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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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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深秋,东林县连续下了半个月雨。
夜色如冰,山间起了雾,丝丝细雨漂浮黏在衣服上,很快布料泛起了湿意。
姚景觉得每个毛孔都透着寒意,这会儿浑身都像错位一样,大腿膝盖手腕更是一阵阵火辣辣地疼。
“景姐,你说海哥能发现我们不见了吗?”
“这山里会不会有什么东西啊?”
“腿好痛,我要被冻死了。”
“……”
旁边细小地啜泣声及询问声已经持续了一个小时,翻来覆去就这几个问题,姚景觉得很烦,心里说不出的憋屈。
四下被墨色吞没,沉寂蔓延,风声呼啸,水滴坠落声响,伴随着时不时几声窸窸窣窣钻草的动静,配合着哭声,这样的场景让她不由联想到了以前看过的鬼片,冰冷渗人,忍不住往背后的山体靠了靠。
姚景忍着惊慌,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深呼吸让自己镇定起来,控制着心跳让它尽量不那么欢快,压低了声音:“别哭了!”
现下她的语气不见得有多好,清冷又严厉,低喝声让徐思思瞬间止了声。
徐思思知道自己不应该哭,可是她实在是太害怕了。
夜色越浓,水珠挂满了发丝与睫毛。视野里漆黑模糊一片,只余远处一点点手机屏幕泛起地微弱地光,以及随光飞舞的小飞虫。格外明亮。
心下恐惧,徐思思声音又抖又颤叫了声:“景姐!你在哪?”说罢往前倾斜,眼里充满了水光,伸手想去抓姚景的衣物,向她靠近,好像这样自己就能安全些。
姚景同时也在再次往前倾,想要去够自己遗落在不远处地手机。
第六次尝试。
然而半分钟后,又是同样的结果。因为距离太远,她动作稍微强烈点,左腿大腿处就一阵阵撕痛。
大概率是韧带拉伤和被树枝刺穿的伤口引起的。
本来她想匍匐爬过去,但她一动,徐思思就哭,她情绪有点崩溃,姚景没办法,不敢离得太远。
这会儿她喘着粗气,额间因疼痛泛起了冷汗,猛地回过身,靠在山体上休息平静着气息。
急剧地缺氧,湿润地空气大口大口往里送,脑袋有种挤破地炸裂感,很是难受。
可谁知下一秒手背上忽然多了抹冰冰凉凉的触感,姚景顿时吓了一跳,手腕倏忽抬起,用尽了全力一甩,喉间也发出声刺耳地尖叫声,回荡在山间,空灵幽深。
徐思思被姚景惯力用力一甩,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往后一仰,摔在了泥泞的水洼上,溅起了大片淤泥水花。
姚景霎时有点发怔。
她刚刚急着想去拿手机,全神贯注下没听到徐思思叫她的声音。
愣了一秒,姚景猛然反应过来,徐思思这腿不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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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会被‘流放’到这偏远山区,姚景一想到原因就憋屈不已。
五天前,她正参加三年一届央视举办的主持人大赛。
作为国内最权威的人才选拔赛,她从没想过自己能代表南城电视台去参赛。得知消息时,激动地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比赛在北城录制了两期,正是竞争关键期,谁知身体重要时刻拖了后腿。
她的老毛病犯了,扁桃体发炎。
下一场录制定在三天后。
恰巧那天姚景接到了新闻中心周主任的电话,说是有急事,让她回台里一趟。
不得已她只好先回南城,顺便预约医院看病。
一下机,姚景直接往台里赶。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台里就有人盛传,说是看见播音部的姚景随当红小生季临泽前后脚进了本市颇为盛名的豪华酒店,彻夜未出。更与台里新进的南大实习生谢程,多次避人独处。
这两条似是而非的绯闻一出,姚景明艳温婉的女神形象瞬间荡然无存。
一开始她没去管,或者应该说没人会蠢到把这些话送到她耳边求证。对这些传闻,她一概不知,只专心致志的准备着比赛。
直到那天周主任找她谈话,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至于主持人比赛,将由台里另一位主持人范思曼顶上。
她自从上大学后就一直顺风顺水,初闻噩耗,自然满心不甘。
然而台里直接下了通牒,连给她自证清白的机会都没有。考虑到她目前的状态不适合再出现在台前,当天就直接停了她所有的工作。
不过周主任对她向来赏识,私下里照顾有加。姚景不想让周主任为难,接受台里的安排回了家。
后来是周主任力排众议,让她跟着台里新出的节目,《温暖行动》栏目组的成员,前去东林县采访。
可姚景真没想到第一天就遭受了滑铁卢,出师不利。
到东林县当天,他们没在县里停留,直接下了乡。六人的团队分成两组,夏俊带着另外两名成员去邻村采访,姚景跟礼海洋徐思思留在北溪村。跟北溪村的村长了解了初步的情况,统计好数据后,三人在村长家休息了一晚。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温暖行动》是一档关注空巢老人,带领贫困乡村脱贫致富的节目。第一站,姚景和实习生徐思思跟着村长前去住在山上的董思霖老人家踩点,摄影师礼海洋去村里采景。
任务分工明确,一开始进行的井条有序,通过村长在中间拉线沟通的很顺利。
可后来一通电话叫走了村长,姚景两人想再多了解些情况,便没随着走。
等她们从董思霖老人家出来时,已临近下午五点半,天色尚明。然而最近连续下了十几天雨,她们走到半路便起了雾。下过雨的山路格外难走,更何况还是下山,一不注意就可能滑倒。
她和徐思思小心翼翼,但细雨白雾愈浓,很快可见度只余一米左右。
她们迷了路,视线受阻。徐思思不小心踩滑,姚景伸手去拉她,结果那地方刚好是个坡,一下踩空,两人抱着滚落了下来。
徐思思滑落途中小腿撞到了树根,小腿骨折。
当时如果不是两人相互抱着,受伤估计会更严重。
两人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蹭伤。
姚景比她好些,手腕手肘有擦伤,膝盖上也有伤口。但这些都不太要紧,最要命的是她的左腿大腿韧带有些拉伤,内侧被撞到徐思思的树根扎了个小洞。
幸好没扎到血管,不然她可能会失血而死。
当时摔下来后,她尝试了几次都没法站起来,便喘着气不敢再强行站起,怕韧带撕裂。
她的手机滚落时从口袋里掉出,遗落在两米外的地方。
徐思思身上背的背包也在事故途中不知去向。
两人没有了联络外界的工具,求救不得,浑身沾满了泥土,狼狈不堪。
徐思思一开始疼得说不出话,后面就开始哭,到这会她觉得自己腿都要断了。
沾了泥水的衣服冰冷刺骨,姚景拖着腿移动到徐思思身边,在下半身不动的情况下,小心翼翼将她扶起,依靠在自己身上,支撑她的身体。
“景姐,我的腿好痛啊……”
徐思思已经频近崩溃的阶段,身体力竭,声音微微弱弱,饥寒交迫,又冷又饿。
徐思思家境优越,大伤基本没有,从小被人宠到大,连社会的毒打都没经历过,更别提穷乡僻壤里的这些苦。
姚景心里也不好受,各种憋屈,又烦又怕。
跟她们一起的摄影师礼海洋,比她小两岁,向来是台里出了名的工作狂,一拿起机器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姚景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拍完回来,然后意识到她们还没回来,通知人来找?
毕竟她落在不远处地手机到现在都没响过。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这里没信号,电话打不进来。
她怀着这样一种侥幸地心理。
大约是因为刚刚不小心推了徐思思一把,姚景心里愧疚,她将自己身上的运动外套脱了下来,披在徐思思身上。
“思思,再忍忍,找我们的人马上就到了。”
她的声音轻柔,却透着一股不确定。
口中苦涩不已,夜色弥漫,周围静幽幽一片,黑暗中似是有什么猛兽靠近,像是下一秒就要把她们给吞没。
突然,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头顶半人高的草丛里传来一阵阵急速剧烈地晃动,有什么东西正向她们走来。
姚景的心脏一下被什么东西狠狠攥紧。
紧张窒息的气氛猛然充斥两人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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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近八点,细雨渐收,浓雾却不见化开。
北溪村某座不知名的小山上,时不时几束灯光四射。
礼海洋一直用手机拨打着电话,但屏幕的左上方那栏信号格,显示只有微弱的两格信号。
通话又一次超时结束,礼海洋哭丧着脸看向身前的人:“怎么办,电话还是打不通。”
“再打。”
清清冷冷两个字,比深秋的夜晚更凉。
礼海洋没法,在通讯录上徐思思和姚景的两个号码中反复横跳,同时心里默默祈祷,可快点有信号吧。
再这样下去人都要找傻。
他们已经在山里找了接近一小时了。
从山脚看上去并不算高的山,结果面积却不小。加上下雨天,路滑难走,从上山到现在他连续摔了三四次。
礼海洋手里拿了个小型摄像机,临走时他飞快从设备包里拿了出来,一路上小心翼翼地护着。来自摄影师的天性,觉得生活中的一切都可能是有用素材,这次估计也能用得上。
这会走到条平坦的小路,他艰难转了圈,录制着周围的坏境,注解道:“雾太大了,能见度不超过半米。”
手电筒泛白的灯光下,水分子漂浮在空中清晰可见,两侧草木只能看清些虚影,前面行走的人影与灯光立马被浓雾遮掩。
这时,前面的人喊了句:“都小心些,别掉队了。”
为防止有人掉队,礼海洋一行人想了个办法,拿根绳每人抓住一段,呈长龙行,沿上山的路边走边高喊姚景跟徐思思的名字。
这种严寒大雾天气,谁也不敢掉以轻心。各家劳力上山都觉得糟心的很,更不要提两位城里来的小姑娘迷了路,不知所踪的境遇。
他们现在已经从董爷爷家下来了,上山时没找到人,这会正打算进行地毯式搜索。
临行前报了警,但北溪村地偏,警察赶过来都要半小时左右。
这会也不知人到了没。
众人心里越发沉重,担心会出事,谁也没说话,谨慎仔细的搜寻每一处地方。
突然,人群里有人说了声:“别吵。”
说着飞快朝某个方向窜了出去,其他人愣了几秒,也赶紧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