间坠入了无限延长的沉默中。
福克斯好奇地歪了歪脑袋，打量着自己主人疲倦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处理各种事件——甚至包括霍格沃茨创始人诈尸复活这类荒唐事件——的冰冷神态。
“信件上写明，”邓布利多又端起茶杯，给自己艰难地灌下一口甜得发苦的蜂蜜茶以继续保持镇定和清醒，“如无意外，霍格沃茨将会在今晚八点迎来这位特殊的访客。到那时，我作为校长就可以亲自验证这份求职信件的真实性与诚意。”
他将信纸放到书桌的一边，十指交叉搁在身前。面对家养小精灵按照他的吩咐准时送来的一共两只茶杯和一大壶蜂蜜茶，以及银托盘里的精致茶点，那双湛蓝的眼睛陷入了沉思。
信纸随着无杖魔法的施展，缓缓地从桌面漂浮起来，垂悬在霍格沃茨现任校长的眼前。信纸末端，仿佛只是用普通墨水写下的签名忽而闪过一道耀眼的金光。通过邓布利多的检测魔法，这次，办公室里的所有肖像都更加印证了自己的那个“绝对不可能”的猜测。
“果然，这就是……”戴丽丝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说。
“……姓名魔法？”埃弗拉德眯起眼睛作研究状。
“和霍格沃茨录取名册同源的魔咒！”阿曼多惊叹道。
霍格沃茨的历任校长都知道，在城堡隐藏的一处塔楼里放着学校的录取名册。那是一本极其古老的书册了；耐用的黑龙皮封面都已经大幅磨损，不得不在校长们的保护魔咒下维持着半新不旧的状态；银制的书脊锁扣雕刻成经典的百合花形样式，由于妖精的魔法堪堪隔绝尘埃与水汽的侵蚀；羊皮纸制成的内页不可计数，像是一本永远也翻不到尽头的童话故事书，上面用中世纪风格的花体字母和彩色排版，写满了千年以来霍格沃茨录取的学生姓名。
而这本录取名册的工作原理大致是这样的：具有敏感的占卜能力的卜鸟羽毛笔会感应到每个孩子第一次展露魔法天赋的时刻，然后在名册上记录下这个孩子的名字；假如那个孩子的魔法天赋存疑，那么名册会合拢以阻止羽毛笔记录孩子的姓名……
但问题是，不论是卜鸟羽毛对孩童魔法天赋的神秘感应，还是这支神奇羽毛笔能精准写出（这么多年来它从未拼错）学生的姓名全称的能力，这都是历任霍格沃茨校长的“未解之谜”。
在巫师的远古时代，利用一个人的姓名下咒的这种被冠以“巫术”之称的特殊技艺，正是所有魔咒的实践起源。但随着更加精准有效且变化多样的拉丁语魔咒席卷了整个魔法世界后，这门古老而无法兼容于新魔咒体系的技艺也就此失传。
你如何确定某人名字恰恰就真切地对应着某一个人呢？这就是姓名魔法的无解奥秘。而由此引申而出的法则：“特定字符隐含魔力”，则是所有魔咒能够起效的大前提。
历任校长都见识过霍格沃茨录取名册的神奇之处，因此在他们看到那个落款姓名的瞬间，那种和观察卜鸟羽毛笔书写学生姓名时的相似魔力感应，就已经让所有的校长们几乎完全打消了“这是个恶作剧玩笑”的怀疑。就连菲尼亚斯，也逐渐在冷静中收起了怀疑的神态。
漂浮在半空的信纸缓缓飘落在桌面，邓布利多依然保持着十指交叉的沉思姿态。
狭长的玻璃窗在棱形栅格的切割下使得混沌的夜色支离破碎，正如霍格沃茨现任校长的思绪。太多的事务积压在这位老者的神经末梢，令他头疼不已。邓布利多不得不考虑，这封诡异信件的出现是否又是一个有关伏地魔的阴谋……不，这说不通。
他兀自否决了这种猜测，却发现自己对于这位自称为创始人本人的求职者的来访毫无头绪。“戈德里克·格兰芬多”并不是个易于重名的组合，更不用说信件里所描述的种种不可思议之传奇的冒险经历。一切思考又重新回到了未知的源头。邓布利多发现，他之所以无法对今晚的这场求职者的约见做出预判，正是因为他对“戈德里克·格兰芬多”这个名字根本一无所知。
知晓自己的无知也是一种智慧。
邓布利多摸了摸自己银白的胡须，眼神微闪。挂满校长室墙壁的肖像们安静地注视着他，此刻，他们不能给予现任校长任何帮助，因为这不在他们被绘制时所赋予的能力范畴之内。
不过也有例外。
“校长，可以确定，这就是格兰芬多的字迹。”
书架高层那满是阴影的位置里传出一个尖锐陈旧的声音。
邓布利多站起身——在老者当中，他有着挺高的个子；因此这总是让他显得风度翩翩、精神奕奕——他伸出双手将分院帽从书架上拿了下来，放在自己的桌面。
“可以肯定吗？”
“我很肯定，校长先生，这确实就是格兰芬多的字迹。”
分院帽躬身“看了看”信纸末端的签名。信件的所有内容都是用某种魔法规范过的、非常准确的现代英语写就而成，唯独这个如长刀出鞘般锋利大气的签名，由于姓名魔法的缘故时不时地在中古英语；中古拉丁语；和现代英语这三者的拼写形态之间来回变幻。但很明显，不论是哪种语言的签名，其笔迹习惯都是一模一样的。
“即便我只是四位创始人理念的融合产物，但是以我的智慧，还是能够辨认出我的主人的签名字迹的。”分院帽说出了自去年进行分院仪式以来的第三句话。
阿不思·邓布利多惊诧地挑挑眉。
这还是分院帽在和他的对话中第一次提及关于创始人的任何信息。这句话倒不如反过来理解——在今晚以前，分院帽从未向他透露过哪怕一分一毫关于四巨头的信息（除了它唱的歌），更不用说替他鉴定戈德里克·格兰芬多的签名真迹了。在它不被搬上分院的三脚凳时，这顶神奇的魔法造物一直沉默地在办公室书架的顶端积灰，忠实地扮演着现实意义上的“一顶帽子”的角色。
邓布利多很擅长从纷杂的事实中捕捉线索。
“请问关于格兰芬多先生，您还能告诉我些什么吗？”他礼貌地询问它。
分院帽沉默了一会儿，满是褶皱的眉头皱来皱去，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但事实上这顶帽子并不及凤凰福克斯更具备“人性”，它这被赋予了思想的死物，终究还是死物；没有完整的记忆和情感，没有自由的意志，也就没有所谓的心灵与灵魂。再如何比一般的帽子擅长思考，它也无法做到真正如生命一般的“鲜活”。
等到灰扑扑的尘埃在它纠结的扭动下洒满了邓布利多的整个桌面，这顶魔帽才慢吞吞地裂开它的“嘴”说：“校长先生，格兰芬多也同你一样，喜欢甜食。”
咳咳，需要补充一点，分院帽虽然不够“鲜活”，但这并不代表它没幽默感。
邓布利多顺着分院帽的“视线”，看向了托盘里的覆盆子司康饼（一种英国传统甜点），不由眨了眨眼睛：“那看来，我为今晚的会面还是做足了充分的准备咯。这还真得多亏我们厨艺精湛、勤劳能干的精灵朋友。”他语调轻松道。
分院帽又沉默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但只要邓布利多存在，这个空间的气氛就永远都难陷入尴尬。老人愉悦地哼着小曲儿，肖像中的几位校长有些不忍直视地移开了视线，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接受位高权重兼年长迟暮的尊者表现得这样“轻浮”。通常来说，人们更愿意用不苟言笑的面具巩固自己累积的威严，而不是像邓布利多这样肆意去破坏它。
分院帽果真在飞快地“思考”。在邓布利多看来，它思考的速度已经足够快，不过在旁观者看来，这次的沉默仿佛在校长走调的哼曲中过去了足足一个世纪……
“格兰芬多已经老了，也许他的勇气比您想象中的还要有限。”
邓布利多停止了哼唱。
“另外，校长先生。”分院帽如同在试探着什么地，缓慢地说，“我发现保密咒语解开了。”
说完，它又好不容易才闭上了自己大张着的嘴，因为此时这顶帽子正激动地浑身颤抖——校长办公桌面的灰尘变得更多了——看得出来它正在抑制自己想要放声歌唱的冲动。
再次强调，分院帽虽然没有完整的记忆和情感，但它拥有“部分”却是事实。
“保密咒语。”邓布利多了然地重复道。从他波澜不惊的表现可以看出，这位聪明的校长早已猜中了真相。
“没错，保密咒语……”分院帽刚要把真相一吐为快，却生生止住了话头。梅林知道这顶帽子花费了多大的自制力才成功抑制住了这样的冲动，千年以来，储藏着千年往事和秘密的它想要将这些故事讲述的欲望，几乎和它被制造出来所赋予的分院的责任，逐渐变为了同等沉重的负担。
“抱歉，校长先生。虽然格兰芬多解开了部分的咒语，但他是我的主人，而我无从判断他愿意对您坦诚多少历史的秘密……当然，诸如格兰芬多对于甜食的喜好的这类消息，我还是可以为您提供的。”显然，分院帽依旧保持着自己对于戈德里克·格兰芬多的绝对忠诚。
它滑稽地对邓布利多欠身鞠躬——这看起来就像是把这顶破旧的巫师帽对折了了一样。
邓布利多对此表示理解，可他思考的重心当然也不可能全都放在霍格沃茨创始人的饮食口味上，因此他把分院帽放回了原位。
魔法将书桌稍作清理，校长办公室便又恢复到了先前在小精灵标准里，处于“待客”状态的干净和舒适的程度。
遗憾地叹了口气，邓布利多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眼神依旧在不断地审视着这封求职信件的内容。不过他的思考很快又被打断了，终于憋不住自己好奇心的菲尼亚斯代表所有“装睡”的校长们开口了：
“邓布利多，保密咒语是什么？我怎么没听说过？”
他透过画框瞪视着对面的分院帽，像是在责怪这顶帽子区别对待还在校长任上的他和现任校长阿不思·邓布利多。同样是校长，怎么分院帽就没告诉他关于什么“保密咒语”的秘密？
邓布利多瞥了眼桌面的旋转仪，又瞥了眼壁炉上的魔法钟表。只得放弃在缺乏线索的情况下继续苦思冥想的努力。
他干脆将信件收起，把银制托盘拉到自己面前，拿起一块司康饼蘸了蘸同等甜度的茶水，同菲尼亚斯闲聊起来。
“你曾读过霍格沃茨的校史吗，奈杰勒斯？”
“当然，可那有什么用？不同版本的校史不都是大同小异吗？而且它们对于创始人的叙述也全都少得可怜……我可从没见过哪里提到过这个‘保密魔咒’。”
“你瞧，问题就出现在这里了，奈杰勒斯。”邓布利多耐心地解释道。
“你看到过有魔法史学者研究过创始人时代的历史吗？”他继续提问。
菲尼亚斯哼了一声：“你们这个年代的学者……我听你提起过……啊，就是那个，巴希达·巴沙特女士，她不是出生在戈德里克山谷吗？连她都没研究过‘四巨头’的历史吗？”
邓布利多意味深长地摇摇头。
这下，在他引导下觉察了不对的菲尼亚斯皱起了眉。
“这是一种诅咒吗？”身为治疗师的戴丽丝感兴趣地插嘴道。
埃弗拉德摆出魔法部长的气派严正声明道：“没有魔法能够改变历史！”
“你说得对，埃弗拉德。”邓布利多肯定，“魔法虽然奇妙，但它超不出历史的掌控。”
“可我也没说创始人修改了历史呀，”他颇为愉悦地对几位校长揭露了谜底，“我只是猜测，创始人使用了某种魔法，让这段历史成为了永恒的秘密而已。”
“嚯！”几位校长相互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肖像中看到了同自己相似的震惊。
如果是这样的解释，倒也不无可能。毕竟分院帽对这段历史的长久缄默、千年来魔法史学者们“巧合”的避让、以及书籍里少得可怜却又“意外”统一的陈述，都能成为论证这一假说的有力证据。
真相，或许并非是你想不到的现实，而是你不敢想象的怪诞。
对于魔法世界来说，这点尤为地逼近真理。
有了这一猜想，再根据“保密咒语”这个关键词，邓布利多接下来的话语也就丝毫不会给他们带来更多的意外了：
“赤胆忠心咒语是我所猜想的一种可能。”他捋着胡须的末端，将它缠绕在自己的指尖打着小卷儿一边玩，一边说，“用魔法将秘密永远藏在一个活人的灵魂之中、藏在那被选定的人——即保密人心里，则该秘密将永远不会被发现——这倒是个理论上可行的办法。”
校长肖像们全都皱起了眉。
“可什么样的魔法才能掌控得了包含那段历史的‘秘密’！这可是一整段的历史！在那个时代众所周知的真相！”戴丽丝摇摇头，表示无法接受这个猜想的可操作性。
“也许是比赤胆忠心咒更高级、复杂的远古魔咒。”阿曼多指出。
“没错，我也是这样想的，阿曼多。”邓布利多又消灭了一块司康饼，开心地和校长肖像们探讨纯学术的问题，“因此我和分院帽似乎都不约而同地将它不严谨地称为了‘保密咒语’。”
“那么这是真的了？！”菲尼亚斯惊诧地看向放在自己对面的那顶脏兮兮不起眼的帽子。
“照分院帽所说，是真的。”邓布利多点头，“而我也相信这种奇迹般的可能性。”
办公室里静默了一瞬。
紧接着……
“哎呀！”戴丽丝捂住嘴巴，惊叫一声。
“——保密人！”
邓布利多朝她赞许地点了点头。
菲尼亚斯看着他们的互动，一头雾水：“什么、什么？又怎么了？”
戴丽丝激动得嗓音都变形了：“保密人呀！活着的保密人！这咒语需要一个活着的保密人！”
“——而戈德里克·格兰芬多就是这段历史的保密人！”这位女巫此刻已然仪态尽失，她在自己的肖像里匆匆地来回踱步，几乎引得整个画框都像是在剧烈颤动。
“没错……没错……这样就说得通了……”
菲尼亚斯盯着她失去理智地转来转去，看得眼都花了。
“可梅林在上，他是怎么做到——”
“永生！”
“永生。”高亢的女声与低沉的男音重叠在一起。
邓布利多轻缓地让这个单词在自己的舌尖碾过，他细细品尝着这覆盆子糕点和蜂蜜茶混合在一起的酸涩、甜蜜、直至发苦的味道，强行压下了内心深处的不安。
“黑魔法防御术”、“求职”、“永生”。光是这几个关键词，就足以将这位老人扯入过往与那位学生相关的记忆漩涡中去，而那显然不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而就在这瞬间，他的嗓音与戴丽丝的惊呼声几乎同时掷地、在空旷的室内逐渐消散。不待邓布利多细想，壁炉上魔法钟表的整点报时便接踵而至，雕刻在表盘上的美丽人鱼一甩尾巴，张嘴发出了尖锐凄惨的鸣叫：｛原文为人鱼语｝
“请看数字八的倾斜倒塌，
这无穷的力量总在流动挣扎；
让岁月进入永恒的循环，
黑与白的秩序永置天平两端。”
这段在水中世界本为飘渺仙音的吟唱，此刻正刺耳地回响在这间空旷的办公室里。直到这时，在阿不思·邓布利多的预感中，这封神秘来信和伏地魔之间的隐隐联系，这才正式于这深邃的夜晚八点整的时刻，毫无保留地曝光在了霍格沃茨历任校长的眼前。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一顶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