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朝阳》零零陆捌

88、第88章

　　【88】

　　赤丹王宫。

　　国主大婚，上下一片忙碌为迎娶新王后做准备，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姬奈也没想过此生竟然还能第二次穿上这梁冠礼服，更可笑的是，两次都非他所愿。

　　一行宫女鱼贯而入为他穿衣束发，姬奈没反抗任凭摆弄，左长风也没有骗他，见到了一直相见的那个人。

　　和猜想中的一样，对他的武功、习惯都了如指掌，只有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哥兼师兄，白曦，才做得到。

　　“我现在有另外的名字，姓容，容柏溪。”

　　“四象姓之一的容氏。”

　　“没错。”

　　身在赤丹，这些日子姬奈已经听了不少四象家族的事情，贵族之间表面一团和善，实际上为争取利益也并无想象中那么团结，不过目前他们的目标还是很一致，就是协助国主左长风迎娶姬奈，并且完成统一诸国的霸业。

　　只是姬奈不明白，为什么他这生性只爱自由散漫，无拘无束的表哥，会连同赤丹王一起勾结，来算计自己。

　　他可一直把白曦当亲哥哥的。

　　“你一定是在想，我为什么一定要你留在赤丹。”容柏溪轻轻关上门，差散了宫人，只留下他们二人。

　　姬奈微微挑眉，等着他接下来说的话。

　　“摇锡覆灭之后，我曾回家看过一次，大曜收复摇锡，改国为州，两边百姓互通也更融洽，白家也过得不错，我的父兄当了个小官，一切似乎没什么变化。可是你呢，你就甘心这样吗，姬奈，你是摇锡的皇子，也有天命的血脉，就真的甘心一辈子臣属别的国家吗。在之前也就算了，楚明日同你是夫妻，现在不一样，只要你留在赤丹助力左长风，他一定可以推翻大曜，而我们也可以重新复立摇锡，那时你当摇锡王，好不好。”

　　“师兄，不，容柏溪，难道你也认同那凤朝阳的传说是真的？”

　　“是，我一直都相信，也一直期待着。”

　　“荒谬。”姬奈不禁笑出了声，怎么会有人对这无稽之谈深信不疑。

　　“先不说赤丹到底有没有能力攻打下大曜，待我真嫁给了左长风之后，你以为他还会放我离开？还会把已经掌握在手中的城池划分出来让我自立为王？”

　　又不是每个人都是楚明日。

　　楚明日有君王之范，不失爱民之心。

　　左长风坐上国主之位不易，怎会轻易把江山拱手送人？

　　白曦沉默半晌，“你和长风相处时日不长，或许对他有些成见，他这人的确做事偏执，但是对你，他也是一片真心。”

　　“真心？若是真的真心，那便不会以小桃子相要挟，逼着让我嫁给他。而且我笃定，他不可能战胜大曜。”

　　“那你且看着，左长风并非池中物，他一定能让摇锡复国。”白曦想了想，还是决定相信赤丹人这边。

　　姬奈无意与他争执，也很不明白为什么他宁愿去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自己这个表弟。

　　“我觉得现下摇锡和大曜的关系也并无不妥，一旦两军交战，受苦的还是黎民百姓，现世安稳，何必再去受战乱之苦。当年年轻气盛，做事冲动，但我并不后悔，只是如今的我，或许会有更好的办法能够解决。”

　　“可你现在身在赤丹，就是上天给我们最好的安排。”

　　姬奈实在不愿再和他在这个话题上多扯，“比起那些，我更好奇你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能够在赤丹贵族立足。”

　　能从一个摇锡人氏混进赤丹，并以四象贵族的身份留下，白曦才是那个真正不简单的人物。

　　这也并不出容柏溪意料，早猜到姬奈会问。

　　“我自离开你和师傅，独自行走江湖，偶然认识了林元修。”容柏溪说得坦坦荡荡，目光却有些呆滞。

　　这也勾起了姬奈的一小段记忆，林、元、修，是当年上元节，赢了“偃月”，后又只为一个相识没留下的名字。

　　那“偃月”上的名字已经被姬奈抹去，原本恍惚的记忆忽然之间历历在目变得清晰起来。

　　“我早该想到的，如此稀少的姓氏，又对兵器如此熟悉，除贵族林氏再无第二。”

　　“元修自小聪慧，家族便把重任都寄托在他身上，多年来总算有个能够争夺王位的人选，准备好好栽培，可惜天不遂人愿，被家族的利益内斗伤了身子，后来都是泡在药罐里，我曾偷潜入大曜皇宫拿药材，也都是为了他。”

　　这事姬奈也知道，那药还是经自己弄出去的。

　　“因为身体不好，也失去了夺位的资格，好在左长风能并厚用他。”

　　一个没法争斗国主之位的人，左长风当然可以放心用他，来龙去脉姬奈终于都弄了清楚，冥冥之中原来他也早早和赤丹人结下不解之缘。

　　白曦为林元修奋不顾身去皇宫偷药，林元修力排众议为白曦安排贵族身份，两人或许是朋友、是知己、甚至更进一步，都为了对方能够陪伴在彼此身边而努力。

　　在赤丹这个并不接受男子亲近的国度，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显得更加弥足珍贵。

　　权利欲望像是一个无尽的胃，吃得越多，装得越大，永无止境。

　　姬奈看向窗外，几个宫人正在花园里给小桃子抓蝴蝶逗他开心，可小桃子怯生生的不敢向前。

　　他又何尝不知道左长风是利用感情牌小桃子来胁迫自己，可是小桃子是自己的命，只想让他好好的平安长大。

　　所有的风花雪月，都需要有其他人的负重致远。

　　婚礼即将开始，姬奈手执扇面捂面，被宫人们搀扶着出去。赤丹这边没有男子与男子成亲的仪式，甚至连礼服都是最近裁的。

　　一行宫人扶着他去大殿，在那里，左长风已经等候了许久。

　　“我有一事不解，不知国主能否为我解答。”孔相旬服身作揖，面对着左长风。

　　“你说。”

　　“国主大婚还宴请楚明日，难道不担心楚明日来了之后会让二殿下和他死灰复燃？”

　　“哼，死灰？他要是真敢来，我留他一坛骨灰。”

　　此次大婚，左长风不仅邀请了大曜，也顺便邀请了其他国使节前来，而楚明日是独独一份，他还挺想看看楚明日亲眼见着自己曾经的郎君再嫁他人的表情。

　　不过也想得到，楚明日自诩大国之主，肯定不会亲自到场。

　　也罢，等今日过后，姬奈留在赤丹的消息肯定会传遍每一处，也会传进楚明日的耳朵里。

　　左长风一袭红色婚袍，和常日身着玄色的他并不相称。

　　距离高位最近的一处檀桌上，坐的人是鹿言。

　　楚明日见到鹿言就是在第二日婚宴上，做为位高权重的南疆大祭司，鹿言坐在上宾位置并不奇怪，在他之下，就是一些赤丹的王亲贵族，其中之一楚明日颇觉得眼熟，一时半会儿却怎么也想不起名字，仔细摸索才记起，这是当年太子府里的木寻。

　　他随姬奈去摇锡一战之后，再没回来，楚明日还以为是战亡在了沙场，没想到会出现在此地。

　　并且，以赤丹贵族的身份出现。

　　大殿上的人推杯换盏，侃侃而谈，敬酒的、闲聊的各方臣子与使节，还有穿插在各处来往倒酒的宫女，耳旁是与大曜迥然不同的丝竹管弦……等了半晌，总算亲眼见到了这年轻的赤丹国主。

　　放荡不羁的眼神下挂着得意的微笑。

　　奏乐声停，左长风举杯站在高处，望着下面群臣开口。

　　“今日，是我左长风大婚之日，很高兴各位前来捧场，寡人钦慕王后已久，得此佳人三生有幸，在场各位今晚不醉不归！”

　　在场的臣子们也大多都是四贵族族人，其余一些新贵都是小角色，附和着左长风的话语。到场的都是同龄居多，很快就互相热闹起来，就连楚明日这个使节大臣这儿，都是络绎不绝的敬酒。

　　觥筹交错中，楚明日有些晕乎，想起在多年前，自己也有过这样一场隆重的婚礼，那时，他还是个太子，是先皇包办的婚姻……

　　满眼都是喜庆的红色，耳边都是嘈杂的奏乐，终于，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新王后遮挡着扇面，被扶着款款而来。

　　赤丹国和大曜成婚习俗差也差不了多少，只是一些细节不同，例如在这就没有盖头一说，就只拿一面精致的摇风遮挡住面，待拜堂之后，再由夫君拿下。

　　左长风满眼笑意，八年了。

　　整整八年，他也终于再次见到了日思夜想，身穿这凤冠霞帔之人，而且，这次是为他穿上的，即使用了些手段，也终归是得到了。

　　姬奈从进了大殿开始，越走越不安心，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子上。

　　为什么呢？

　　明明他已经答应了左长风了，还有什么不安心的？

　　他很好，他也会对小桃子好，这不就够了吗。

　　那长大以后，小桃子会恨自己吗，随意安排了他的人生。

　　想着想着，姬奈停了下来，走不动路。

　　左长风笑意凝固在脸上，明明之前安排过，不会是忘了流程吧。

　　姬奈中止了婚礼，取下了掩面的摇风，早前的伤痕都已经恢复，经过这段时日的修养身体也恢复如初，面上那精致的妆容和一袭红衣更衬得妖艳动人。

　　端起酒杯敬贺的楚明日也在这一刻屏蔽了呼吸，是不是喝酒太多，已经醉人了。

　　他看见了姬奈。

　　手里的酒杯掉在地上，发出“晃当”的响声，加上这瞬间窘迫的气氛，奏乐声停了，熙熙攘攘的笑谈声也停了，都将目光集中在姬奈身上。

　　是他。

　　真的是他，怎么会是他呢。

　　楚明日万万没想到，赤丹要娶的新王后，正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儿——姬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