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朝阳》零零陆捌

71、第71章

　　【71】

　　睁眼所见是一片轻纱幔帐，姬奈悠悠转醒，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肚子饿得有些发疼，苍白的手轻抚上小腹，抱歉道，“对不起，都是爹让你吃苦了。”

　　干裂的嘴唇和快冒烟似喉咙很难发出声音，想喝杯水都困难重重。

　　“奈奈！”

　　楚温文刚到，见他醒了过来，赶忙过来扶起，“你感觉怎么样？”

　　比他晚一步进来的大祭司，随手倒了杯茶水递上。

　　“这是南疆特产的花茶，对胎儿无害，昭王别客气。”

　　茶水颜色鲜艳，不经意还以为是毒物，姬奈此刻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一口灌下润了润喉咙，方才觉得又鲜活了过来。

　　“多谢大祭司，多谢小文，我已经好多了，就是有点饿……”

　　楚温文早料到姬奈醒来没吃过东西，随身一直带着几块糕点，就等着这个时候。

　　“慢着。”大祭司道：“我已差人去准备膳食，你这些天没吃东西，别吃太腻味的，清淡即可，等调理好身体，再好好补充养分。”

　　姬奈点点头，还是大祭司考虑得周到。

　　几份素食小粥此刻也让姬奈胃口大开，脸上也终于有了血色，楚温文给他把了脉，除了这几日以来未受滋补，身体上好得七七八八了，体内也不再有内力横冲直撞，姬奈已经挺过了这道难关。

　　“小文，我这是睡了多久。”

　　“三天两夜，可把我给吓坏了。”

　　楚温文一直陪在姬奈身旁，这几日来他自己也没睡好。

　　姬奈记得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自己，有一个孩子，还有楚明日，一起住在某个村落里，身上穿得破破烂烂，楚明日还不知道为什么跛了脚，走路一瘸一拐的，十分难看。

　　虽然很穷，但是姬奈能感觉到很幸福。

　　现在想来又觉得十分荒谬，楚明日此刻已经在大曜登基，是一代君王，怎么可能会出现得如此狼狈模样，就姬奈也完全想象不出自己穿得破破烂烂会是个什么模样。

　　“你是不是在想皇兄。”

　　楚温文试探着问。

　　“啊。”姬奈愣了，没做回答。

　　楚温文说：“你这几日睡梦中，喊了三十三遍皇兄的名字。”

　　这还是楚温文在的时候听见的，不在的时候还不知道又有多少。

　　姬奈略微脸红，“为什么会这样。”

　　“昼无事者夜不梦，你想之所想，自然梦之所梦。”鹿言笑道，眼里尽是打趣。

　　此话一出，姬奈脸更红了，这些天一直强迫着自己不要再去想楚明日，控制多过意念，也能强忍过去。

　　一定是在做法台上，左手上的指环，从新让那张脸进入脑子里，再起波澜。

　　“让大祭司见笑了。”

　　楚温文越听越不舒服，插嘴打住，“你别想太多了，好好休息养好身子，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又思及这话好像有点暧昧，怕姬奈听了不合适，多补上一句。

　　“是朋友间照顾。”

　　不说这句，姬奈还并没觉得不妥，多补上这话，反而让姬奈颇有些难为情。

　　有种弟弟和嫂子的禁忌束缚，这种想法一但出现就很难再停止了。

　　明明他现在已经和楚明日和离成功，各自婚娶再与对方无关。

　　探望姬奈后，楚温文出了门去，鹿言也没什么和姬奈聊的，随后一步出门。

　　楚温文隐忍许久的怒气无处安放，一拳揍到旁边的树身上。

　　粗粝的树皮划破拳头手面，鲜血淋漓，痛击或许也让楚温文心里畅快了很多。

　　“为什么他心里还是只有楚明日，我到底比楚明日差在哪里！”

　　明明他才先认识姬奈，先喜欢姬奈，从始至终都守护着姬奈。

　　“楚明日优柔寡断，举棋不定，做不了一个好夫君，也成不了一个好皇帝。”楚温文第一次把心里的真正想法说了出来。

　　多少年前还在路边做个平头老百姓时，见个九品官都畏首畏尾，官轿路过跪着都不敢抬头，现在竟也敢破口大骂当今的大曜皇帝。

　　别看南疆隔得十万八千里远，要是这话能传到楚明日耳朵里，楚温文这辈子可能都回不去大曜了。

　　一众的贬低之词挨个过去数落楚明日，最后贬无可贬，还是自己生起了自己的闷气，又多锤了树身几拳。

　　“楚明日还励精图治、恭勤政事，比起你们的父亲，他更适合做这盛世的仁君。”鹿言跟着道。

　　先皇早年被压迫，后期一直想干点大事来名垂千古，收复摇锡国就已经会为他的历史墓碑上刻下隆重的一笔。

　　楚明日没有这种心思，他就只想做个寻常的皇帝，把政事当做公务，把百姓当做子民，不建城墙，不修河道，财政支出都是修桥铺路，真正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哪有一个国家会永远盛世和平，盛久必衰……”说到一半意识到可能会祸从口出，他一个大曜王爷，没必要盼着自己的国家衰亡。

　　而且楚明日是不是一个好皇帝根本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占据了姬奈的心！

　　“我若是你，就豁出了脸皮去，死缠着他，哪管他的想法，怕这怕那，畏首畏尾。”

　　楚温文对姬奈只做到了前面一半，没做到也做不到后面一半。

　　早早的豁出脸皮，也死缠上了，就是不敢表达心意，哪怕这层天窗纸二人皆知。

　　姬奈多次说过，他只把自己当弟弟一样，没别的想法。

　　“你懂什么，就你还瞎指挥我，大祭司修的应是无情道，别在这不懂装懂了。”

　　“再不懂，也总比你这小屁孩懂得多。”

　　这话倒是引起了楚温文的兴趣，“阁下今年高寿？”

　　鹿言甩过一记眼刀，不再理会。

　　南疆国大祭司的年纪是个秘密，鹿言的年龄至今也无人可知，反正他几年前当上大祭司时就是这副模样，几年后的现在依旧是一点没变，看着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除蛊之后，姬奈认真的在南疆王宫养起了胎，在楚温文悉心照料下，身体养分也逐渐跟上，许久未动身训练，腹上痕肌也早瘫成一块平整的小腹。

　　因是先前养分没跟上，姬奈四个月时也并不显怀，除了脉象依旧如珠走盘，看不出别的迹象。胃口是越来越好，许多从前碰都不碰的食物，反而爱不释手。南疆国待他如上宾，吃喝一应不曾短缺，鹿言经常来陪他说话，他去过很多地方，看过很多风景，姬奈都十分喜欢。

　　入春的季节人也更懒散，自从上次想离开时被一群人追逐之后，也不再想着独自出门了。如果是他自己也还好，不惧怕有什么对手，可现在有肚子里的小东西，畏手畏脚，难以施展。

　　鹿言事情多，也依旧把这件事放心上，很快就找到了结果。

　　“那群人不是南疆人，也不是大曜人，应是赤丹人。”

　　“赤丹人？”姬奈低头想想，“这没道理啊，我从未去过赤丹，也未曾和赤丹人打过交道。”

　　孔相旬不算，他在自己身边潜伏时，都没持赤丹人身份，而且自己并无得罪过他，没理由来追击自己。

　　“会不会是你们南疆得罪了赤丹，还牵连奈奈无辜受害。”楚温文瞥向鹿言。

　　鹿言含笑回答，“也不是不可以，我们南疆跋山涉水翻山越岭穿过大曜去得罪赤丹，然后人家再千里迢迢追杀过来，想要误抓从南疆王宫出去的姬奈。”

　　南疆在大曜最南面，而赤丹在大曜最北面，这两国相见是必然要途径大曜，否则就得从外围蒙塔国绕路，想来想去都实在没必要。

　　况且姬奈先前就说了，这群人并非是那日出门才撞见，而是在和楚温文来南疆时，已经在悄悄跟踪了。

　　看样子，还是为了姬奈或者楚温文而来。

　　这南疆王宫成了一个避难所，至少在这里，的确能保证他们二人的安全。

　　谈话散后，楚温文找上鹿言。

　　“我要出宫一趟。”

　　不摸清对方底细，楚温文寝食难安，担心姬奈再遇危险。

　　“你想以身做饵，吸引那群人出来？昭王在王宫里好好的，没必要再多添麻烦吧，万一你真的被劫走，姬奈不免也会担心忧虑，你知道的，他现在的身子还不算很好，万一急火攻心，你那小侄子可能就没了。”

　　鹿言淡淡叙述，每一句话都分析得有条有理。

　　“刚才我没说，其实在暗中盯着的，不止有赤丹人，还有一些武功不俗的大曜侍卫，也等着姬奈踏出这个门呢。”

　　“那就一直在这等着？姬奈就永远被留在南疆王宫里？你到底有什么居心，你想做什么！”

　　鹿言第一次没再笑着和他说话，略微发怒道：“楚温文，你最好是说话给我客气点，”

　　扑面的愠怒让楚温文也觉得自己有点言语冒失，人家收留自己和姬奈好吃好住，可不是真的看在那王爷爵位上。

　　更何况鹿言还是姬奈的大恩人，更不该恶言相对。

　　只是楚温文控制不住自己，不喜欢鹿言总是一副阴阳怪气的言语。

　　鹿言道：“姬奈一身本领，别说就门外这些小喽啰，就算他们的头领来了，也未必是姬奈对手，你担心他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来日姬奈诞下孩儿必定是要离开南疆的，而你，却离不开我方圆半寸。”